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凤凰涅槃

缩地成寸的空间闭合的瞬间,小孔爵被卡在了两个空间中间,前半个身子跟后半个身子分开并无法同时控制,远隔千万里逐一控制分身的感觉很是奇妙。

吕茂才对此很有经验,两只脚紧紧地抓住地面,拔萝卜一样硬生生将其拔了出来。

感觉自己像是差点被拉断的拉面一样的小孔爵,整个人瘫在了沙滩上,不忘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吕道长。”

几人落在一处一眼望不到头的江河岸边。

宁乐一眼认出了这地方:“金龙江?这里不是小倒霉蛋的家吗?”

此时此刻,若再说京都永定河边的民众多,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金龙江岸边,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远远望去,像一大锅烧干了水的汤圆。

远隔千万里,男女老少全在喊着同一个口号: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

苍穹之上,层层叠叠地布满了乌云,透不下丁点天光。岸边的应急灯已经亮起,接二连三的紫黑闪电,仿佛要将苍穹生生劈裂。

明暗不定的光亮照在民众的脸上,仿佛地狱之门爬出的阴暗鬼魅,更为诡异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无数的信仰跨越山海,与此间信仰融为一体后,朝万丈高空上汇聚而去。

一声振聋发聩的“哞哞”声后,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雷声,厚重的云层之中,隐约有龙形穿梭。

吕茂才指着天空,惊叫道:“老大,居然真的有龙!”

小孔爵没承受住龙威,两腿一软,当即双膝跪地。

江中心,一艘泛着仙光的华丽仙船凭空显现,无数手持武器的虾兵蟹将,守立在仙船旁。

甲板之上,十八位童官肃然而立,皆是表相年龄小于十岁的孩童,男童女童皆有,穿着官服戴着官帽,为首的女童官手捧笏板,高声喊道: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字正腔圆,声如洪钟,端的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八面威风,小小年纪官威十足。

“金龙教百年立教,龙王苦心修炼,只为一朝位列仙班,让信仰他的万千子民脱离苦海,永享极乐!

今日以后,金龙教的所有信众,将福泽绵延,不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的凡间苦难人!

如今大业将成,只需每个信众再给点信仰之力,龙王便能褪去凡胎,筑成仙骨!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一言毕,岸边再度响应了山呼: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

遥遥响应的,还有全国各地齐聚江河湖海岸边,举着手机观看直播的教众们的山呼。

“无角之蛟,岂敢自称龙王?”宁乐一眼看穿了装神弄鬼之本体,“龙爪为四,爪趾为五,蛟爪为二,爪趾为四;龙尾覆鳞,光滑无鳞者称蛟。这群愚蠢的人类,连龙跟蛟都分不清吗?”

同样分不清蛟与龙的吕茂才,果断将自己与愚蠢的人类撇清干系:“就是,人类简直愚蠢至极!”

“走蛟封正。”司白解释道,“修炼千万年的蛟欲化龙,需经天地人三劫。承受住天雷焚身之蛟,由江入海时,需先向人族讨封,所遇人族若认其为龙,便是化龙成功,若认其为蛇,便是化龙失败。”

“嘿哟,山中无老虎,老虎称霸王,神佛陨落了,一只妖蛟也敢称金龙了!”

作为调查局的编外预备役,吕茂才极力地表现着自己,捞起旁边水果摊的喇叭,将正循环播放着“正宗苹果、西瓜、哈密瓜、火龙果、香蕉、猕猴桃……”的录音给掐掉,并重新录了个口号,循环播放:

“妖蛟现世,生灵涂炭!”

“妖蛟现世,生灵涂炭!”

“妖蛟现世,生灵涂炭!”

……

超过一百分贝的喇叭,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循环播放至第十遍的时候,直接给距离最近的一伙教众带嘴瓢了。

大爷大妈们也不喊口号了,当即撸起袖子,四处张望找寻着罪魁祸首:

“哪个不长眼的小子瞎喊口号?”

“让我逮到要让他知道知道,今天的太阳为什么这么圆!”

“没人教过他怎么念口号吗?”

“来瞎捣乱的吧这是?”

……

吕茂才手疾眼快地将大喇叭丢回了水果摊,并将循环播放的录音重新调回“正宗苹果、西瓜、哈密瓜、火龙果、香蕉、猕猴桃……”。

“啦啦啦啦啦。”吹着口哨询问着老板,“老板,你这苹果一斤多少钱?”

正削着水果的老板头也不抬道:“一百。”

吕茂才:“你敲诈啊!”

老板幽幽地抬起了头,将墨镜往下拉了几分,威胁道:“你不买的话,我就告诉他们刚才是你喊的。”

吕茂才虎躯一震,当即甩出了一张大红钞,并拿走了两颗硕大的红富士苹果:“生意兴隆啊老板,不用找了。”

找不到始作俑者的大爷大妈们只能放弃,继续热血沸腾地喊口号了。

吕茂才松了口气,一口咬下大半颗苹果后,将另一颗献给了宁乐:“老大,吃苹果。”

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问道:“道长,我封它是妖蛟也无用啊。”

司白:“此乃妖蛟,并非未曾杀生的灵物,不在封正之列,即使骗取如此多信仰,也无法修成正果。”

“那这妖蛟闹这么大阵仗,吸引我们前来。”宁乐美滋滋地吃着苹果,“果然是白送的人头!”

