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云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木头，两人边吃边喝酒，出了一身汗，林子里没有风，很凉快，非常舒服。两人说着话还是聊到了当前的情势上。
“越往北，战线拉得越长，兵力越分散，看似薛瑱步步后退，但在他的处境下把军队分散出去四处灭火，不如请君入瓮。看似失去了战略纵深的距离，没有办法和韩广林拉扯。实则他无形中切断了韩广林的后援节奏，远一点是澜江平原一代，再狠一点直接放进澜阳周边，一定会大军包围一口吃掉。”
“那依你所见，这次回鸣鼓收兵还是……”
“这个完全取决于宣城能不能拿下。”
“不是说宣城是个幌子？”
“宣城此前确实是个幌子，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薛瑱已经到了宣城，就是要牢牢的扎住宣城这颗木桩，就能拽住韩广林北上的进度，到时候冬天一到，仗就不好打了，这次北伐也就不了了之了。”
“……”宁渊沉默盯着火堆发呆，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楚随云一把将宁渊搂紧怀里，他想起那晚雨中对宁渊的承诺，到底是自己自负了。
“不过啊，想要拿下宣城也简单……”
山中晨早，宁渊睁眼就对上楚随云深深的眼眸，两人昨夜依偎着睡在亭子中。
“还早，不过也应该准备下山了。”
宁渊点点头，两人起身去潭水边洗漱，灭了火，撒了些乌松糖在椅子上，便骑马回城。一路沉默，楚随云慢了宁渊半身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远远的看见营地，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宁渊的袖子。
宁渊回头，只见楚随云歪头像是丧气的小狗，叹声。待两马平齐，宁渊催着夜雪更靠近一些，带着凉意的唇瓣贴上了楚随云的面颊：“万事小心，多多保重……我在岷川等你吃酒。”
去宣城路上，宁渊没有骑马而是同时枕书一起乘坐马车。他回来后时枕书并未多言，只是让他吃了药丸，嘱咐他注意休息。昨晚宁渊睡得好，倒是时枕书眼下乌青似乎是一夜未眠。
“时兄，你这是何必呢……我还能丢了不成？”
“你来去自意，管我如何作甚？”
……
三日后一行人到达宣城外朱琛的大营，细算下来宁渊与朱琛也有小半年未见，心中不免有些想念。跟随着大部队进入营地后，宁渊和时枕书安排好交接，时枕书的腿经过付理的诊治，休养了三日已经大好，除了不能久站，走的慢一些。两人并未在外面呆太久就被长安叫了进去，相对于楚随云的列队欢迎，宣州城外气氛更加紧绷，白日里未燃尽的柴火噼啪，灰白缭绕的烟气交错。
宁渊第一次进入朱琛的营地不由得生出一种紧张感，倒是长安觉察了他的紧张说到：“丞相大人等你们呢。”
“丞相大人最近身体可好？”
“好着呢。”长安面上虽然还是平常神情，但语调更加亲近。
时枕书偏头看了眼长安，长安觉察到这道视线与时枕书对视，时枕书露出笑容，正视前方。
朱琛军帐之中，用地图和几块颜色不一的木块还有一些旗子做成简易沙盘，朱琛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见到进来的三人显得格外高兴，他虽有预料宣城这处不会太顺，但久攻不克确实是大问题。此次宁渊带来了的二十车腌肉正有大用途。
查阅过此次运来的军备，朱琛满意的笑了，果然前两年的休养生息奖励耕种大有裨益。这还是第一次打这么富裕的仗。事不宜迟，攻城不顺，宣城里的北康军过的也不好。
自薛瑱入了宣城，朱琛便把这消息四散出去，北方匈奴，鲜卑，还有羯、氐、羌这三个新兴但势力不断拓展的势力便趁机南下，截断了从北方运往宣城军备的官道。他们的截取并不是驻扎在官道附近，为了防止北康军的围剿，也避免在北康境内过于消耗。往往是接到密信摔一众骑兵突袭，能截多少算多少，拿不走的用火烧，截完就跑，四散开来，不知所踪。筹措军备本就需要时间，从各处运往宣城就那么几条线，每次都让盯上弄得宣城守军军心大乱。
连日来只能靠硬邦邦的干饼果腹看，一些弃城投降的声音也不时传出来。再加上萤桃在西面试不试就要东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跑几百匹马造造声势，但薛瑱也不敢随意将镇西的守军调走。
细密也传出薛瑱要放弃宣城的消息。
“这是好事啊。”听完时枕书道。
“若是薛瑱对宣城的重视仅限于此，那他又何必冒险进入宣城？ ”，宁渊顿了一下又道：“岷越虽为联盟，但孙越怎会看着我军入澜阳视而不见，把自己处于被动之势？”
“昔年我与族人委身江东曾听闻孙越仰仗鱼米丰厚，向海外拓展贸易积累了不少金银，又用这些金银换来重器，是以随本土无矿石之源但精兵不在少数。此前他们曾受薛瑱封东越王，也在北康那里拿了不少好处，尤其是铁器和马匹。虽然孙牟昂称帝后和北康闹得很僵，但民间的采运并未停止。”时枕书认同道。
“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另有计谋？”
“付柴前几日送信来说愿意同我军联合攻入澜阳生擒薛瑱。”
宁渊皱眉：“我听闻孙敏君现在澜阳，付柴又来信求战这是何意？”
“付柴是孙牟昂的人，孙敏君是孙太后的。至于这母子二人并不和，但是不是演给你我看也不一定。若是最终孙越与我合作，那孙敏君就是放在北康的眼睛，若是孙越与北康合作，那孙敏君就是东越送给薛瑱的诚意。怎么都不亏。”
“眼下还是先拿下宣城要紧。”
众人点头。
翌日天蒙蒙亮，岷川军营中格外热闹，几十口大锅里煮了几百斤的肉，还有成排看不见边际的烧烤架，挂着一整片又一整片的肉，盐粒迅速融化融在肉汁之中。强劲的南风将醉人的肉香送到了严阵以待固若金汤的宣城中。
城中的北康士兵刚睡醒，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有的还没睡醒，被肉香给馋醒。纷纷跑上城楼观望。
薛瑱美人在怀，半梦半醒，闻到香味当即坐了起来。副将急匆匆赶来立在屋外。
问清缘由，薛瑱冷笑一声，命令全军热酒，准备出城进攻。
“朱琛……你这招以为能让我丧失斗志，那我就来手饿虎扑食！”
北康军半月来未沾荤腥，如今听到下令抢肉，抢的越多还有嘉奖，个个眼冒绿光。
“陛下……朱琛老谋深算，贸然行动恐怕有诈。”屋内一个谋士道。
其他谋士也纷纷附和。
薛瑱笑道：“你们知道朱琛这个老匹夫调了多少粮肉？光腌肉就二百车。此前我曾派人半途劫掠，光护送的军队就有三万。就算朱琛想在宣城外做窝下蛋到明年都绰绰有余。你们觉得是等他们把我们耗的弹尽粮绝，耗的毫无战意，灰溜溜的退出去，还是趁这个时机交手，让他不死也要退层皮去？”
薛瑱扫视着众人。脸上带笑，但目光极为狠厉。
“陛下所言极是，但我优势在城，可挡十倍百倍之敌，若是出城……优势在彼。”
“陛下所言时机，我等自当谋划战略。以在下拙见，既然朱琛想以此乱我军心，那不如将计就计，我们就乱给他看。”
“细细讲来！”
又开始打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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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宣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