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膳，漱口之后，饭桌还没收，四爷指了指剩下没动筷的早膳，说道：“趁热端下去分了吧。”

叶妩和菡微两人屈膝福身，“谢爷赏！”

趁苏培盛伺候四爷净面的功夫，叶妩忙推了推菡微，“姐姐先去，吃完再回来换我。”

菡微点头，麻利收好食盒退下。

这边，叶妩见四爷起身往书房走，猜想上午应该不出门了，果然，四爷吩咐道：“伺候笔墨。”

“是。”

叶妩跟着四爷进了书房，她径直走到书桌右侧站定，低头开始研墨。

没站一会儿，突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叶妩抬头左右打量了一圈，目光定在了开着缝隙的窗户上。

这才发现她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正对着窗户，外面冷风钻进屋子，屋里冰冰冷冷的。

偏书房里还不许放置炭盆，这是打小皇子们读书起万岁爷定下的规矩，说是温度太暖不利于好好读书，四爷一直坚持这个习惯多年，即使出宫建府了也不曾改变。

叶妩面上淡然，手上磨墨的动作没停，只悄悄拉紧了衣领。

四爷凝神静气站在桌案后，准备先练会儿字，心里边思索着外面的事儿。

昨个十三出宫建府后第一次开宴，席上他难免多喝了几杯，最后醉的被人搀扶回来。可四爷心里却十分清醒，这醉里其实还有几分躲避的意味。

想起吃个酒，宴上大阿哥和太子两人都不停歇的机锋，可见两人对垒已经走到了何种地步，还有皇阿玛的态度……四爷眸色深深。

铺纸，提笔。

叶妩好奇地瞧着四爷落笔。

铁书银钩，流水行云。

写的是一个静字。

仔细看了两眼，叶妩眨眨眼睛，乖巧低头继续磨墨。

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只觉得这个字明明应充满禅意，偏被落笔之人写出了几分肃杀之像。

四爷看着自己这幅字，却很满意。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忙上前来。

“回头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在书房内间。”四爷吩咐道。

“是。”苏培盛小心翼翼捧过主子的墨宝，退出门后先唤过徒弟苏有安到跟前伺候，他才放心去办事。

苏有安赶紧站在书房门口，没进屋，只竖着耳朵仔细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四爷写完大字，理了理思绪，接着拿起桌上的奏折。

叶妩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伺候，没一会儿外面天光大亮，阳光照进屋内，她轻声走动先去熄灭烛台，又转身去沏了杯热茶，放在四爷手边。

四爷正好写完一份折子，余光瞥见叶妩的动作，他顺着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而端起茶盏。

喝茶间四爷不经意看向叶妩，却发现她的脸色和嘴唇看起来都有些苍白。

四爷不禁皱眉，放下茶盏，问道：“冷？”

叶妩先是一愣，又敏锐察觉出四爷语气里似有些不悦，脑瓜子转了几圈，忙笑了笑回道：“谢主子爷体恤，奴才并没有觉着冷。”

可这个回答并没让四爷满意。

目光在叶妩身上转了一圈，四爷只觉她似比平常穿的少些，整个人都单薄起来，隐隐都能看见腰身。

倒也不怪四爷眼尖能发现，只能说实在是明显。天冷时叶妩总是穿得比别人多些，在一众打扮窈窕纤细的丫鬟中，叶妩看着就裹得厚实笨重。

既是畏寒怕冷，那这身衣裳肯定不会是叶妩自己的意思，只能是旁的原因。

四爷思绪一转，沉声问道：“有人刁难缺了你的穿用？”

底下奴才间的官司四爷略知，只是叶妩是他身边的大丫鬟，代表的就是他的脸面，哪个不长眼的敢动土到主子爷眼前？

没想到四爷想偏了，叶妩摇头，赶忙解释道：“没有人为难，是奴才自己洗了衣裳，又碰上最近阴雨……”

声音渐小，说到最后叶妩低垂着脑袋，有些窘迫。

叶妩也没想到上回找外面大夫开的调理月事的药丸子效果这么好，三身冬装都不够换洗。

其实她今个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单薄，只是没有另外多加棉，因她本就畏寒，往常天冷穿的衣裳都是自己重新花钱加厚棉做的，这穿惯了厚棉衣再猛地脱下，就觉得格外不经冻了。

本想着先穿这身凑合两天，正巧天气放晴了，湿衣服在放火盆上烘烤干得也快。

没成想自个儿忒不争气，风一吹，脸色不好看的居然被主子爷看了出来。

可这内里的原因又委实说不出口，总不能把私密事说出来吧！

叶妩勉强稳住面上的淡然，只是眼神飘忽，觉得脸儿有点热热的。

“……”

四爷眼里闪过一丝趣味，静静盯着叶妩瞧。

难得能见着人失了淡然的时候啊。

假装没看见面前人通红的耳尖，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神色间确实不像是受了委屈和搓磨的样子。

到底没再追问，只也没开口。

屋里安静下来。

叶妩盯着自己的脚尖，等了半晌不见四爷说话，只得继续呆站在那。

正当她无聊数着衣袖上的花瓣，突然，头顶语气淡淡，“自己倒杯热茶喝了。”

叶妩闻声顿时忘了自己花瓣数到了多少瓣儿，她抬头望去，见四爷正低头奋笔疾书，专心处理着公事，刚刚那句话好似是她听错了。

叶妩捏了捏指尖，当然不会傻到去多问。

她想了想，也没出声，只静静福身给四爷道谢，然后起身乖巧走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既然得了赏叶妩也不矫情，她双手捧着茶盏捂手，站一边直接喝起来。

微烫的茶水下肚，瞬间温暖了四肢百骸，叶妩顿时感觉整个人似活过来了，舒服得想叹气。

手上越发捂紧茶盏，低头连着抿了好几口。

茶香撩撩间，袅袅升起的白汽朦胧了视线。

叶妩垂下眼睑，装作没看见苏有安暼来的目光。

面上热意也早已散去，重新端起的是淡然微笑的模样。

穿清十年，安安稳稳地走到如今成为贝勒府皇子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叶妩觉得自己最大的本事不是别的，而是时刻谨记住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个没有人权的小宫女，不瞎想，不妄想，踏实本分做事，或者说得再明白点就是得听话。

主子叫你喝茶你就喝，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呢？

归根底这阖府上下都是一个人的奴才，而四爷就是这四贝勒府的规矩。

叶妩想得明白，心中自然十分平静，她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完了这盏茶。

叶妩:可怜巴巴小宫女（抹眼泪…）

四爷：不哭不哭，爷来了！

叶妩:毫不动摇～

四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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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