“核就不要吃了。”司白从宁乐嘴边抢走苹果核,遥遥丢进了百米远外的厨余垃圾桶中,并解释道,“灵气稀薄至今,妖魔修炼异常艰难。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它是想用生灵献祭,来另辟蹊径修成邪仙。”

此番话刚一出,只听又数声震耳欲聋的“哞哞”叫声响起,江浪翻涌至万丈之高,腾云驾雾的妖蛟从浓浓的云层中探出头,并朝江面直冲而下,竟是要开始走蛟了!

走蛟入江,奔腾入海,不谈入海后对正常行驶的轮船、渔船以及万千海底生物的影响,单是此间掀起的江浪,就足以冲垮整座城。

司白当即划破掌心,画出一网血色的巨大结界推出,将汹涌的江浪挡在结界之外。

“加固结界,护住民众。”

留下这句话后,化作一缕金光,扶摇直上!

金光裹挟着巨大的灰色妖蛟,直冲云端!

铿锵凤鸣与妖蛟怒吼声撞击在一处,穿云裂石,山河变色!

结界在两厢夹击下,现出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在结界的护持下,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民众,仰着头,激动得继续山呼着险些让他们丢了性命的口号: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

宁乐将七宝锤插进地底,种下的七宝锤立刻延伸至万丈高空中,巨大的锤头像伞一样撑住了结界。

三途派二人站在锤头之上,除了耀眼的金光,望不见丁点结界之外的景象。

吕茂才从靴子里拿出一根毛笔,舔了舔后,迅速在结界之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符文,将密密麻麻的破裂之处加以修补。

宁乐则踮脚将手掌贴在结界之上,源源不绝地将冥力输送过去,以比符文快上数倍的速度修补着结界。

久不曾汲取到生命力的江浪,像是发怒的雄狮般,更加汹涌地拍击着结界。

云端之上五光十色,斗争也愈发得激烈。

结界修补的速度逐渐比不上破裂的速度,裂缝以不可逆转之势变得更大了。

吕茂才抓着的毛笔头都开始冒烟,终于在又一江浪拍出无数的裂缝后,断折成了两半。

“果然便宜没好货!”吕茂才哭丧着脸:“老大,9.9包邮三支的毛笔,我只带了一支来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他已经开始掏着裤.裆,不要钱似的将库存的符纸一把又一把砸出去。

出门在外,带的全是保命符,用来修补结界再合适不过了!

与此同时,瑟瑟发抖地躲在岸边巨大的礁石之后的小孔爵,只觉手中覆满冰晶的入场券,又在散发着零下数十度的气温,直接与他汗湿的手掌紧紧相黏。

入教时结下的血契通过入场券这个媒介,在不断地召唤着他。

尽管全身心都在叫嚣着不愿意,小孔爵还是身不由己地化出原型,朝着结界之外的仙船飞去。

泪洒空中,奋力尖叫道:

“宁姐儿,吕道长,救命啊!!!血契在强行召唤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外边那么危险,我不想去送死啊啊啊啊啊啊!!!!!!!!!!”

宁乐将此幕纳入眼底,而后抽回一只手,凭空召出了一根毛笔丢给了吕茂才:“酸秀才,接着!”

吕茂才当即用此毛笔,在结界中画了一个符,只见落笔之处,金光大炽,甚至超过了破烂不堪的结界的现有光芒,由衷称赞道:“老大,这笔好用啊!”

宁乐:“送你了,上古时期的狼毫笔,是由异兽界的兵神驰狼的狼毫制成的,用此笔画符咒,效果将放大百倍。”

“老大,你对我真好!”

吕茂才喜滋滋地刚说完,结界就被压塌了一角,沉重地压弯了他壮硕的脊背。

低着的头视野一聚焦,这才发现,宁乐已经从万丈高空上跳下,落在了于崩腾的江浪中,平稳地行驶着的仙船上。

吕茂才瞬间哭出了声:“老大,这里好高好冷我好害怕,你别丢下我啊啊啊啊啊!!!”

在生死存亡之际,爆发出了超强的潜能,两脚开叉扎出马步,双手平举撑起结界,而后用嘴叼着狼毫笔仰头画符,旋转陀螺似的在锤头范围内转着圈,竟是比用手时更加得快速!

与此同时,金龙江岸边,停下了数十辆的警车。

“滴呜——滴呜——滴呜——”

为首的李警官拿着扩音器,一遍一遍地劝导着民众离开:“金龙江决堤了,广大民众速速撤离!五分钟内未撤离者将有生命危险!”

但亲眼目睹了这一系列超乎常识的怪异现象后,民众对金龙的现世更加深信不疑,数万的人群中,竟只有不到十个的人,愿意接受劝诫离开。

李警官于是当机立断地采取了强制措施,用锁拷、绳子等各种工具,强行将人带离。

就算如此,这些被拖拉走的人,鬼迷心窍地仍然在喊着同一个口号: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

李警官一个脑袋十个大,素来情绪稳定的他,难得爆了粗口:“神特么的龙王!把他们的嘴巴都用胶带给合起来!”

就算警察们将警校学的各种擒拿术全用上了,在数万的基数面前,依旧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这时,不远处又开来了辆警车。

停下后,下来了十一位道士。

乃全国排名前十的道观,在短时间内能派到此处的最为精英的弟子。

李警官连忙迎了上去。

上头秘密发布了文件,此间事故非普通的xie.教聚众,这些道士便是下派的救援队伍之一。

放眼望去,神秘的调查局似乎还未到达。

最为显眼的搭档是一老一少组合——正是曾在调查局门口,想与三途派斗法的张天师与他的小徒弟。

很显然,小徒弟并不属于精英之列,属于被带飞之菜鸡。

吕茂才感动得再次哭出了声,心中的小人已经快要将手挥断了:

“张天师!!!这里!我在这里!!!你抬头看看我,对,我就在这块铁锤上面!!!!!!”

