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爱情保卫战

那天傍晚,陈向阳的爸爸出现在江舟的租屋。

阳爸一进屋子就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窗明几净,沙发上还耷拉着一件陈向阳的T恤,阳爸一看就知道那是前不久陈向阳的妈妈给他买的,买之前他妈妈还征求过阳爸对款式的意见。

走到卧室,一张一米八的大床映入眼帘。床上放着两个枕头。

阳爸脸色愈发阴沉。

“你就是江舟?”

江舟不回答,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和我们家阳阳是……什么关系?”阳爸问道。

“我是他男朋友。”江舟心平气和地回答。自从一个小时前陈向阳的电话里头传来陈向阳爸爸的声音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们暴露了。

不管陈向阳是出于什么原因把手机交给了他爸爸来,他都知道自己必须做好面对阳爸的准备。

这是他的爱情,不是他的苟且!

他要为爱人一战,要为自己的爱情一战!

阳爸气血翻涌,“男朋友?!你有没有廉耻之心啊!你们俩男人!都是大学生,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怎么能……能做这种事情!”

江舟面不改色地说:“陈伯伯,我们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在一起也没有耽误学业。您……您能不能让我们自己来处理……”

“不能!”阳爸直接拍案而起,“阳阳是我们家长子长孙,从小我们就对他给予厚望,我和他妈妈绝对不会允许他做个同性恋!你们赶紧断了!”

江舟“噗通”一下跪倒在阳爸面前,抓着他的手说道:“我们断不了!陈伯伯,我爱他,他也爱我。不是只有异性之间的爱是纯洁的,我和阳哥之间,也情深似海。”

阳爸一下子甩开了江舟的手,“情深似海个屁!”

阳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对这个勾引蛊惑了自己儿子的男孩,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他爆了粗口,“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男人怎么能和我儿子谈恋爱?阳阳从小就不会忤逆我们,也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出格的事情,如果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诱惑勾引,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江舟泪流满面,“陈伯伯,我……我们是真心相爱,不是诱惑勾引,也不是大逆不道……”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阳阳?”阳爸开始打直球。

江舟摇着头沉默不语。

阳爸根本就没打算从江舟口中得到答案,他在来的路上就盘算好了:“你和阳阳不要再单独见面了!我能确保阳阳以后再不会去找你,只要你管住你自己。这样的话,我会和学校做工作,不通报你们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如果你不肯离开阳阳,我们就马上送他出国。至于你,学校会追究你败坏风气、诱惑堕落的责任,你的大学文凭会不会受到影响我不知道,但是你在学校里一定会过得非常艰难!”

江舟由跪改为伏在地上,痛不欲生。

如果坚持下去,也许会闹的人尽皆知,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会知道,他们的出柜就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那时陈向阳的父母就会通过强硬的手段将二人物理隔离。

虽然陈向阳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经济上依旧是依附于父母的,他能为了江舟而拒绝父母原本就为他铺就好了的锦绣之路么?

江舟没有一丁点把握。何况陈向阳一直都联系不上,今天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变故、现在陈向阳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全然不知。

如果顺从阳爸的意思,退回到普通朋友——不,是退回到陌生人的身份,那么大家都会息事宁人。陈向阳的人生就没有污点,能在京海大学顺利毕业,继而出国深造,他江舟也能顺利地拿到证书,开启新的人生。

多么可笑啊!他刚才还想要为他的爱情一战,但原来他是那么地微不足道,阳爸只需稍稍几句话,就卸掉了他满怀的勇气,杀得他丢盔卸甲,毫无招架之力。

除了答应,他还能做什么?

陈向阳啊,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江舟是如此的无助,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抵抗。可是他对抗不了,他只能认命。

“我……”泣不成声,只能点头。

阳爸似乎早已预料到江舟没得选择,便一切尽在掌握般的继续补刀道:“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阳阳的生命当中,连普通朋友也不要做。让他忘了你,忘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让他找个女孩子正常的谈恋爱,回归正途!”

江舟的耳边嗡嗡作响,心也紧紧地揪在一起,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如果能退回到还没开始的时候,那江舟还有能力去管住自己,像一棵向日葵那样,远远看着自己的太阳就能感受到温暖,就会满足。

可是有谁能告诉他,已经付出的真心该怎么收回?那些甜蜜的往昔又该怎么忘却?

江舟根本无力招架,只剩下哭泣的力气。

离开他,断干净,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阳爸看着伏在地上痛哭不止的江舟,只觉得无比厌恶。

他居高临下地对江舟说:“你记住今天你说的话,你俩断了,要断干净,不要再藕断丝连。我们也会和老师说清楚,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绝不外传。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让我们再发现你们还有往来,我……我绝饶不了你!”

