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冲踹开训练馆大门时，苗伊正倒挂在平衡球上做核心训练。倒转的视野里，那人马丁靴上沾着夜店的荧光贴纸，吉他包肩带勒着件印有"摇滚救不了中国人"的文化衫，怀里还抱着个滋滋冒油的煎饼果子。

"签了吧。"他甩过来份合同，纸张啪地贴在苗伊小腿绷带上。油墨味混着豆瓣酱的香气在空气中炸开，苗伊瞥见"劳务报酬：管饭"几个字被红笔圈成爱心形状。

"《腾空》MV需要个能滞空三秒以上的疯子。"文冲盘腿坐在跳箱上啃煎饼，芝麻粒顺着衣领往下掉，"导演说找不到人就得用CG特效，预算只够请吃三天泡面。"

苗伊翻身落地，汗珠顺着马甲线滚进腰窝。她抖开合同，在"拍摄内容"条款下看到用荧光笔标注的备注：需完成空中转体270度扣球，着地后接侧手翻，最后对着镜头撕运动服——旁边还画了个龇牙笑的小人。

"动作指导是体操队的？"她把合同拍在力量训练器上，震得杠铃片叮当作响。

文冲从吉他包里掏出GoPro，屏幕里立刻跳出段夜店录像：他站在DJ台上弹电吉他，人群突然被排球砸得东倒西歪。"上周驻唱时被醉鬼扔球砸场，结果这段视频点击破百万。"他暂停在某个暴扣特写，"网友说这姑娘像猎豹扑杀羚羊。"

苗伊认出那是自己上周扔去打断他跑调的球。视频里的自己只露出半张侧脸，湿发黏在脖颈，暴起的肩胛骨在镭射灯下宛如刀刃。

"拍摄当陪练。"她突然把训练日志甩过去，"每天早六点接发球两小时，用正规比赛球速。"

文冲的煎饼僵在嘴边，辣酱正顺着包装纸往下滴："我上个月发球测试，时速还没你扣杀快......"

"或者我现在举报有人私闯训练馆。"苗伊按下报警器遥控，刺耳的蜂鸣声惊飞窗外的灰斑鸠。晨光透过气窗斜切而入，把两人身影钉在攀岩墙上，像幅扭曲的皮影戏。

文冲的签字笔最终悬在合同尾页。苗伊突然按住纸张，指尖点在"管饭"二字："加条补充协议——训练受伤的话，你得去校医室当人体模特。"她拉开储物柜，露出里面半抽屉的解剖图，每张骨骼标本图都被标注了排球术语：肩锁关节处写着"挥臂轨迹"，骶骨位置画着起跳角度线。

第一天的陪练像场荒诞喜剧。文冲穿着铆钉皮衣站在发球线外，苗伊扔过来的首个球就砸飞了他的银色唇钉。球体在墙面弹射出锐角轨迹，他扑救时吉他背带缠住脚踝，整个人撞进球车，二十八个排球倾泻而下，在木地板上蹦跶成一片雪崩。

"这就是你说的正规球速？"文冲从球堆里钻出来，鼻尖沾着排球表皮脱落的PU颗粒。

苗伊把运动相机怼到他眼前。慢放画面显示球体在0.3秒内突破23米距离，时速显示78km。"省队二传最慢的发球。"她按下暂停键，指尖戳着屏幕里文冲惊恐放大的瞳孔，"眼球转动速度倒是破了纪录。"

第三天中午，文冲拖着筋膜枪出现时，苗伊正对着发球机皱眉。机器卡壳的指示灯显示"ERR07"，满地散落着被击穿的球皮。"帮我计分。"她把文冲按在观察椅上，往他怀里塞了筐用来计数的塑料环。

当第三十九个球砸中靶心时，文冲突然吹响裁判哨。"停！你扣球前会闭气0.5秒。"他举起ipad，分屏显示着训练录像和声波分析图，"就像吉他推弦前的蓄力。"

苗伊扯下护腕擦汗，露出小臂内侧的瘀伤："闭气能提高核心张力......"

"但破坏了呼吸节奏。"文冲突然把温热的手指按在她膈肌位置，"试试在腾空时呼气，像唱怒音时控制横膈膜震颤。"他的尾戒硌得她皮肤发烫，掌纹间还残留着昨夜写歌时的蓝色墨迹。

摄像机是第七天出现的。苗伊发现时，文冲正用胶带把手机绑在球网立柱上。"导演要些训练花絮。"他调试着广角镜头，画面刚好框住苗伊的起跳点和自己狼狈扑救的身影，"说是要拍'野兽与美女的反差萌'。"

暧昧画面诞生在那个暴雨夜。苗伊加练新战术"背飞吊球"，文冲负责在网前当人肉障碍物。第三次尝试时，她湿滑的掌心没能控住球，橡胶地板上的汗渍让落点偏移半米。文冲扑救时勾住了她的护膝绑带，两人跌进防撞垫的瞬间，倒计时闹铃响起。

手机镜头记录下这个0.8秒的定格：苗伊的唇擦过文冲耳骨上的银环，他的手指陷进她后腰的肌效贴，被汗浸透的运动bra肩带滑落半寸，防撞垫的橙红色将他们的影子熔成团火焰。

视频在体校论坛爆了。教练把打印出来的截图摔在苗伊面前时，A4纸上的噪点像是某种皮肤病。"队规第七条，"他指甲抠着照片里文冲纹身的位置，"禁止带社会闲杂人员进训练馆。"

苗伊盯着照片边缘的电子钟，突然发现文冲扑救时护腕显示的心率是178——和她扣杀时的平均心率完全一致。这个荒谬的发现让她在挨训时笑出了声，教练气得把警告函拍在她锁骨淤青上，钢印恰好盖住文冲昨夜留下的吉他拨片压痕。

当晚十点，文冲翻窗进来时，苗伊正用冰袋敷膝盖。"被停训三天？"他晃了晃偷来的门禁卡，"正好拍MV夜景戏。"

苗伊把警告函折成纸飞机射向他："导演知道主演是'社会闲杂人员'吗？"

"巧了，今晚拍的就是禁赛天才少女。"文冲掏出件半透明的机能风运动服，"服装师在袖口缝了磁铁，能吸住碎掉的奖牌——要不要试试？"

月光从顶窗漏进来，二十台无人机在训练馆穹顶盘旋成星座。苗伊在威亚牵引下腾空时，看见文冲站在监控屏前手舞足蹈。他右耳的排球耳钉反射着led补光灯，在地板上投出个不断膨胀的光斑，像是某种隐秘的刻度，丈量着她每一次逼近极限的腾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