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婆子是隔壁村有名的媒婆,在她手上成了不少亲事,村里想嫁女取妻的人家,都乐意去寻她说媒。
胖婆子在这,毫无疑问是王凤春要给柳鹤娶妻了。
两年前,王凤春就想给柳鹤娶妻,只是柳鹤推脱想今年这场考试过了再说。
王凤春也想着儿子考中,身价要往上翻好几倍,说的亲事定然要比原来好上几十倍。
柳柳进门,王凤春正和胖婆子喜滋滋说话。
柳柳长得好看,她才进来,胖婆子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还喜气洋洋的问道:“哟,王姐,这是你家姑娘吧?这么大了,定下亲事没?”
王凤春刚刚被胖婆子哄得开心,见柳柳进来,难得对她笑一下,说道:“她哥的亲事还没定,我哪有心事张罗她的?反正年纪还小,等得。”
柳柳对着胖婆子礼貌性笑了笑,听了刘春兰的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变,她喊一声娘,王凤春立刻支使她进厨房做饭。
柳柳一进来她就闻到荷叶里散出来的卤猪肉的香气。
如果不是胖婆子在这儿,王凤春肯定要冲过来看看柳柳带什么回来。
自打知道李娘子在城里开铺子,王凤春很是眼红,不过她没手艺,也怕开铺子赔本,下不了狠心到城里做生意,也就只能在家眼红,偶尔碎嘴一两句。
柳柳每次回来王凤春都要探听铺子生意好不好,如果不怎么样她就会得意洋洋笑话几句,如果不错,她就会酸言酸语,连带骂柳柳。
柳柳对此不以为然,每次都捡着她爱听的话说。
现在城里的铺子在王凤春心目中就是个生意要维持不下去的破铺子。
反正铺子是自己的,柳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碍不着别人。
胖婆子也闻到卤猪肉的香气,她的眼珠子贼溜溜转了转,视线在柳柳俏丽的脸庞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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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王凤春在村里空地上摆了三大桌,还把家中养了许久的鸡鸭宰了三只。
柳柳一个人要做三大桌,秋嫂听说了这事,又在家中骂一句,王凤春没把她当女儿,第二日跑过来帮忙,就怕柳柳一个人做不完,回头又要被王凤春骂。
柳柳的确有些应付不过来。
她头一天才回来,王凤春急哄哄第二天就要请客,三只鸡她杀了半天,每张桌子又要准备十二道菜,累得她一晚上只歇了一个时辰,王凤春三人倒是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到天亮。
柳柳有时候也觉得挺好笑,王凤春一边骂她不会做事是个死丫头片子,一边又这么放心的把所有事情交给她,也不怕她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死丫头片子,真把她的宴席搞砸了。
见秋嫂心疼自己,柳柳真是忍不住心酸,眼角泛起泪意。
连秋婶都会心疼自己,为什么千辛万苦把自己生下来的亲娘却把她当奴仆使唤?
秋嫂见柳柳如此,很是心疼,可她到底是外人,私底下骂几句便算了,又怎么好在明面上插手别人家的事?
柳柳也不过是一时心酸,她对家里人的情分早就在前世磨光了,如今若不是她羽翼未丰,怕铺子的事叫王凤春知道跑到城里大闹,她又如何会待在家里受这般委屈?
柳柳做好饭菜,喝口水觉得肚子饿得厉害,拿饼吃着,王凤春进来正好瞧见了,对她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柳柳知道和她顶嘴只会让她骂的更大声,指不定还会抄起扁担打她,她忙活了一整天,累得不行,又哪里有心思顶嘴?
柳柳低着头一口又一口咬着干饼,任由王凤春骂。
王凤春见她不说话,也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来了口气,大步朝柳柳冲过去,扯着她的耳朵把人揪了起来。
柳柳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揪了个正着,耳朵上火辣辣的感觉让她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王凤春见她还敢哭,瞬间把她往院子里一推:“你个死丫头片子,老娘当年就该掐死你,养你这么大,就会在这偷懒!”