说罢,摔门而去。

“砰!”巨大的摔门声,震的窗户晃了几下。

当一切归于寂静,江舟依旧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仿佛被抽空了,眼神凝滞地盯着地面。

过了良久,他才站起身来。神情呆滞地走回卧室,仰面躺在床上。

天又快要黑了,陈向阳常常待到天黑才会回来。

可如今,他还会回来么?

这枕头上还留有陈向阳的味道,衣柜里还挂着陈向阳的T恤,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江舟,这是陈向阳住过的、睡过的地方,可一切的一切又都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一一抹去。

他不会回来了。

门外想起了敲门声。

江舟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敲门声还在继续。

是陈向阳!一定是陈向阳!没人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只能是陈向阳!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冲破重重阻力回来找他了!

江舟心底涌起一阵狂喜,赤着脚就冲到门口。

哑巴!

站在门口的是哑巴。

江舟这才想起来,自己搬家之前是和哑巴说起过这个新的住址的。

不是陈向阳……江舟刚从心底生出的那股力量一下子又散了去,了无踪迹。他脸上的神色旋即也变得死灰。

哑巴跟着江舟进了屋,看着江舟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一阵心痛。他沦为乞丐的时候,亦体会过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他看到江舟那失去灵魂的眼睛,便知道他内心正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哑巴扶着江舟在沙发上坐下,给江舟倒了杯水,又“咿咿呀呀”地比划着问江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江舟什么反应都没有。哑巴就猜一定是和陈向阳有关。

他心疼地望着江舟,他能为江舟做些什么呢?

他去到厨房,给江舟下了一碗面条端到他的面前。又在纸上写着:“你吃一点吧。不要饿坏了。”

可江舟依旧无动于衷。

哑巴也不再劝他,索性坐在江舟面前的地板上,托着脸袋儿看着江舟。他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那就让他这样陪着他,守着他。

江舟曾经带给自己那样珍贵的温暖和爱,那么就让他在此刻同样地回报给他。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坐到了凌晨,屋子里漆黑一片,屋外洒落的月光格外清亮。

江舟终于站起了身,哑巴从迷迷瞪瞪中清醒过来,两眼盯着江舟。

江舟喉咙沙哑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哑巴写道:“我今天来告诉你,我找到工作了。可是,你怎么了?”

江舟苦涩地笑了笑,“你找到工作真是太好了……今天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我……我失恋了。”

哑巴又写道:“你别难过,我有工作,我可以照顾你。”

江舟摇了摇头,“你不懂……”他抬起手摸了摸哑巴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要是,我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心无挂碍,那有多好啊。”

哑巴心想,我怎么会是心无挂碍?我心里的挂碍不就是你么?但他只能写道:“我懂的,你不要难过,你那么好,今后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说着,又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让我来很喜欢你!”

江舟被他如赤子般的表达感动了。

他端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结成一坨的面条吃了一口。哑巴连忙冲他摆摆手,夺过面碗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又端出一碗新的面条来。

江舟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眼泪砸到面汤里。

天亮后,哑巴去上班了。江舟也回了学校。

接下去的一个多月果然都没有见到陈向阳,亦没有他的电话或讯息,江舟自然也是信守约定,不再纠缠打搅。

即便是在同一所学校,即便是近在咫尺,但如果没有刻意的约定,便不会再有相逢。

江舟去食堂打饭,听到隔壁小卖部的音响里传来那首《后会无期》: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当一辆车消失天际/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在每个繁星抛弃银河的夜里/我会告别告别我自己/因为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和相聚之间的距离……”

江舟听着听着,泪水滑落,竟不自觉地听完了整首曲子。

哑巴倒是每天都会来转转,但都是坐坐便离开了,自从找到工作之后,他便也租了房,只是租在南城区,离江舟的学校有点远,毕竟南城区的房子是京海市里最便宜的。

江舟也打算等租期到了便搬回学校去,这儿太贵了,如果不是因为陈向阳,他一定不会租住到这里来。

夏天不期而至。江舟考完期末考,正在租屋里收拾东西,马上就要退租了。

这屋里留着太多太多他和陈向阳的回忆。

舍不得又如何?回忆现在成了江舟最奢侈的东西。

江舟把陈向阳留在这儿的T恤一一叠好,还有陈向阳留在这儿的书、牙刷、毛巾、拖鞋,还有篮球和球鞋,甚至还有一个黑悟空的手办。他把这些东西都打包进了一个箱子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忽的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江舟并没有关入户门,他约了哑巴来帮着他把东西搬回学校宿舍的。