鬼语顺利从万丈高空传到海滩之上。

众位道士左看看右看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还是道观之首青云观座下,天资过人的张天师,带领众人仰头锁定了声源。

吕茂才再接再厉地喊道:

“结界要塌了,我快要撑不住了,张天师,你快和诸位道长们一起来帮忙啊!再迟点,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葬身在这!!!”

张天师自是看到了似面饼一样拍在结界上的江浪,当即迅速挥动着拂尘,指挥着众人在十大方位站定:

“各位道友,灾难之下,我们当齐心协力!听我指挥,结防御阵!”

咒语齐声念诵,道士们都掏出各自道观的高级法器,压在各自镇守的方位上,相传由祖师爷开过光的拂尘,则由张天师压在阵眼之上。

防御阵结出,迅速升至万丈高空之上,为岌岌可危的结界续上了命。

吕茂才身上的压力一轻,立刻抱着巨大的手柄往下滑。

无新符咒托底,十一位道士们立刻被强大的威压,震慑得跪倒在防御阵中,除了张天师,各个没忍住吐出了口鲜血。

“师父,你一定要撑住啊!”

在小徒弟自豪且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张天师硬生生将呕出的这一口鲜血给咽了回去!

“辛苦诸位道长了啊~~~”吕茂才殷勤得将他们挨个扶起,“你们一定要加油啊!世界靠你们拯救了!”

言毕,吕茂才就钻进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张天师怒道:“临阵逃脱!三途派果然是个三流道派!”

……

万丈高空之上。

司白踩在硕大的蛟身之上,双手抓住两根利如刀刃的蛟须,用力往后收紧。

正在疯狂甩动着的蛟头,被迫往后仰着,咔咔数声巨响过后,以极度扭曲的姿势与司白对望。

妖蛟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何来的小妖,岂敢与我龙族争高下?”

妖蛟这头放着狠话,那头神蛟摆尾搞偷袭,巨大的蛟尾朝司白当头拍来。

司白借着蛟须,踩在黑蛟的两颗大眼珠上,将凸出的眼珠踩得向内凹陷,妖蛟的痛呼声,在蛟尾砸中自己的蛟头,首尾相连后,得到了更大的具象化。

司白:“自三界灵气凋敝起,龙族繁衍力渐弱,仅仅百年间,自然走向灭亡。作为龙的下位生物,蛟族更是成片消亡,妖术低微者,长眠江底海底来躲避天道的追杀。是谁在百年前唤醒了你?”

人类的轮船,潜水艇,战舰,航母等,引擎发动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隔三差五还有人穿潜水服下至深海探险,不被吵醒才怪了!

但身为金龙教的教主,凡间未来唯一的龙,妖蛟肯定不会这么说:

“我在休眠中堪破大道,潜心修炼,苦心钻研,只为一朝走蛟飞升,位列世所仅剩龙王之仙班,乃龙族之天骄,天道需要我坐镇,何须凡俗之人唤醒?”

司白随口一问,倒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徒手扯断两根蛟须,随后凭空抓出一把由风刃化成的长剑,火遇风爆燃,燃着熊熊道火的利剑直取蛟之逆鳞。

妖蛟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开打,半点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仓促避开,才避免了被长剑直取逆鳞,贯穿脖子!

结果司白本意便不是逆鳞,当即挽了个剑花,挑断了八条蛟筋,顿时鳞片乱飞,鲜血淋漓。

蛟身甚至被道火烧灼成了焦黑色。

“啊啊啊啊啊啊!!!!!!!”

妖蛟拼命地在层层叠叠的云朵中翻滚着,试图滚灭身上的道火,虽极力躲闪,身上还是又挨了三剑,不由悲怆道:

“道士该以慈悲为怀,善念为本,你这道士怎么如此凶残???”

“这是佛徒的箴言。”司白一剑削下了妖蛟的尾巴,许是念对方即将身死,难得多解释了一句,“道家讲究道法自然。”

遵循万物发展的自身规律,在历史中湮灭的种族,就该永远长眠于地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紫黑的闪电盖顶,闪烁着惨白的光亮,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在给这只濒死的妖蛟下最后通牒。

然而,就在司白打算一剑贯穿妖蛟的逆鳞时,只见无数的信仰之力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附着在妖蛟的伤口处。

密密麻麻的金色光亮,像萤火虫般为妖蛟织补着残破的伤口,断掉的蛟尾处,聚集的金光最多,新的蛟尾隐隐有破开皮肉,重新长成之势。

“咦?”

不住哀嚎的妖蛟,在察觉到伤口不再痛时,发出了反派独有的桀桀怪笑:

“哈哈哈想不到我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吧?现代人不惧鬼怪,不信神佛,信仰之力绵薄,我苦苦经营金龙教百年,发展如此多的信徒,可不就是为了今日化龙?”

凡人虽渺小如蝼蚁,但由其催生出的信仰果然强大!

不仅在百年间为他修炼提供了不少助力,在化龙的关键时刻,竟还有如此奇效!

