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丁望问:“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魏颖之把篮子暂放一边,朝小黑走去,嘴里回道:“不知道,这个体育老师是这学期刚来的,还没给我们上过几节课呢,人就丢了。”
“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虽然司徒老师上课的时候非常严厉,同学们都怕他,但是也都不想他出事。
这个年代突然失踪了,大概率可能是出事了……丁望打心底里为这个老师默哀。
魏颖之抱着小黑蹭了一会,听到贴墙站的丁子季打了两个喷嚏,也觉得这屋里凉了点。她问丁望:“怎么不烧点碳?铜炉子有吗?天还冷,别给狗娃冻坏了。”
丁望看了眼狗娃,进屋翻了件自己的袄子给他披上。袄子有点破,灰扑扑的,打了好几快布片补丁。“将就着穿吧,等下动一动就暖和了。”
魏颖之问:“你家里是不是没碳了?”
丁望支支吾吾,只说:“还有点,这两天暖和点了,我收起来了。”
魏颖之还想说点什么,被丁望打断:“你下次别再带东西过来了!我们这什么都有,真的!”
魏颖之自从在丁望家吃过一顿饭之后,每次来手里都得提点什么。他每次想推回去,她都说是带给小黑补身体的,有多的才留给他,让丁望不要自作多情,整的丁望无法推脱。她带的大米、鸡蛋,鸡肉,这哪是给狗吃的?他真怕下次她再提着一桶碳过来。
魏颖之也不回他,狐疑地转问丁子季:“狗娃,你们家真的还有碳?”
丁子季接收到了丁望的眼神,对着魏颖之愣愣地点了两个头。
“行吧。还有就好。”魏颖之说。
丁望顺口说道:“小黑的恢复力惊人,我看现在已经大好了,你要不要把他接回去?”
要是把小黑接回家,魏颖之下次就没理由送东西来了。赶紧接走吧,这小黑狼和小老鼠每天对他爱理不理的,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待在这里的样子。尤其这小黑,一看到魏颖之就跟丢了魂似的,每天都在她身上蹭个不停,小黏人精,只黏魏颖之版。
“嗯……”魏颖之想了一会,小黑确实好得差不多了,要是跟她回家,吃的睡的好像也确实会比在这里好一点。她握着它的爪子,和它商量:“小黑,要不要和我回家呀~”
她一直觉得小黑很通人性,至少这几天和它沟通都很顺利。可是小黑听了这话,没有以往的配合,反而收起了爪子,往后退了两步,坐回了毯子上。
魏颖之一时摸不着头脑,她问丁望:“这是……它不想和我回去?”
丁望也说不准,怎么会呢?他一直觉得小黑不爱待这。
丁望说:“你再问问?”
魏颖之重新伸出了手,换了话术:“小黑,如果你想和我回家,你就过来。如果你想继续待在这,你就叫两声,好不好?”
小黑狼浅金色的眼眸紧紧望着魏颖之,眼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它没有伸出手,而是继续待在原地,叫了两声:“汪!汪!”
魏颖之的声音有点失望:“好吧。”但她还是伸手揉了揉它的卷毛,“那你好好在这养好身体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角落里的小狮又跳起来吱吱吱:[主人,你为什么不答应她!我都跟你说了,她家里又大又暖和,还有吃不完的小肉干。]
小黑说:[她家里我比你清楚,不用你说。]
小狮:[骗人!你又没去过!]
小黑:[你喜欢就多跟她回去待几天吧,我们在这也留不了多久了。我在等一个人。之之家里看得严,我要是去了,就很难再找机会出来了。]
小狮:[你在等谁?还有谁和我们一起逃出来了吗?]
小黑没有继续回它,对于这里的小狮来说,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事情,该发生的时候都会发生的。
丁望狐疑地盯着小黑,露出不解的神色。这小黑狼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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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骤浓,聚散遮月。丁望躺倚在天井下,身下的摇椅一搭一搭、有节奏地摇着。天井外是千百种变幻的云迹,这小小的四方开窗框柱了数不清的萤星。
他拢高领子,双臂交叉,左手伸进右边袖口,右手伸进左边袖口,试着让自己暖和点。白天没有时间好好欣赏,这会他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里的天了。这么多星星,这么明亮澄净的夜空,为什么他在几十年后的世界看不到了呢?
也不知道他爸妈现在在干什么,21世纪的罗南江的身体还在吗?他爸妈要是发现他消失了,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子。
隐在暗处的二胡安安静静地挂在墙上,弓毛已经松的不成样子,琴皮也破了两处,但是并没有落下很多灰,看来丁望的父母也是个会乐器的,丁望和他也算是有缘分,他妈也爱搞点音乐。
他想爸妈了。
月下的小黑也换了个姿势躺着,月光有助于他恢复。尽管人界的月力稀薄,但就算只有一点点的月力,也能增长修为。时隔80年,再次回到这幅孱弱不堪的身体里,它想起了许多早已模糊的往事。虽然它还没找到现在的魏颖之在哪里,但是它再一次见到了她。真真切切的、可以触碰到的,不是梦里的她。
可这又代表着,它不得不再一次失去她。
它的目光穿透云层。
月神啊,请您乞怜。让我,找到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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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侧边的门缓缓打开,又被轻轻关上。丁子季蹑手蹑脚从房里出来,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从后头拍了拍丁望的肩膀,给丁望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
丁子季连忙按住他:“嘘嘘嘘!”
