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为的这个?”
得知纪桉只是为了给阮娇娇找什么保养的方子,柳原微微瞪大了眼,抬头对着那张眉目凌然的脸,他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吐槽。
毕竟大半年里,他真的该是习惯了纪桉如何宠阮娇娇,他就不明白了,又不是亲生的,有这个必要吗?
纪桉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对方诧异的神情,不过他也不在意,外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他起身向院外走去。
柳原也起身,嘴里还嘟囔着,“用得着吗?花那劲就为了养闺女?”
内屋的阮娇娇听着动静,哒哒哒跑出来跟上纪桉,还暗戳戳推开了柳原,别以为她不在就是没听见!坏人,挑唆她爹爹!
柳原被气笑了,他刚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起身迎人,后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在别人家,还是个客人,正要坐下就被推了一把,他嗤笑一声,端坐在椅子上端起茶,难道他还想跟着纪桉不成?他又不是这两人中的哪个!
柳原抿了口春茶,说起来,他从未见过这么黏黏糊糊的父女,不知道的以为是纪桉宠自家小娘子呢!还有那个小丫头,本以为过得不好他最初还纠结要不要私下照顾一二,不成想过得……
他吹开茶叶又抿了一口,他是不会特意提醒的,纪桉这小子学医的天赋远高于他,让他将来能有吃亏的一天就好了,他就不信谁家娶了那个小丫头还能那么放肆宠她,到时候就有好戏看咯。
来人是柳原收下的小药童,十来岁的少年背着个大大的草药箱笼进门,腼腆地朝两人笑了笑才道,“我来找师父。”
药童跟着两人进门,从箱笼隔栏里取出一件灰蓝色长袍,递给柳原道,“师父,领村的方家来人请你出诊。”
柳原展开衣服披上身,“方老太太?”
听着童子肯定的回答,柳原向纪桉摆手告辞,方家的老太太快要油尽灯枯,只是耗着时辰罢了,他又不是神,还能回天咋的?
柳原出了纪家的门就冷了脸,他先化好妆容才去见方家的人,每次请他就要守着三日,再好的补药也总有无用的一日,扣下他又有何用。
半月后,一袭墨绛红长袍的柳原摇着把在扇面上提了‘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的折扇,迈着大步来到纪桉家。
他走近时在纪家前院檐下看见了晾晒成排、长短不一的男靴,柳原靠近正在摆放靴子的阮娇娇,“这是你做的?”
他伸手拿起一只阮娇娇刚拿出来的靴子,明显是还没穿过的,黑色的半膝中筒靴,用的是貂皮加布帛纳底,葛布与云锦覆面,靴面用同色系暗线绣了云纹,如果不是他凑近细看,都分辨不出来。
阮娇娇没有回他,她还记着上次此人挑唆爹爹不要娇养着她,还有上上次,她告诉过此人孕妇难产能做剖腹产,结果对方一听割开肚子,产后再缝合跟听到什么滑稽笑谈一样,狠狠嘲笑了她半日,还道她这是罔顾人命。
想起这些,阮娇娇转过了脸去摆放其他的靴子,她知有难度,但都要一尸两命了为何不能试试呢?再说,爹爹如何养她又关他屁事!
“怎么,还生气呢?小娇娇?”柳原扬眉问道。
阮娇娇夺过他手里的靴子没说话,这人真是烦!她故意拍了拍他刚才拿靴子的地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嘿,你这娃子,你这是忘了月前谁给你们挡着钱婆子的?”柳原大声道,想起之前来纪家,这小妮子可是做了好些吃食感谢他的。
这一下子的差距,未免拉的太大了吧?不就是跟纪桉说了句话么?还是没来的这几日发生了何事?他接着嘟囔道,“没良心的娃子,”钱婆子来说媒那日这小妮子眼眶里都是泪,他可是暴露了自己给他们挡下说媒的!
阮娇娇滞了滞,只好道,“是我做的。”这是前日两人过生辰时她给纪桉做的新靴子。
“这一排都是啊?”
阮娇娇点了点头,最左侧的一双短靴是她八岁那年做的,能明显看出技艺不好,缝的痕迹都歪歪扭扭露了出来,毕竟在那之前她一直做的是袜子,而袜子翻个面倒也看不出来缝痕,靴子就没办法了。
再过来的两双是布靴,用的是夏布和玉锦,一双只是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装饰的青色裸靴,另一双靴头用金丝线绣了花纹,靴筒上有同色的云纹,是她冬日里跟着王奶奶学的,还是拜托春花帮的忙,打的是教她识字的目的。
阮娇娇抿了抿唇,眼里带上了笑,不过后来她还知道爹爹也躲着她学习雕刻,只是为了给她雕个狼牙。
柳原在她眼前上下摆了摆手,半个月了,这一大一小怎么还是这样,生生就有忽视人的本事,他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不显眼吗?