“愚民。”

司白叹了口气,当即又抓了一把风刃化为长剑,与前面的那把剑合并,不待蛟尾长出,又一剑将其腰部整齐斩断。

“啊啊啊啊,你这道士,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妖蛟怒而腾飞起,张大嘴巴,狂吸了一堆的信仰,吞云吐雾,两只蛟爪直取司白的面门而来!

云雾迷蒙之中,展开的蛟爪尚未触碰到司白,就被齐齐斩下!

相比鳞片丢失,皮肉损伤,仅靠现世十数万人的信仰,根本无法快速修补缺失的身体部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蛟终于知道害怕了,将身体缩小至十倍有余,节省妖力,减小受攻击的面积,随后迅速钻入云层之中。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今日走蛟失败,来年来来年东山再起便是!

龙王现世,国泰民安!

只要金龙教还在,就不怕没有再次化龙的那一天!

结果似泥鳅一般刚钻进云层之中,身上淅淅沥沥的血水还在往外飘时,燃烧着道火的巨大长剑,就一剑将它钉在了云层之中。

大限将至,妖蛟能屈能伸:“道长饶命啊!!!”

妖蛟化身为缺胳膊断腿的人形,忍着腹部被贯穿的剧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道:“万物皆有灵,我乃世所仅存的蛟,如今的世道,蛟化龙属实不易,求求道长怜惜啊!!!”

面上何其悔恨,心底就如何阴暗。

只要拖上点时日,他发展的忠实信徒,一定能再给他送来无数的信仰!

等他痊愈之日,就是这狗道士丧命之时!

咦?

信仰之力呢?

怎么不仅金龙江畔的信仰消失了,便连全国各地蜂拥而至的信仰,都仿佛被关上了水闸,似它来时之迅猛那般,消失得也很是迅猛。

“借龙王之名,枉顾整座城的生灵,肆意走蛟掀起惊涛骇浪,单是这一点,你就不应活在这世上。”

司白冷漠地拔出长剑,待要将这条妖蛟一剑解决时,也感觉到了信仰流逝之诡异,不由往云层之下看去。

……

且说吕茂才框了道士们替他顶住结界后,最先挤进了花花绿绿的中老年团体之中,先行PUA战术:

“大爷大妈们,你们不回家好好带孙子,老大不小了来这凑什么热闹?”

现场唯一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大爷抬起眼镜,瞥了眼吕茂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哪凉快哪待着去:“去去去,毛都没褪干净的小屁孩懂什么?”

吕茂才吹着彩虹屁:“就是不懂才想长长见识啊,大爷,你懂这么多,就给我说一个呗~”

老花镜大爷被吹得身心舒畅,应他所求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颗,足足有手掌大的又黑又圆的大药丸,也不怕一口下去被噎死,宝贝地捧在掌心中:

“知道这是什么嘛?金龙教独创的长生丹!由教主亲自研发,每个月服用一粒,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嘛嘛香,泰山都可以气不喘色不变得爬个来回了!”

吕茂才恍然:“就是卖保健品的嘛!”

老花镜大爷恨铁不成钢道:“什么卖?这是教主免费赠予我们的,每个月,教主还派人给我们讲佛,带领我们聆听梵音,领悟长生之道。”

几位大妈指指点点道:

“这小伙子头发长见识短啊!”

“跟他说什么劲?看这打扮就不是个正经人!教主化龙登仙在即,我们赶紧儿的继续给他呐喊助威才是!”

……

这厢,吕茂才才跟大爷大妈们说了没两句,那厢忙着指挥的李警官就发现了他。

“那边那个,说得就是你,姓名,年龄,住址。”李警官逮到了可疑人士之吕茂才,拿出记事本准备记录,“身份证给我看下。”

这群xie.教犯罪分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船上不够他们待的了,竟然跑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搞事了!

吕茂才连忙将宁乐的工作牌给拿出。

见对方是调查局的人,李警官激动地与之握手,待要询问上头有何指示时,就被吕茂才勾着肩带到了一旁:

“李警官,古语云,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宜出奇兵应之。现场数万民众,各个拒不配合,光靠几十名警察拘押,不过杯水车薪。

年轻人倒还好处理,一只手抡倒十个统一拖走,那些个老老少少就麻烦了,万一磕了碰了,咱们派出所是有矿还是斗得过那些金刚父母?”

李警官深以为然:“长官的意思是?”

“当如此……”吕茂才凑到了他的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李警官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当即掏出证件,再次深入人群之中:

“各位大爷大妈你们好,我是靑闸派出所的警队队长李绍辉,经过我们的便衣民警走访调查,将此次江边聚众活动定性为xie.教活动。现将对你们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刑事拘留。”

老花镜大爷阴阳怪气地哼了声:“拘留所好啊,白吃白喝,这位警官,要不你还是拘留我一个月吧。”

立刻有人笑嘻嘻地效仿:

“我申请三个月。”

“我半年!”

“谁都别跟我抢啊,我要住一年!”

……

李警官临危不乱:

“但考虑到你们年龄都超过五十周岁了,虽违法参加xie.教活动,但尚未对社会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现不对你们进行拘留处罚,只将刑事犯罪记录在案。”

“怎么就犯罪了?”听闻“犯罪”二字,许多大爷大妈都炸毛了。

老花镜大爷扶起严重下滑的眼镜:“吓唬我们呢!都没抓进去吃牢饭,叫哪门子的犯罪?”

