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陷险境 臣亦忧心

二人得令后,树梢间霎时飞溅起一片刀光剑影。梧桐年纪小在众多鹰犬卫中的身手也只是勉勉强强,但是胜在人十分机灵且是个探听情报的好手所以才成为了温栾身边十卫之一。雁栖原先则是出身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后来被温栾带走同楚逸习武。

空中长剑舞动泛着寒光,甩出点点鲜血,梧桐的本命武器是长剑雪曲。再加之他修习的剑法仍是号称“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的天下绝美剑法——春雪。剑寒芒闪动,少年身法轻灵如同山间的小鹿,随着刀光剑影还偶有一两片花叶落下,只要忽略掉时不时从高处坠落的一两个刺客,这场面的确是美不胜收。

雁栖的本命武器是一柄软剑,名为椎琴,修习楚氏一族的独门功法——浮生剑诀。辅以惊鸿十九式,可谓身轻似叶,状若飞花,兵不血刃,足以见得其剑法,轻功之卓越。

周禾在一旁看着当真是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子里就重归平静。

“主上,留了个活口。”两人齐齐跪地禀报,就连梧桐素日里这个没正形的皮猴子,这会子也是带着半面一本正经跪地复命,倒还真有几分唬人。

“周少卿瞧着数目。”温栾挥挥手梧桐便隐匿了身形,“一会本官就叫人给周少卿送去大理寺。”

周禾盯着地上的刺客看了许久,面色凝重起来,“温相,这些恐怕只算得上皮毛色纯的狐狸,若说稀罕也是极稀罕,但下官觉得这林子里只怕还有些熊啊,虎啊的。”

话婉转,意思却很直,就是你这些打下来都是障眼法,厉害的还没见着!

温栾闻言却面色一变,不是恼羞成怒的那种,而是带着些许不安。只因为说这话的是周禾。

周禾虽然是世家子但也算有些真才实学,毕竟不过而立之年便能坐上从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也是很不容易的。他的真才实学就是——过目不忘。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人面身形只消看上一眼就能记住,周禾这本事是有目共睹的真,那他对刺客身份的判断多半也不会有错,这一步棋终究是温栾自负了。

她连忙伸手摸向腰间的玉牌注入内力,可玉牌只是闪了闪并没有传来桂枝的声音亦或是打斗声!这下坏了,如若自己这的刺客不是主力,只是些杂碎,那主力去了哪里?肯定是去寻薛渺了!

其实这个答案原本不是那么肯定的,因为此次皇家冬狩品级颇高的宗亲,家族显赫的世家都来了不少,也都有几个配得上这样的阵仗。若不是这一班人此地无人三百两的来找了温栾,再加上玉牌传讯失效,就算是玲珑如她也不一定猜得到这些人是要去刺杀薛渺。

马背上的人猝然爆发出一阵咳嗽,先是闷闷的,而后失了气力,压制不住似的变得撕心裂肺起来。周禾抬头时,温栾堵在唇边的梅竹湘绣彩丝帕子已经被鲜血浸湿了大半。

周禾见了一叠声的请罪,生怕是自己出言不逊惹得温栾动怒咳血。他官位不低又是世家子,按说不至于怕成这幅样子,可温栾是什么人?!其一她不是皇族无需顾忌与世家的关系好坏,其二她上过战场是正正经经杀过人的将军,其三她虽为女子却是大齐权臣。虽说早在太祖一朝女子就可参军入仕,但太祖有令女子为官最高及从六品,能得破例正三品中书令这般高位的,温栾是第一个!

这足以证明温栾若是想要周禾的小命,那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退一步说就算不是周禾惹的祸,若要是温栾有意迁怒,那怕是整个周氏家族都要引火烧身!

血咳出之后,刚刚因惊惶而倒上胸口来的一口浊气也跟着散了。温栾反倒觉得眼前清明了不少,精神也不那么困顿了,她随手攒出一缕内力碾碎了手中的丝帕,道:“周少卿很是不必忧心本官的身体,且上马吧。”

周禾心中仍是惊惶未定,却只得依言上了马,“还是要温相以身子为重。”

温栾不理会这句废话,吩咐道:“冬狩围场进了刺客,除去地上这些至少还有十人左右,且实力都在这之上。事出紧急,本官命你挑个信得过的立刻抽调到陛下身边去。封锁消息,事情要做的密不透风,莫要扰了陛下和在场诸位的雅兴。”

“下官这就去办。”周禾迅速打马离去,他心知肚明这次就是摊上大事了!围场进了刺客,且有不少高手,但温相却不叫禀告陛下和诸位宗亲贵族世家子,想来刺客的目标并非这些人。那还会有谁?不是温相,也就只能是摄政公主殿下了!

这样大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办...若是办不好估计是官位小命都不保,办好了也许会是个被提拔的好机会!渡墨周氏屹立百年,已有倾颓之势,周禾身为周氏子必须为了身后的家族往上爬。

温栾胸腔里一颗心急促而沉闷的跳动着,周禾一走,那种昏昏沉沉的脱力感竟又翻涌上来。她身形一晃险些从马上跌下来,还是两人急忙出手扶住了自家主上。

温栾下马时几乎是摔下来的,她气息紊乱沉重,声音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这几日钦天监算的日子都是晴日吧...”