他小声道:“别出声,爷爷睡着了!”
“走吧?”他环顾四周,问丁望:“桶呢?你不是说要抓鱼吗?”
抓鱼这件事,丁望还真没有经验。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木县人,也不住在海边。在他的印象里,北方现在还下雪结冰呢,他从小到大就没抓过鱼。但是没做过的事情,不代表他不会,他不会的东西,也不代表他做不了。这里鱼这么多,今晚不抓几条大的回来,他就不姓罗。
他找到了桶和叉子带着狗娃偷偷溜出门,一过街就往码头走。狗娃又拉住他,“你要去哪里啊?”
“码头啊?”码头离药铺就隔着几条街,路近不说,大家都从这里出海捞鱼,那里鱼肯定很多吧。
狗娃皱着眉问他:“去码头干嘛?”
“不是说了带你去抓鱼,不然我们出来干嘛的。”丁望解释道。
狗娃说:“那里船多,水又深,鱼不爱出来。我们又没有鱼竿,怎么钓鱼啊?而且去年刚掉进去几个人,我不要去那里。”
失算了。丁望这幅身体是个不爱游泳和抓鱼的,对这个码头没什么特别的记忆。是他想简单了。还好带了狗娃一起出来,没想到小屁孩体育不行,脑子倒是挺灵光。他问狗娃:“那你说,还有哪里能抓鱼,说不出来我们就去码头试试。”
狗娃想了一会,说:“白马路外围那条溪里有鱼,但是有点远……”他有点不想去了。
丁望问:“你知道怎么走吗?”
狗娃回:“当然了,你不是也知道吗?”
罗南江一怔,对哦,丁望是本地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附近的溪在哪。他努力回想它的位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纵然他有丁望的记忆,也还是对这条溪没什么印象。他正要尝试应付过去:“我……”
又听得狗娃说:“好吧,我又忘了,你一直不认路,问你也白问。”
哎,罗南江乐了,这么巧,丁望也是个路痴。
外面实在黑得吓人,狗娃接着说:“不然我们回去吧?白天再出来,外面太黑了,我害怕。”
今晚的月光并不算明亮,外出只能勉强看到石头路面,一靠近房屋,亮光就会被屋檐遮住,漆黑不见底。
丁望思考了一会,说:“白天爷爷不让我们乱跑,让爷爷知道了,他肯定出来找我们。”他搂住只到他肩膀高的狗娃,“你就带我去嘛,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保护你。”
见狗娃还是犹豫,他接着开口:“我们多抓一点鱼,不仅可以送给李婶,还可以送给你魏姐姐,她可是给你带了好几次鸡腿吃。有来有往,再吃不难。你想不想吃鸡腿?”
小孩子长身体的阶段,对好吃的东西最为渴求。他虽然害怕,想吃鸡腿的决心还是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这份恐惧。
“好吧…… 你保护我。”
狗娃说得没错,那条溪离药铺果然有段距离。他跟着狗娃绕了不知道多少个街头,穿了大概三五个小巷口,路上的房屋渐渐稀少到看不见,从石板路走到了土泥地面,就在丁望以为要走进了哪座山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流水声。
没有房屋的遮挡,这里还算亮堂,他看到高高的芦苇立满了溪边,轻轻飘荡着。他估摸着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还行,不算太远,以后让狗娃多带几次路他应该就记得路了,之后可以常来。
他让狗娃在旁边候着,“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动,你太矮了,进水危险。我下去就行了。乖啊~~”说完提着桶,自己扒开芦苇丛走了进去。
狗娃:“你小心点,我进去帮你吧?”
丁望的身型逐渐没入了芦苇间,还露在外面的左手拿着长叉上下摆了摆,声音从里面传来:“不用,有事我会叫你,你好好待着。”接着整个人彻底进去了。留在狗娃面前的,只剩下一片微微晃动的芦苇丛。
这条溪他只白天的时候和小伙伴来过,这里水不深,所以他敢带丁望来。可现在黑漆漆的,周围是小山头,又时不时呼过来几股冷风,风声阴恻恻的,吹得他的心一跳一跳的。
他喊道:“丁望,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白天我们再来。”
没有人回他。
丁望怎么不回他呢?狗娃的心跳得更快,他又喊了两声,一声比一声小,就怕旁边突然扑过来什么东西。
“丁望?”
“丁望?”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应该啊,这里水不深,狗娃焦急地扒开了芦苇丛。还没进去,丁望突然侧身往后举起手臂,挡住了狗娃的视线。
他着急地大叫一声“别过来!”
看着脚下躺着的那具惨白尸体,他的心直跳到了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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