吕茂才见缝插针地混入人群中,跟几个老大爷勾肩搭背道:

“大爷,此言差矣!你们家孩子考公考编吗?就公务员跟事业编,香饽饽铁饭碗的那个。

现在进体制内可不容易啊,只是笔试跟面试环节,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高考都难呢!不过就算你考上了,要是政审没过,也是不让进的。”

老花镜大爷:“哼,我家小孩海龟硕士,拿死工资的铁饭碗,他才看不上!”

其他人一听更加害怕了:

“我孙女要考公务员啊!”

“我想起来了,我孙子前阵子还跟我说,私企不把人当人看,都九九六了还要每天加班,他说要不去医院应聘信息科技术员,要不去读研究生,两手准备,考上哪个去上哪个。”

……

现场三分一的老人家,都有听家中小孩说过考公考编的事。

一个发福的老大妈凑上前,担忧地问道:“小伙子,啥是政审啊?”

吕茂才:“就是考察考生三代以内直系亲属的背景,只要其中一个亲属有过犯罪记录,直接被刷掉,按照笔试面试综合分数,从高往低排,将岗位顺延给下一个考生。”

“大妈,你刚好属于第三代。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向上指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跟考生自己,向下指考生,考生的儿女,以及儿女的儿女。”

“你说你们老一辈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不全是为了子子孙孙吗?孩子们求个稳定的铁饭碗不容易,如果因为自己行差踏错,给拖后腿了,那真的是肠子都要给悔青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声泪俱下,简直应了那句老话——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爷大妈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像抻脖子排排站的土拨鼠,一言不敢发的等待吕茂才继续往下说。

吕茂才用力地抹去了不存在的眼泪,加了最后一个剂量的恐吓:

“你们看没看过那个新闻?有个大肌肉大花臂的壮汉,出门在外被人打破了脑袋,都不敢还一下手,生怕被认定为互殴,记到档案里去,影响孩子的前途啊!”

“嘶——”

大爷大妈们倒吸了一口凉气,齐齐后退了三步。

李警官摆正了下警帽,适时开腔道:

“考虑到不知情犯罪的可能性,现给予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凡在五分钟内主动撤离的人,免去刑事犯罪记录在案的处罚。”

字正腔圆的官方语调,此刻宛如天籁。

“回家看京剧去了,我外孙女前天刚过的国考,要让我搅黄了,全家都得骂死我!”

一个大妈带头,立刻有无数大爷大妈响应:

“马上下雨了,家里衣服还没收。”

“我该去接小孙子放学了。”

“大黄憋了一整天的尿,该遛一遛了。”

……

李警官掐着手表上的指针看,认真且专注的样子,惹得尚未离开的大爷大妈们紧张了起来。

有人起了头,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全赶着五分钟的特赦时间离开了。

最后连同老花镜大爷在内,孤零零得只剩下了三个人。

老花镜大爷见大势已去,摘掉了老花镜,双手背在身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这下,没有将领指挥的孤杆兵,只得恹恹地跟上了。

李警官真心地给吕茂才竖起了大拇指:“长官,你这招厉害啊!”

“好说好说。”吕茂才笑眯眯地掏出了一叠用牛皮筋绑住的名片,抽出一张递给了他,“李警官,这是我们三途派的名片,有空来我们三途派做客,给你友情价九五折!”

此名片非但是黑白色的,字体跟不知名城市的背景图的分辨率还极低,裁剪处甚至还起了毛边,显然是路边随便一家打印店批量打印的,比被塞门缝里的色情小卡片都不如。

“三途派?”李警官认真地“研读”着名片,念念有词道,“看相、算命、驱鬼、风水调解……合照?陪聊?”

几十年老民警用锐利目光盯着他看,但凡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违法犯罪的痕迹,也要枉顾上下部门的关系,将其当场缉拿!

吕茂才将手刀挡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解释道:“我们是隶属于调查局旗下的道观。”

但凡不是权老千叮咛万嘱咐,要保密,要低调,他非得把调查局的头衔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可惜了这层关系!

李警官一听松了口气,调查局身份特殊,以前他也听说过,上面有个主管玄学灵异事件的特殊部门,这回金龙教闹得如此之大,他才第一次跟调查局接触。

调查局出门在外,安插几个普通人能够接受的凡俗身份,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警官闻一知十,当即组织起手下,分成数个小队,类推解决被xie.教洗脑的教众。

因入教送可以玩各种手游的手机,而选择入教的小学生,永久没收其手机,并挨个让家长领回家教育。永久地失去快乐源泉的小学生,在警察们一遍遍地诱导“不准跑”后,趁其不备一窝蜂全跑了;

因入教给盖实习证明的大学生,警察们答应离开后给免费开具官方证明;

因送鸡蛋入教的农村老太太,警察们许诺,定期下乡做宣传教育,并发放鸡蛋、大米、不锈钢脸盆等小礼品。并联合本地的一家超市,举办“喜迎中秋”的全场五折活动,第一时间由警方通知老太太们;

因经常无偿加班而抱团吐槽自家老板的打工狗们,警察们许诺,将对本省的各大企业,展开为期一个月的排查行动。重点针对强制要求员工们加班,并不支付加班费的违规行为,对老板进行教育并处罚。往后每年对各大企业明察暗访,以杜绝此类不良现象……

打蛇打七寸,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江岸边数万名教众,就被疏散得差不多了。

剩下几十个顽固不化之徒,直接用手铐打包带回警局,用铁窗泪来感化他们。

……

与此同时,非自然调查局的数百架直升机同时出动,联合全国各地的派出所,“不择手段”将聚众的金龙教教徒们,驱散亦或是缉拿。

完事,齐齐飞往下一个目的地——福平省。

时间的齿轮往前转——

且说,宁乐从高空的锤头之上,跳入仙船之时,瞬间被正手捧笏板,反复给教众们洗脑的十八位童官,给团团围住了。

首席女童官五官很是精致,娱乐圈随便拎个童星出来,都要自愧不如。

不过比起宁乐还是稍逊一筹的。

虽长得比瓷娃娃都要好看,眼神却不复孩子的纯粹清澈,一板一眼的官威十足,比古代朝堂中的老狐狸都不遑多让。

首席童官双眼凌冽,指着宁乐怒斥道:“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我龙宫仙船!”