“哑巴,是你么?我快整好了,你再等我一下。”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而且没有传来哑巴惯有的“咿呀”声音,江舟有些疑惑地起身,转身。

是陈向阳。

江舟看着他一言不发,可眼泪就像决堤似的一下子漫过了眼眶,他一个月不见这个人,他每天按时吃饭上课睡觉打工,他以为他已经好了。

可只要陈向阳一站在他面前,他自以为筑起的心防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阳哥……”

陈向阳瘦了,但显得他脸上的雕塑感更强了,胡渣微微冒出来,浑身散发着男人的气息。

只是,在眉宇间,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颓丧。

陈向阳走到江舟面前,用手抚了抚江舟的脸颊,江舟愣了愣,偏过头去,想躲开他的手。

可陈向阳根本不容他躲开,一把就捞过江舟来卷进了自己怀里,还不断贪婪地嗅着他的发香。

“阳哥……你放开我!”江舟使命地挣扎着。他依然记得阳爸在这屋子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要断,就要断干净!

陈向阳以指为梳,插入江舟的头发中,双手将江舟的脸颊捧起来,“舟舟,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说罢就要附身吻去。

江舟厉声喝道:“阳哥!我们结束了!”

不等陈向阳反应过来,江舟便奋力脱出了他的怀抱,躲到卧室的角落,说道:“阳哥,这一个月来,我们都没有找过彼此,你应该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陈向阳痛苦地问道:“我爸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是!”

“我被我爸没收了手机,删除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不许我和你联系,还帮我请了几天假,他自己也请假在家陪我。

后来他又要我保证再也不见你,和你了断,才允许我回学校上课,但他通过手机定位我,要求我每天下课后必须回家睡觉。

我妈又还在住院,我爸一直向她瞒着我的事。我也怕万一我妈知道了,会对她的身体不好。

我也想联系你,可我真的身心俱疲。这一个月来我感觉自己就像要得抑郁症了……”

江舟泪流满面,他在心里想过无数遍,为什么陈向阳突然消失了?为什么陈向阳不再联系自己?原来,陈向阳面对的压力果然比他大的多。

在这样窒息的管控下他还能来找自己,江舟不觉动容。

“阳哥,我当初说,乘着一切都没发生,我们不要开始。可我们还是……还是……”

陈向阳走过来搂着江舟:“我们还是在一起了。舟舟,我这一个月想了很多。我爸给的压力,就是我之前所说的,我们现在无法面对的阻力之一。如果我们还继续,那么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我们。

可是,可是我即使明白一切道理,我依旧还是无时不刻不在想你,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回忆我们曾经的点滴,即使重来一遍,我觉得……我还是会选择和你开始,这可能就是宿命。”

江舟闻言感动不已。

陈向阳又道:“舟舟,我不能待太久,我爸定位了我的手机,我现在是把手机放在学校里,偷溜出来的,他要是太久联系不到我,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你听我说,我曾经知道我们没有办法去抵抗,所以我从不轻易言爱,我现在更清楚,我们现阶段是真的没有能力去抵抗……”

陈向阳顿了顿,又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但我并不想就此放弃。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等我们毕业了,工作了,如果我们那时候还想在一起,以我们那时候的能力,也许就可以了。”

江舟眨巴着大眼睛,他以为他的阳哥早已缴械,却原来,他想的如此深远。他想用非暴力不抵抗的方式,来争取最后的胜利,来捍卫他们的爱情?

他听了陈向阳刚才的一席话,莫名的心底升腾出一股力量,“阳哥,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要保重你自己,要争取拿到优秀毕业生,要和我到同一所城市生活,还要……一直想着我。因为我也会一直想着你的。”

江舟还有顾虑:“可是你父亲说你大学毕业后会出国……”

陈向阳答道:“一年后的事情,还有很多变数。我会努力留在国内,留在京海大学读研,然后和你一起毕业。”

江舟听了这一席话,无比得幸福和满足,原来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往往只是内心最在乎的人的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拥抱而已。

他拼命地点了点头,“我会……一直想着你的。”

说着,把嘴唇印在了陈向阳的唇上。两人分开太久了,这个吻也让俩人朝思暮想的太久了,他们用尽力气互相吮吸着。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他们只愿就停留在此刻,然后把灵魂付与彼此,不再分离。

此时此刻,哑巴正站在客厅,静静地看着热吻着的两人。他咂摸了一下嘴巴,他也想,他不敢,他不配。

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看着那俩人。

只要江舟是幸福的,他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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