“是,主上。”两人扶着自家主上坐下,雁栖又取出一个敦实的小药瓶倒了一粒药给温栾。

服了药,温栾适才冷静下来。情况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生死契没有被触动,证明薛渺还活的好好的至多受了点小伤,只要在今夜晚宴开始前寻到薛渺就没什么问题。

关键是,去哪里寻?

骊山围场不算广阔,可若是遇上刺客,按照惯例薛渺桂枝肯定是逃进了骊山里。那可就难办了,骊山之大若是搜山,只怕是这次带来的人都出动也要寻到冬狩结束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赌,赌薛渺是从与自己法方向相反的地方进的山!如果这些杂碎的目的是拖住自己搅浑视线的话,那当然是将薛渺引得离自己越远越好!

“宋时微,你带着听风所有的人,进骊山南,寻长公主殿下。”温栾对着玉牌道。

那边自宋时微听见自家主上的命令,不过一刻钟听风的十五名鹰犬卫就都轻骑而入骊山南侧。

骊山内

薛渺被一滴滴飞溅起的水花惊醒,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大约是被人敲了一闷棍,脖颈处至此还泛着些许钝痛,不过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就衣服破了几个口子,长公主最大的损失和不安,其实是源于温栾派来护着她的那个明卫不见了。

薛渺爬起身,仔细打量着周遭,确认了一件事:她已入骊山内部。

她的处境称不上友好,看着周围陡峭到几乎垂直的山壁,薛渺彻底放弃了要徒手攀上去的想法。这里似乎是骊山的一道裂缝,断的不彻底,正正好将她困在里面了。

来来回回在这方狭小的通道里走了几遭,薛渺终于看出些端倪,骊山多风,在这山缝中半天却并无一块碎石或是一团灰土落下,这实属不正常!

薛渺想到这,赶忙屏息去探周围的气息。这不探还好,探了是真要命!整面崖壁上都浮着层薄薄的高阶阵法,似是隐灵阵!

隐灵阵,顾名思义可以隐藏内力气息与身形的阵法,多在做埋伏的时候用。被认为是不光彩的阴损招数,非坦荡君子所为,皇室宗亲,世家子弟大都不学此阵。故而聪慧博学如长公主也只是在古籍上见过隐灵阵,能辨认出而已,若说无需内力破阵之巧法,那她肯定不知道。

真真一群亡命徒,这刀削似的崖壁竟然都敢攀着做埋伏!薛渺暗骂了一句。

从遇上温栾就没好事!自己如今竟叫人弄做困兽之斗,这群混账东西把自己当做“饵”来引诱温栾上钩,也不知道是脑子缺根筋还是泡澡时灌多了水,竟然会觉得这样低劣的伎俩用在温栾身上能起作用?!

就算有生死契又怎样,温栾作为契主可以随时解开生死契,这样一想温栾来不来救自己还是一回事呢!更不要说以身涉险了,那人身边的鹰犬十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说别的,光看被派来护着自己的那个明卫就知道,那样轻的年纪就已是玄王境!

正想着,忽然薛渺觉得浑身一僵,连眼睛都眨不动。何其浓重的威压!还没等长公主想清楚来者是谁,一根长鞭带着温暖的内力就紧紧勒在了她的腰间。

薛渺霎时脚底一轻,她抬头向上望去:紧握长鞭的那一头赫然是一身天水碧劲装的温栾!

长鞭还在顺着劲气往回收,那人身形单薄,淡色的劲装上沾着大块大块的血迹,长公主十分不合时宜的想着:原来一向处变不惊的温相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啊.....

温栾的出现对于她而言太过突然而不真实。自己若是就此死了,那温栾在朝堂之上便可一人独大,甚至假以时日坐上龙椅也不是不可能。

一滴澄澈的泪珠滑落进山的裂缝中,无声无息湮没在飞扬的尘土和鲜血之间。

薛渺为了此局必胜,甚至甘愿以身为棋,拿自己做赌。

她争权夺利到如今这般地步,在身陷险境时还能有一人愿出手相助,幸矣。

可难言,谁人心痴傻,谁人精算计。

林子里

岭南王箭无虚发,一时之间可谓是风头无限。

肖芜可是正经上过战场的家伙,箭箭狠厉,那些只把骑射当做玩乐雅兴的贵族哪里比得。战场上一支羽箭就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了,肖芜的骑射本事是保命用的!

在众人的喝彩叫好中,岭南王叫随行的仆从把自己刚刚猎得的一只熊抬了去。

在场宗亲世家此刻嘴上叫着好,心里的算盘也是打的啪啪作响。从前岭南王一直以帝王年幼镇守边关为由三年才进一次上京城述职,每次来也是极低调。可是看这次冬狩预备夺魁的架势,岭南王怕是厚积薄发,准备借此机会有所动作重入朝堂了!

毕竟肖芜不过刚刚而立之年,手中又有兵权且是先帝正经的同胞弟弟,若是有心思争一争皇位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若真是这般光景,只怕朝堂之上要再添一位“摄政王”了!可那摄政公主和温相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定然又是一片腥风血雨!至于如今的正牌皇帝,众人是一点没放在心上,明眼人都清楚如今皇位上做的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皇七子肖昌没有继承先帝少年时一身英勇杀伐之气不说,更是只知道嘲弄风月,无半点治世之才,文不成武不就,名副其实的废物点心!这样的人就不该卷进权利的厮杀里,进来必成他人棋子,甚至是注定的弃子。

来晚了!但还是来了!

准备在下一章上主线剧情!

新人物周禾,宋时微登场啦!

1.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出自唐代东方虬《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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