以笏板为武器,随时准备对宁乐发难。

其余十七位童官效仿,纷纷扬起笏板,并从口袋中掏出各色宝石喂给笏板。

是为法器的笏板将宝石吞吃完毕后,发射出诡异的红光并连成一片,随后化作一个大钵将宁乐罩住。

宁乐不以为意,盯着首席童官问道:“你今年可是五岁?”

许是见对方已成瓮中之鳖,笼中之鸟,首席童官善心大发地回答道:“我为龙王效力百年,早已脱离了**凡胎。”

宁乐撇了撇嘴:“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死的时候可是五岁?”

首席童官警惕地盯着她,反问道:“是又如何?”

宁乐皱眉:“百年前,端午节时,可是你父亲抱着你观看龙舟比赛,而导致的溺亡?”

首席童官怒道:“既在龙宫当差,我早已撇清凡尘的七情六欲!狂徒休得拿前尘往事激我!”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拐弯抹角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这么多话?”宁乐不耐烦地训诫道。

自认为不论本体年岁,还是浅表之相,自己都比这位童官要大,以长辈的姿态训诫她两句,再合适不过了。

见对方被自己训愣住了,总算安静了下来,复又问道:

“对了,你当上童官后不久,可曾给你娘送去一颗千年老妖吐的蚌珠?你娘靠着这个,第二年就给你生了个弟弟。”

生前五载,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被千娇百宠得养至五岁,到哪都被抱着,甚至连一步路都未曾走过;死后百年,她一跃成为龙王座下的首席童官,指挥统管着无数虾兵蟹将。

生前死后,何曾有人敢对她如此大放厥词?

从怔愣中回过神的首席童官,怒发冲冠,将法器笏板往下重重一压:“大胆狂徒,你究竟想说什么?!”

“铿锵”一声巨响,与船板无缝衔接的大钵,向内发出无数的超声波。

“不过问你几句话罢了,就要打要杀的,现在的熊孩子真没教养。”

宁乐不悦地一脚将大钵踢翻,向内的超声波向外扩散,瞬间把将她团团围住的十八位童官掀翻在地,动静大得整艘仙船差点因此翻了。

大动静将仙船角落里的一群人给震醒了,几十个人被施了妖术的绳索团团绑在一处。

妖族、修者皆有,道行虽不算特别高,但在现如今的世道中,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宁姐儿,我在这!!!”小孔爵看到宁乐后,激动地拔出一只手,疯狂地挥动着,“宁姐儿,你真的来救我了,你果然是愿意与我结成妖侣的!”

小孔爵被挤在一堆人中间,富婆钟爱的小白脸因表情痛苦而显得面目狰狞。

“孔雀妖?”宁乐凝目找寻了好一会儿,愣是没从人堆中找出小孔爵。

昏迷中开始觉醒的众人,争先恐后地开始抱大腿,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大仙救命啊!!!”

“大仙只要你成功将我救出去,我就将我洞府里的全部宝贝都献给你!!!大师救我啊!!!!!!”

“大仙我给你当牛做马!!!”

“我我我我我也当牛做马!!!!!!”

……

首席童官呕出一大口鲜血后,最先爬了起来,沉着脸吩咐道:“把这些妖的内丹全部剖出来。”

修为高者之内丹可助修行,此乃化龙的重要一环!

离她最近的一名童官皱眉道:“可是,大人,吉时还差一刻才到。”

首席童官凌厉地瞪向她:“事出紧急,还管何吉时?”

众童官一听,再无人敢有意见,将恢复了原来大小的笏板齐齐掷向人群,十八个笏板整齐地斩断了绳索。

绳索应声而裂,众人惊喜得待要抓取各自的法器,打算逃跑亦或是迎战,但竟是无人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们像是提线木偶般,齐齐将右手停立在自己的胸前,汇集法术于胸前,就连表情都变得坚定而凝重,随时要自我开膛破肚之样。

宁乐钦佩地看着这群狂热的信徒:“你们竟是愿意自行剖献内丹?”哦,不对,是狂热的傻子。

小孔爵崩溃地大喊道:“我不是!我没有!宁姐儿,我控制不住我记几啊!!!”说出的话与表情动作完全割裂开。

现场全是鬼哭狼嚎,与凝重而坚定的脸,好一出诡异的悬丝傀儡戏。

很快,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成了真正的傀儡。

“哦~”宁乐恍然大悟,“原来是结成血契了啊。”

在所有人的手刀触及胸口的一刹那,宁乐抢走首席童官手中的笏板,打地鼠样迅速将所有人给敲晕了。

但倒地的瞬间,众人就苏醒了,像刚才那般站立在各自的位置后,抬起手准备继续剖丹。

终于扳回一局的首席童官爽朗地笑道:

“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此乃依靠魔族宝物结成的血契,受此牵制的人或妖,除非身体暴毙,否则但凡留着一口气,都要执行下契者的命令!”