“去!给我回城里铺子去,把今天的工做满,下个月我要是见不到一两银子,就把你丢深山老林里喂狼。”
王凤春说着,又扯着柳柳的手把她从后院推出去,重重一声关了后门,完全不顾柳柳从昨天回家就一直忙到现在,晚上睡不到一个时辰,又没吃几口饭。
柳柳重生以来,一直都告诫自己不要在意王凤春的态度,可今天这样,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她抱着膝盖靠在土墙边,听着另一边宴席上喜气洋洋的喧闹,忽然觉得满腹委屈。
以往,柳柳也觉得自己过得惨,可她只要一想到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又被父母逼着改嫁的大伯母,一想到才怀了孩子就没了丈夫的堂姐,柳柳就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至少她还有家人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
有时候她也会为王凤春找借口,觉得她是在外头活干多了,本身脾气暴躁,骂骂她其实也不是有意。
可就是泥捏的人也有几分性子,柳柳期待到最后什么只得到王凤春最狠的一刀。
柳柳在墙外哭了许久,哭到她脑子有些发昏,才意识到再耽搁下去城门就要关了。
她抹了一把泪正想站起来,忽然在眼前看到了一双锦靴。
穿着锦靴的人把脚搭在轮椅上,上好的黄花梨木粘上了些许乡间的尘土。
柳柳愣了一下,傻乎乎抬起头往上看去。
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精致华美的锦袍,懒懒拖着下巴靠在轮椅上。
他微微低着头,长而翘的睫毛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更显浓密,一阵风吹来,落在他肩上的乌发慢慢顺着华贵的锦袍落在他胸前。
他就这么睁着眼,慵懒的看着她,眼底没有同情也没有可怜,就是这么直愣愣的,像是看着块石头。
柳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公子。
萧靳见她总算发现自己了,斜靠在轮椅上的姿势摆正了些,嗤笑一声:“这般可怜?”
他说着可怜却又处处充满嘲笑,是他一贯作风。
柳柳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眼前的人是真的,她眼睛睁得老大,不觉可怕,却水灵灵的惹人怜爱。
柳柳站起来,可她在墙边蹲久了,突然起身让她眼前发黑,发麻的脚也使不上力气,就这么直挺挺往前摔去。
萧靳见着小东西蠢兮兮摔在自己身上,修长的手指慢慢跳动,装作不经意间扣上她的纤腰。
他懒着声音,戏谑道:“你这小丫头好不要脸,见着本公子就扑上来,是欺我双腿不便,只能任你作弄?”
公子脾气不好,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跟六月天似的。
他心情好时会说话捉弄她,偶尔还送她些她想都不敢想的物件,心情不好时就会冷下一张脸来,让她大气不敢喘一声,再不就是罚了她给他洗亵裤。
柳柳起初时真是怕极了他,后来怀了孩子,心底的恐惧才少些。
如今,熟悉的腔调在她耳边打转,他身上的暗香不断涌入她的鼻间,柳柳发晕的脑袋一下清醒了。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可麻到不像话的双腿实在不给力,这才踩着地,又让她一个踉跄狠狠撞向萧靳的胸膛。
不同于刚才扑在公子肩上,软绵绵的还叫他搂住,这会儿是鼻子直挺挺撞在公子胸膛的骨头上。
柳柳被撞疼了,眼角才刚擦去泪花,又涌上酸意。
萧靳嘴角往上提,轻啧了一声:“小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占本公子一次便宜便罢,还来第二次,日后我可是要娶妻的,你这般对我,叫我如何面对日后的妻子?”
柳柳本来又急又怕,又被他身上的气息蕴得面颊通红,突兀听他倒打一耙的话,向前世被他气狠了一般,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做回应。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柳柳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脸上的燥热也像是被淋了冰水,消失的一干二净。
公子向来敏锐,她这般没规矩哼他,怕是要叫他多想。
柳柳连忙抹一把眼角,生硬的转移话题:“萧公子,你好端端的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萧靳嘴边的笑意上去,漆黑的瞳孔染上些许寒意。
柳柳轻易感知他情绪的变化,身子颤了颤。
萧靳将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嘴角上翘,沉如星夜的双眸盯着故作镇定的柳柳,缓缓道:“我来买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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