第8章 不见终焉

“公子,柳如烟正带人往栖见楼来。”鸦青道。

褚爻站起身来,“好,我们也该走了。”

今日,丝絮纸的配方已经传遍城内大街小巷,再加上有人不经意间透露,太守府的医师在井水里查检查出了寒髓露。

百姓们免不得怀疑,周府上下中的毒与这两样东西有关。

褚爻一边往东园外面走去,一边问:“消息里有没有说,寒髓露会和哪一种配料产生毒性?”

寒髓露本身无毒,且对疗伤大有作用,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褚爻想不到它会和什么东西产生毒性。

鸦青摇了摇头,“不过,有人用动物试过,喝了加过寒髓露的水后,再闻到丝絮纸的香气,很快就会中毒身亡。毒发迅猛,死得悄无声息。”

“这种混合毒药,简直闻所未闻……”褚爻正思索着,一个瓷瓶被鸦青递到眼前,“这什么?”

“加了寒髓露的井水。”

“干得不错,不过太危险了,下次别干了。”褚爻弹了下她的额头,“收起来,到时候拿给江旻看看。”

但不管有没有人知道这毒药是什么,都不影响百姓们认为,周氏灭门案是柳如烟所为。

紧接着,柳如烟宣称丝絮纸的配方早已丢失,事关重大,此前不曾声张。

褚爻注意到往来经过的仆役,指了指其中一位:“他就是柳如烟原本安排的人?”

“是。”鸦青心念一动,那人竟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垂下眼眸,快步离去。

褚爻满意地点了点头,经过大堂时,叫住了栖见楼的掌柜,“一会若是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去见柳太守了。”

“是,姜公子。”掌柜恭恭敬敬地送走褚爻,不多时,官兵占满了栖见楼前的街道。

“使君,有人举报,他曾亲眼见到丝絮纸的秘方出现在栖见楼的客舍中。”

褚爻见柳如烟与掌柜交涉一番后,顺利带兵进入栖见楼,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也跟了进去。

柳如烟:“你方才说的那人,现在在何处?”

不待官兵回答,就有一人走上前来,正是褚爻先前所指的仆役。

掌柜眼尖地认出了他,“你是东园的洒扫仆役?”

柳如烟听到“东园”二字,立刻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就是你说见到了丝絮纸的秘方?”

仆役:“使君,掌柜,正是小人。”

掌柜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额头冒出细汗,“柳使君,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一看便知。”

栖见楼的客人也被这番动静吸引,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不花钱也能进东园欣赏一番,真是……”

“诶。”旁边的人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嘘,知道这里面住的人是谁吗?”

“听说云州来了个世家子,住进了东园,还和柳太守交好……不会吧,真是他干的?”

“他干什么了?”

“就是前天在街上和周阳起冲突的那位,这也太狠了,当场就废了人家双手不说,还把整个周府都……”

柳如烟显然也听见了,却没有阻止。

他跟着仆役穿过回廊,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以为胜券在握。

但仆役脚步不停,径直越过褚爻的寝室,停在了另一处纸门前。

柳如烟步伐渐缓,停在褚爻门前,微微皱眉。

“诸位大人,就是这里。”

仆役话音落下,官兵上前拍门,掌柜慌忙阻拦。

“等等,这……这里面……”

不等掌柜说完,官兵没等到有人回应,已破门而入。

心腹也看出端倪,小心翼翼挪到柳如烟身旁,“主人,还搜吗?”

背后无数双眼睛盯着,柳如烟只能按照计划继续下去,“搜。”他沉声将掌柜唤上前,“你说,这里面怎么了?”

“……这里面没住人。”掌柜低着头,用余光不断瞄向柳如烟,“先前,桃花坞的葛二长老,倒是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

下一刻,官兵冲出寝室,呈上一卷布帛。

“找到了!请使君过目。”

柳如烟接过布帛,迟迟没有打开,四周的说话声静了静,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这是……”

掌柜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布帛上的内容,立刻低下头去。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这正是柳氏丢失的秘方。”

人群哗然。

“竟然是葛长老,没听说他和周氏有什么仇啊?”

“别乱说,虽然周府上下中的毒跟丝絮纸有关,但也没证据证明偷了秘方的人就一定是凶手吧。”

“葛长老是柳氏重要的盟友,这么会偷这秘方?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如烟转头对心腹道:“去将葛长老请来,与我当面说清楚。”

心腹带着官兵从围观的众人中间穿过,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褚爻挑起唇角,跟在他们后面,悄然退了出去。

葛容忙着找谢君逸,当然不在栖见楼。

桃花坞的弟子想要跑去报信,忽然膝盖一痛,跪到地上。

他站起来,又跪了下去。

反复几次,想要搭把手的路人纷纷觉得此人不太正常,远离了他。

柳如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正要看去,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楚些。

褚爻扔掉手中剩余的石子,扬长而去。

可不能这么快让葛容回来,与柳如烟当面对质。

“回禀主人,葛长老不……”柳如烟的心腹返回,他说到一半,看着柳如烟身后,目光凝滞。

柳如烟猛地回头——

方才那名洒扫仆役,不见了。

栖见楼外,仆役越过行人,沿着街道,消失在了拐角。

一只小纸人出现在鸦青手心,佝偻着腰,双手无力地垂下。

“怎么焉了吧唧的?”褚爻弹了下纸人,它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鸦青双手捧住纸人,和褚爻大眼瞪小眼,“重塑形体太消耗法力,这只纸人身上的法力只剩一半了。”

“不是还有一半,装什么晕?”被鸦青面无表情地望着,褚爻不禁咳了一声,将纸人卷入袖中。

两刻钟后。

柳如烟在太守府门前的台阶下站定。

褚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面对他,“昭熹,我听太守府的下人说你去了栖见楼,那我们岂不是正好错过?”