“回神了,那纪桉给你做什么了?”看纪桉没在前院他挑衅问道,他绝不承认自己有些嫉妒,自打他娘过世以后,他买的鞋总是不合脚,生生逼得他每日趿拉着个草履!还不敢让人看见。
阮娇娇闻言摸了摸插在一侧头发上的木簪,这是爹爹今次生辰给她的,配套雕刻出的十二支木簪,而且,因着她做的靴子比较费劲,纳底时不慎戳伤了自己的手,爹爹还另外答应了她的小愿望,就……她微微红了脸,抬头瞪了柳原一眼,凶巴巴道,“要你管。”
“红脸干啥?可是我今日穿得俊啊?”
阮娇娇这才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原,对方摆了个自以为风流的姿势,看着骚包至极,谁能想到那骚气的外表下是个抠脚的大汉呢?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后转了头。
又吃了瘪的柳原也没多尴尬,摸了摸鼻子去寻纪桉。
后院喂马的纪桉听着前院的声音快速收拾完,步子迈得极大来了前院,看着没再交谈的两人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对柳原道,“过几日我们要去巡山。”
明白纪桉的意思,柳原点了点头,想来下次再见可能要很久,毕竟两人都嫌他烦了,想着他凑近纪桉道,“我们也算亦师亦友,你看小娇娇能不能也给我这个长辈做双鞋?”
“不行!”想都没想,纪桉果断拒绝道。
“嘿,别这样,我给银子。”这次他是一直等到方家老太太葬礼结束才回来的,方家阔绰,他的荷包被银子鼓得满满的。
“你到镇里请人做吧。”纪桉毫无所动。
柳原滞了滞,他右脚的脚趾多了个,这不是……他看着纪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钱婆子来时你故意引我出去挡着的!”
那日他看出纪桉不想相看成亲,是起了意帮一把,毕竟他深知媒婆介绍有多不靠谱,但绝不是后来发展的那样,什么他早望着成亲,果不其然被钱婆子看了相貌盯上了,隔几日就堵着他,幸好钱婆子不知道他就是治病的老柳根,要不然……
要不然他也毫无办法,柳原耷拉下了肩头,他收了扇子好声求道,“就按着脚做一双吧!”
纪桉看了看对方的神情,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那又如何,他道,“你有次不是说想要成家,也好有人里里外外收拾吗?我那日就先紧着你了。”
柳原噎住,他那不是看他们两人会过日子才突然想着自己成个家会不会好一点,故而才随口说了一句,谁知道纪桉拿来堵他?他半晌才道,“那我还得谢谢您呐?”
纪桉抿了口茶,对他的嘲讽没有任何反应。
“一句话,以后还给你挡媒婆,鞋做不做?”
纪桉微垂了眸子,他虽不惧,只是麻烦了点,但不想让小家伙不开心,上次的媒婆让阮娇娇气了几日,更是在生辰那日借机提出……他压下耳后的热意,轻咳一声道,“你画出脚型,我拿去镇上让人做一双,别人不知道是你。”
柳原微愕,他怎么没想到?反正要小娇娇帮忙,肯定瞒不过纪桉,劳纪桉去送也没人知道是他穿的鞋,他点了点头,“成。”
柳原比着自己的脚临摹了几双鞋样,又把自己在妆容上的心得教给了纪桉,他当时意外得到的那本书上可是写了,这妆容大成就相当于换了头,一招易容之术就足以走天下。
“嘿,你那是什么眼神?”柳原看向阮娇娇,那小脸远比记忆里的精致许多,但那神情……
阮娇娇收回了视线,这人吹得多厉害啊,结果就是在集市上买的妆粉,自己又加了不同量的炭黑混合晒干而成,而他脸上的皱纹,是先用毛笔沾墨描厚几道印子,然后等晾干后再用他自制的妆粉拍面,最后如描斜红那样描出深浅、粗细不一的痕迹,打造出不同的阴影。
不能否认他确实是有点聪明,但更多的,是没人仔细打量他吧?这村子里谁能想到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化黑化老呢?走路还佝偻着个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老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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