宁乐认真地思考完她的话,丢掉毫无用处的笏板,头也不回地喊道:“酸秀才!”

正带领着李警官“动员”群众的吕茂才,听到叫声后,抽出裹脚布遥遥勾连住仙船,而后收紧裹脚布,唰得一下出现在宁乐的身后:“老大,你喊我?”

宁乐震惊地回头:“我喊你你就来?”

吕茂才不解道:“那老大你喊我干嘛?”

“我是想让你丢几张符下来。”宁乐指了指天上的锤头,担忧道,“没人顶着结界,结界不会塌吧?”

吕茂才拍着胸脯保证:“我做事,老大你放心!刚才来了一群道士,我框他们帮忙顶着呢!”

宁乐赞许地点了点头,指着那群人修与妖修说道:“把他们的手全部绑了。”

“遵命老大!”

吕茂才将两根裹脚布往前一丢,一群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瞬间被重新绑成了一团。

别说手不能动了,裹脚布一圈又一圈地缠着,所有人被裹成了一颗长着许多脑袋的大粽子。

吕茂才:“老大,然后呢?”

宁乐:“你画几道符,把他们全部毒死,他们没你耐操,我怕力气太大,把他们全打死了。”

“???”吕茂才总觉得后半句话怪怪的,但身为拥有极高觉悟的编外预备役,前半句话直接让他破防,“老大,公职人员知法犯法,是要被取缔编制的!”

“哦。”宁乐解释道,“我是让你画几张假死符。这样他们就没精神老惦记着取自己的内丹了。”

吕茂才恍然大悟,当即掏出狼毫笔和一小叠的空白黄纸,快速地画完之后,将其燃成一手掌的灰,舀点江水和匀了,一人一小坨,挨个塞到了这群人的口中。

首席童官当即感觉不妙:“拦住他们!”

首席童官捡回笏板,指挥着十七名手下,举起笏板喂食各色宝石,再次结成一口大钵向两人攻击而去!

……

万丈高空之上。

意识到无数的信仰消失,重伤难以快速痊愈后,被下了死亡通牒的妖蛟,枉顾断掉的蛟爪、蛟尾,与贯穿腹部的长剑,化作较之原先数倍大的巨大身形,张着巨大的蛟嘴,想要将司白一口吞下腹。

司白一挥手,无数的道火朝妖蛟飞去,转瞬将其包裹成一条火虫。

火虫拼命挣扎,咆哮,咒骂……高空之中,满是皮肉被烤焦的气味。

终于,所有的声音被垂死的求饶声给取代:

“道长饶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道长怜惜!!!!”

“道长,我错了,我再也不化龙了,再也不害人了!!!!!!饶命啊!!!!!!!!!”

……

司白不为所动,待要从火光之中将长剑拔出,给妖蛟致命的最后一击时,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燥热,从身体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恰一股妖风袭过,将火虫身上的火往他所站立的方向吹来。

道火的外焰刚接触到他的皮肤表面,就仿佛会传染般,尽数移接到了他的身上。

妖蛟身上的道火一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吼叫声逐渐被丈二和尚的疑惑声取代。

妖蛟扭着蛟头,前后左右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待得确认了的确没有道火再烧着自己时,顿时忘记了疼痛,狂妄得仰天长笑道:

“哈哈哈哈哈,天杀的人类,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哈哈!!!”

天地间越来越多的天火往司白的身上聚集,将他裹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

铿锵凤鸣声从道火中传出,穿云裂石,万物朝拜!

五彩的凤凰虚影若隐若现。

云层之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紫黑的闪电,每次划过时都带着让天地为之变色的惨白。白光之下,接连不断的轰天雷鸣声,让全世界都为之震荡。

来自天道的制裁,三界六道任何一个生物,都无法与之抗衡!

“竟然是只凤凰?”

妖蛟先是震惊且害怕得连连后退,在发现此只凤凰自顾不暇,完全没能力杀他时,笑得更加猖狂了:

“原来是只毛都没长齐的凤凰!这个时候成年涅槃,哈哈哈哈果然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末法时代,世间的灵气,如何能供给你们这些上古神兽的成长?当年的天雷没把你劈死,你这只被天道弃之如敝履的神兽,不夹紧尾巴,找个洞府躲着,还妄想强行抽取世间灵气,哈哈哈,遭天谴了吧?”

放完了嘴炮,飙升的怒气值降下后,在可怖的天雷的包围中,妖蛟瑟瑟发抖,连蛟鳞都被吓掉了许多,立刻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但游了数百米后,忽又担心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转头看去,那只凤凰被越来越多的天火包裹着,别说反击他了,能否在天火与天雷中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只要……

只要他再助一臂之力,待得来年走蛟化龙,焉有人敢再阻他?

“小小稚儿,胆敢斩我蛟爪,毁我蛟身,断我升仙之路。看我灭了你这人世间最后一只凤凰,来祭我的无上仙途!”