柳如烟死死盯住褚爻看了许久,忽然走上前,径直越过褚爻,进了府中,“请姜公子进来。”

“你生气了?”褚爻故意等柳如烟回头才说:“怪我没在栖见楼等你,害得昭熹白跑一趟,的确是姜某的不是。”

“怎会?”柳如烟勉强勾起一个笑容,“不知若筠有何事造访?”

“你不也寻我有事?还是你先……”褚爻恍然大悟,“啊,你去栖见楼也不一定是来找我的。”

柳如烟还能说什么?他若承认是去找褚爻,等栖见楼发生的事传到褚爻耳中,陷害一事就被抬到明面上来了。

“你也知道,周府满门遇害,柳氏也牵连其中,此番去栖见楼,是去查案的。”

“周府的事我略有耳闻,我记得,昨天刚有人来报周阳身亡,紧接着你就说有要事处理,便是这起灭门案吧?”

柳如烟用衣袖擦去手心的冷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过葛二长老忙着抓刺客,怎么会有空去周府杀人?”褚爻顿了一下,“为何不等葛二长老回来对质?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若是误判,只怕会让真凶逍遥法外,寒了百姓们的心。”

柳如烟蓦地站起,引他回太守府也是褚爻算计好的,他太着急回来了。刚才在栖见楼发生的事,现在外面只怕都传遍了。

若是不坚持把罪名扣到桃花坞头上,倒霉的就是他和柳氏了!

褚爻疑惑抬头,“昭熹,你怎么了?”

柳如烟权衡利益,神色略微缓和,“若筠消息真是灵通,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褚爻:“你也说了,我消息灵通,或许可以帮你查案呢?”

“你还想要什么?”柳如烟没想到褚爻还不满足,神色间微微浮起怒意。

“虽然我消息是比较灵通,但这里毕竟是扶风,许多事还是得仰仗太守,我们也算互惠互利不是吗?”

“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褚爻望着他,似笑非笑,“我想知道,星阁少主的踪迹。”

“若筠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

“或者,有利于接触到相关消息的人或事。”

柳如烟重新坐下,垂眸看着茶面水,“你又何必舍近求远,我想,葛长老知道的,比我更多一些。”

“哦?你就没从葛容身上查到什么?”褚爻话锋一转,忽然站起身来,但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是说,太守查案的时候,一定要严加审讯。”

柳如烟叹了口气,手指蘸着茶水,在案上写起字来。

褚爻得到答案,才抬脚向门口走去,“太守公务繁忙,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柳如烟抄起杯子,将残茶泼在案上。

心腹急忙上前,擦去流下案底的茶水,“主子,就这么把消息告诉了他,是不是……”

他还想再说,被柳如烟抬手拦住。

“有些情报,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你先去信给京都,告知此事,再将周府的案子拖一拖。”

从太守府出来后,褚爻一直在思索,有些心不在焉。

许久,她才注意到鸦青在不停地东张西望。

“在看什么?”

“公子,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经鸦青提醒,褚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回走,但直到抵达栖见楼,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今晚别出去了,早些休息。”

“嗯,你也是。”

目送鸦青回到房间,褚爻拉上纸门,转身就见到室内多出一道高挑的人影。

等褚爻看清来人是谁,不由一阵心惊,这人追到这里,不会是认出她了吧?!

“阁下一路跟踪我到了寝室,有何贵干?”

对方没有回答,盯着褚爻的脸颊,无礼地注视许久,忽然,他逼近褚爻,手指快速掠过她的下巴,然后向下,细细摩挲她的喉结。

褚爻被凉意激了一下,擒住他的手腕,这次触感更加明显,像蛇的体温。

对方收回手,神色间有明显的疑惑。

假胡茬和假喉结都有,这下不能再怀疑她了吧?

怎么还盯着……难道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细节,被对方发现了?

——不。

这人对她的生活习性一概不知,仅凭半张脸不可能认出她!

褚爻镇定下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对方还在看她。

“你家里有姊妹吗?”

褚爻听见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没有。”

“真的?”

“真的。”

“如何证明?”

“户籍。”

“真假,如何证明?”

“就凭城卫没把我抓起来。”

——当然证明不了,因为根本没做假身份的户籍,但你有本事就去官府查。

“符传呢?看看。”

假符传倒是准备了。

对方看完,把东西还给褚爻,一声不吭准备离开。

“礼尚往来,不给我看看你的吗?”褚爻展开神乐,横在他身前。

但他浑不在意,拨开长箫。

褚爻微微侧头,在铜镜里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下一刻,神乐刺中对方腹部,他闷哼一声,翻窗跑了。

褚爻紧跟着追出去,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她辗转反侧到深夜,转头把鸦青薅了起来,神色严肃地说:“阿青,我们不能继续留在杜伊了。”

“嗯?嗯……”鸦青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不管柳如烟他们了吗?还有江……”

“人都找上门了,谁还管他们?”褚爻努力摇醒鸦青,“别睡了,再睡哪还有什么清净日子?!”

“唔唔……唔……现在就要走吗?”

“天一亮就走。”

“为什么不……早上再喊我?”

“对哦。”褚爻松手,鸦青一头倒在了榻上,刚闭上眼,又被褚爻捧着脑袋弄醒,“记得,天一亮就走。”

鸦青眼神涣散,一脸生无可恋,“嗯嗯……公子,你、你快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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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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