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凡烩带着弟子少吃了一点儿晚饭就跑了出来，两人悠闲地在街上逛着。
何裕有些晕乎乎的，街他倒是逛过不少，但是手里有闲钱的逛，那感觉可完全不一样。师傅说想要啥随便买，于是他也毫不客气的吃吃吃。
何裕自己拎着个糖画在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四周的人群放空着大脑。凡烩似乎认识这个摊位的老板，正跟他聊着什么。师父这么世俗化，真的有实力吗？唔，他不会以后啥都学不到还给自己小命玩没了吧。
他余光突然扫到人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老乞丐，低头抱着腿，衣衫褴褛的蜷缩在热闹之外。那人身边有一个缺角的碟儿，大概是碗也没有捡到吧。何裕有些可怜他，正巧自己有余钱，便走过去，蹲下给老乞儿放了些钱。
正准备站起来离开，何裕却感觉老乞丐拉了拉他的衣服。他回头，看到老乞丐慢慢抬起头来，露出只有一只眼睛的脸，剩下一只黑洞洞的眼眶直盯着何裕，看的何裕背后有些发凉。他低头抽了下衣服，发现抽不动。接着，他看到老乞丐的黑色眼眶中有陈血流了出来。在乞丐脸上展开的笑容中，陈血滴在地上，溅起的小点子粘在了何裕的裤角上。
何裕发出了尖锐的叫嚣。
天杀的，看这架势不是疯子就是鬼怪，反正不是何裕对付的了的。他急忙回头去找师父，却发现人不知何时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完全挡住了视线，挤都挤不过去。人们完全无视了这里，何裕做什么他们都不予理睬。
转回身，老乞丐已经爬起来向他扑了过来。何裕也顾不得心痛，把糖画在地上一把拍碎，用竹签和粘在竹签上锋利的糖渣划向老乞丐。本意是让对方三思后行，没想到竹签从对方的身躯上穿了过去，啥都没碰到，自己却结实挨了一下。
山旮旯里多年的居住经验告诉他：见鬼了，真鬼。
疯子好赖是人，这鬼该是师父擅长的领域吧？怎么让他单挑啊？真是不做人啊。
何裕立刻回身后退，往侧面一扑躲开老鬼的攻击，又不管是否会扯烂衣服的就地右滚躲回头击。他灰头土脸的去看，果然是鬼，脚都不沾地了。半张没了眼睛的脸烂了个干净皮都不剩一点儿，一截白骨连接着蘸着褐色陈血的头和轻飘飘仿若无物的身子。破破烂烂的半截袖子里伸出长的吓人的手，干瘪的胳膊上布满了尸斑。还有一只手......那是何裕刚刚给他的钱票。
完喽，何裕小脑瓜嗡的一声，从遥远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他哥给他讲的“真”鬼故事：许多鬼怪身上都存在天道的禁制，需要达成某种条件才能伤人。具体条件因鬼而异，一旦达成这种“契约”，人鬼就算是真正站在了猎物与猎人的关系上。怎么解决来着？哦，毁掉契约物，盲猜就是这张十二铜的钱票。幸好他没给铜钱，至少纸片总是比金属片子好毁吧。
这是何裕第一次想毁掉钱，还怪肉痛的。
然而目前这境况，纸片儿他也是碰都碰不到。他一边窜到另一个角落避开鬼怪抓过来的长手，一边思考怎么让老鬼自己不小心把钱打烂。没想到他一晃神儿，老鬼的手直接就从地下抓出来，抓住了何裕的脚。何裕看着三米外正飘过来的老鬼——此时老鬼一条袖子里正有黑气沉入地面。
“啊？太超模了，这就犯规了吧？”何裕也不管痛，死命的拔那只脚，拔不动。他又抬头看向缓慢移动的老鬼，老鬼似乎已经开始享受晚餐的挣扎了。
不能让他吃的太高兴了，何裕果断放弃挣扎，两腿一蹬，抬头望天。啊，他好像看见黑白无常了。可惜他年纪轻轻就要亖了，人生的转折口就来不及享受了，盛世美颜也来不及存留了。作者为什么不给主角金身？真是天妒英才啊！思及此，他眼角立刻流下两行清泪，应景的为自己开了滤镜，闭眼长叹：“能不能，最后吃脸？”
五秒了......
十秒了......
二十秒了......
何裕睁眼低头，“你吃人还打麻药嘞，你鬼还怪好的嘞”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他看见他便宜师父认真的憋着笑，手上捏着决。地上被灵力压着的，正是那只鬼。鬼见他回头，把脸别了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鬼也在憋笑。
凡烩沉木般的眼睛闪烁着憋出来的泪花，关切地开口：“徒儿你，没事吧？我一回头，你怎么就不见了？”
“师父，忍不住别强忍，你已经笑出来了，这样更伤人了。”
有一说一，何裕此刻的心情确实堪比见了亲妈，他很想抱着师父嚎一阵儿，但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看着师父手上一变，鬼就消散了，同时觉得受到了侮辱，这鬼死前的叫声怎么这么像夹杂了笑声。。。
不过好赖是吧问题解决了，师父收了结界，周围流动的人墙消失，露出了无所知觉的人们。他们看到何裕都只会觉得何裕怕不是摔了一跤，搞得这么狼狈。他看着地上小小的破碟子——历经战斗依然顽强的维持着缺了一个角的状态，神使鬼差的把碟子收了起来。
跟着师父回了客栈的他感到百分之百的心累，直扑自己床上。师父站在一旁桌边请点着晚上的收获，记录在纸条上收了起来。凡烩回头就见四仰八叉的何裕一脸安然的摊在床上，不禁抚额，“你还真是毫不拘谨啊。”
“没办法，太累了。”
“那去沐浴，早些睡。”
“你不修士吗？直接给我来个净身决得了。”
“够懒的，我喜欢。”
“您喜好独特。”
“...听不出来开玩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