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几岁离开海河市以来,宁飞已经很久没在意过春节要怎么过了。头几年是逃犯,东躲西藏,在鞭炮声中仓皇思考下一个藏身地点;后几年当了独行佣兵,别人过节的时候,刚好成了他下手的良机。
他本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可没想到最后不仅回了故乡,而且还得到了成扬。
这简直是个不真实的童话般的结局。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宁飞发现自己头枕在成扬怀里,双腿夹着对方的腿,手抱着腰。向导顺着他的背脊向下抚摸,对他说早安,问他想怎么过年。
“随你。”宁飞说。
成扬表情有些苦恼,先问他喜欢吃什么,再套话问他喜欢什么烟花爆竹,最后旁敲侧击地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公会和大家一起过。清晨的阳光正好,不该浪费在这些没意义的对话上。宁飞捂住成扬的嘴巴,顺着喉结一路舔吻到锁骨。
放开手的时候,成扬的呼吸有点不稳。“那我们就偷偷溜出去,”他朝宁飞说,“两个人单独过年,怎么样?”
“听你的。”
他能看得出成扬是想补偿他多年的空白,这没有必要——那些不快乐的经历与成扬并无关系。他自己的选择,宁飞并不后悔。
可是现在有成扬一心一意地看着他,绞尽脑汁想为他做什么事……一想到这里,宁飞就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又酸又软,像是被糖水泡开,浸在蜜罐里发酵。他把脸埋进成扬的颈窝,闷闷重复了一遍:“你来决定,怎么都行。”
只要是和成扬在一起。
年三十那天,成扬神神秘秘地宣布他租了一只船。
趁着黄昏与夜色的交际,他们悄悄出海。海河市位于低纬度地区,即使是在二月中旬,也只是海风微凉。成扬只穿了一件衬衫,坐在船尾控制发动机。驾船走了十几分钟,海岸线渐远,于是他把火熄了,让船顺着浪潮微微起伏。
海和天都是暗的,天上也没有月亮。漆黑的夜幕之中,唯有漫天星河和远远的城市的灯。
成扬凑过来,与他在星河下接吻。
那是一碰即逝的轻柔的接触,向导在他的身边盘腿坐下,指着天上的星星数给他看。每说出一颗星的名字,就是一个亲吻。他从来不知道成扬懂这么多天文学知识,金星,猎犬座,天狼星,织女星……北斗七星简直是犯规,宁飞被突如其来地连亲七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黑猫趴在船尾,尾巴一晃一晃的。瞳孔圆圆,碧色的眼睛让他想起成扬的精神体。
可他没能想太多。成扬吻着他说:“我爱你。”
……
黑猫从船尾跳下来,翘着尾巴在两人身边来回蹭。
成扬轻声笑出来,亲亲宁飞的耳朵,又挠挠猫脑袋。它眯眼在成扬掌心里抖抖耳朵,发出了呼噜呼噜的舒服的声音。
宁飞不适应地侧侧身子,用食指僵硬地摸摸猫耳朵。
“你该对它好点的。”成扬低声抱怨,“至少不能和以前一样,心情不好就拿它撒气。”
“我只是不太适应。”宁飞说,声音有些低哑,“刚觉醒的时候,妈妈对我非常失望。她觉得我至少该有一只豹子,所以一旦喝多了,就对我又打又骂。我觉得都是它的错……后来知道不能这样,但习惯已经养成,改不了了。”
成扬在他耳边说:“可是现在我的精神体也在它里面了,你得对我负责。”
宁飞不能拒绝成扬的话。尤其是这样温柔的请求,在这种时候。
“它喜欢你帮它梳毛,”成扬轻声数道,“想要个毛茸茸的窝,想吃小鱼干。它还想跟你说话——这个我可以帮忙转达,其他愿望你来满足。”
“好。”宁飞说。
他们面朝海岸线的方向。成扬抱着宁飞,头搁在宁飞的肩膀上。宁飞抱着猫,猫在他怀里敞开肚皮舔爪子。
成扬说:“新年快乐。”
嘭——海滩上烟花绽放,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斑斓,接二连三点亮了夜空。宁飞眯起眼睛,不知道是烟花太亮,还是海风太咸,觉得眼眶里涩涩的。
他想说那三个字,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敢强迫成扬上了他,敢为成扬舍命,却输给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宁飞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他僵硬地酝酿了一会儿,手紧紧捏着成扬的衬衫袖子,终究还是放开。
反正成扬会懂的,他想。
“新年快乐。”最后,他说道。
“嗯。”成扬说,温存而缱绻地吻着他的侧脸,“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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