无爪之蛟大嘴一张,万丈高空之下的江面,顿时垂直向上又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柱。

无数的江水被妖蛟吞入腹中,随后化作无数的冰晶吐出,覆盖在巨大的火球表面。想要在冰火两重天中,结束了这只上古凤凰的性命。

被天道厌弃的弃子,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放下了最后一击的妖蛟,怕被天谴累及,转身便跑,却不料沉寂了许久的火球中,再度响起了一声凤鸣,而后无限扩大,只瞬息便将其吞入了火球之中。

“谁告诉你我要抽取世间灵气涅槃了?”火球之中,响起冷漠至极的声音。

在这万丈长空之上,如佛礼之钟磬,不可抵抗得直抵万物之心灵。

回应他的,是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江面上起了万丈高楼的江水,终于落下了帷幕。

勉强将结界维持到最后一刻的十一位道士们,被浇了个透心凉。

“得救了!”

“所有人都得救了!”

……

已经准备好以身殉道,并准备好遗言的道士们,喜极而泣,你抱抱我,我抱抱你。

激动的小老头像一只只疯狂抖动着翅膀的落汤鸡,再没有半点道家风采。

……

瞬息之间,蛟肉就被烧得一干二净,连灰都不曾落下一点。

司白徒手捏住被天火烧得脆硬的骨架,待要将其捏成粉末之时,左手腕上倏然现出了一条锁链。

锁链紧紧地缠在手腕上并不断地收紧,隐有断腕骨之势,并现出鲜红欲滴的血色。

副链离开主链超过十米,锁魂链呈蓝色;

副链离开主链超过百米,锁魂链呈绿色;

副链离开主链超过千米,锁魂链呈黄色;

副链离开主链超过万米,锁魂链呈橙色;

鲜红欲滴的血色,是为锁魂链都无法感知到的无边无际!

一团天火如同陨石撞击般,迅速向下坠落。

火势极速得变小,云层中聚拢的天雷也迅速散去,最后一声天雷宛如叹息。

……

仙船上。

几十名人质全部躺板板。人修失去生命体征,妖修化为原形并失去生命体征。

再无能力响应血契的召唤。

好在仙船够大,容得下妖修们的原型。

十八位童官狼狈地倒在地上,法器笏板化为齑粉,每个人的胸前都浸着一大滩的血渍,活似虐童的犯罪现场。

吕茂才指着一只最显眼的,黑白相间的圆滚滚道:“妖修里居然有只熊猫!真是世风日下,妖心不古,好好的国宝不当,非要加入劳什子xie.教!”

宁乐踢了踢假死的国宝,不理解吕茂才在激动什么。

“老大,轻点,这可是国宝啊!”吕茂才连忙拉住了宁乐,跟国宝保持安全距离,并将己方摘了个干净,“国宝成了这样全是金龙教的错,我们三途派是勇敢救助熊猫的华夏第一大道观!”

言毕,熟练地拨通了“1”开头的五位数电话:

“喂,野生动物保护中心吗?我在福平省的金龙江旁发现了熊猫。没认错,的确是熊猫,可能是趴在火车顶上来的吧。

不乐观,金龙教,就现在风头正盛的xie.教组织,他们的人心狠手辣,不知用了何手段,熊猫都抑郁了,一直在自残呢!你们救助团队快点来,再迟点就只能见到熊猫的尸体了!”

宁乐依旧不理解:“保护中心会送我们奖金吗?”

吕茂才:“何止是奖金啊老大?这是荣誉!熊猫可是我们华夏现象级的国宝,拉个粑粑都能轻松上热搜的!届时我们请几个推手宣传宣传,给咱们三途派来个特写,咱们三途派一炮而红指日可待啊!”

“噗——”

被忽视的首席童官,气得又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正聊着国宝的事,卡在结界之上汹涌蓬勃的江浪,受重力影响而无力落下。

“老大,好大的浪啊!”吕茂才连忙躲到了小孔爵的尾屏下。

宁乐召回了七宝锤。

恢复了原来大小的七宝锤,刚好似一把蘑菇伞给她挡住了欲来的风雨。

“啪”的一声,仙船整个被江浪眷顾,从中被拍成了两半。

首席童官艰难得抬起的脑袋,重新被拍了回去,余下十七名童官,则齐齐晕厥了过去。

虾兵蟹将们,则齐齐翻着肚皮在江面上漂浮着。

见大势已去,首席童官挣扎得爬起,将官帽丢进金龙江中,并翻过护栏,跳进官帽中。

小小的官帽化作一叶扁舟,稳稳地下沉而去。

下沉之处既无风也无浪,显然是由某种秘法设下的通道。

首席童官不甘心地回头望着宁乐,放下了狠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灵气匮乏,三界无主,这万千世界总是要有一方霸主统帅的。你们阻得了龙王现世,阻得了阿修罗王现世吗?”

说话间,百只低级魔物从通道中冲出,朝着仙船上的生灵而去。

魔界的低级产物,身体畸形,长得既不似人,也不似动物,浑身上下长着数张嘴,锋利的獠牙无限渴求着鲜血。

七宝锤一抡,所触之处,低阶魔物全部消亡。

“阿修罗早就被天雷劈死了,仅存的一丝意志镇压在黄泉井中,如何现世?”

宁乐手握七宝锤,跳下通道追击而去。

吕茂才刚要追随而去,巨大的蛟骨架砸中仙船,将断成两半的仙船整个砸烂!

昏迷的十七位童官当场魂飞魄散。

吕茂才在下沉数百米后,勉强扒拉住一块浮木,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老大,等~等~我~啊~~~~”

通道口不断收缩,只剩手掌大小时,一只五彩的小东西,如炮弹般,刚刚好好地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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