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知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屋子里面敲敲打打的声音给震醒。他半睁着眼探出脑袋,发现窗外月明星稀,连村上养的鸡都不叫唤。
他心上骤然一缩,生怕自己这个小破屋子遭了贼人惦记。
可是方砚知转念一想,屋内除了一些墨液墨块再无其他,如果贼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反而大费周章地偷到了他的家里,想来还是贼比较吃亏一点。
思及此处,方砚知心下了然,无事一身轻地再躺了下去。
而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可能不是贼人发出来的,而是沈舒年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或许他正准备离开。
方砚知的经历不可谓不奇,沈舒年一时接受不了害怕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心口一酸,不打算去想这些糟心事,于是将被子高高蒙过头顶,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屋外已是天光大亮。
方砚知从床上半身不遂地爬起来,揉了揉晕沉沉的太阳穴,想要缓解熬夜带来的头疼。昨夜谈话情景逐渐浮现眼前,一字一句历历在目,倒是让方砚知有些不知所措。
他着恼于自己和沈舒年敞开心扉,结果害得半夜忧思难遣,翻来覆去,夙夜难寐。半夜还被不明声响惊醒,困意再难酝酿,就这样半梦半醒地捱到了白天。
果真是身子不行了,方砚知想。高中时候在网吧通个宵,第二天还能活力四射地爬起来去上早自习。没想到穿了个越,现在这副身体就是晚睡了一会,第二天就要死要活的。
方砚知在心底暗暗自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底是年华已去,匆匆不回头。他感慨着高中生活的意气风发和活力满满,越看越觉得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往后怕是要好生休养,不能再这般任性妄为了。
他摇了摇头,想把脑中混沌甩出,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晃得更晕了。方砚知脚步虚浮,双腿发软,没有站稳身子,直接跌坐在了床上。
他双手撑在膝上,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估摸着是昨天扛着沈舒年走了那么些路,晚上又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只是没想到这个方三身体居然这么弱,这一下子就给方砚知闹出了个病恹恹的模样来。
方砚知趁着床头杆子,想要借力扶起。等他颤颤巍巍拖着脚步站起身子来时,却被一声熟悉的惊呼给呆在了原地。
“昨天累了一天,晚上又没怎么休息。你还是别乱动的好。”
这个声音,是沈舒年的。
方砚知一时半会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他借着沈舒年的搀扶,乖乖地坐在床榻之上,看着沈舒年在自己的房间里忙上忙下,一边给他端茶倒水,一边又帮他整理屋子。
等沈舒年终于风风火火地收拾干净后,他才踱步走到方砚知床边,不由分说地拎起了他的手腕。沈舒年手指一搭,就开始给方砚知把起脉象来。
方砚知用剩下空闲的一只手挠了挠头,想要打破两个人之间这种尴尬的氛围。他斟酌半天才缓缓开口:“没想到你还会点中医。”
“我不会啊。”沈舒年垂下眼睛,思索着方砚知这个脉象,还能分出几分心思来回答他,“不过少时耳濡目染,拿出来还能糊弄人罢了。”
这家伙,还不如不说话。
沈舒年号了半天也没觉察出来方砚知这个脉象到底有没有问题,索性把人胳膊直接一丢,施施然坐在方砚知床榻对面的椅子上,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方砚知瞧。
方砚知没来由地被他看得有些心绪,他抬手蹭了一下鼻子,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走?”沈舒年不可置信地抬起眉,一副方砚知居然如此薄情寡义的模样,“你想让我走哪儿去?”
“啊?”现下倒是轮到方砚知茫然了,他抬起手在身前比划了半天才迟疑开口道,“不是,你没打算走啊?”
沈舒年轻笑出声,没能弄懂方砚知这奇怪的思想逻辑:“我几时说过我要离开了。”
方砚知怔愣在地,一副神游天外的无措模样:“我,我以为我昨天那么说了,你会离开我的。”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当真没有说半句假话,只是担心你接受不了。这样你半夜离开,总比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走,却无法挽留你,心里要好受些。”
“不走了。”
沈舒年语气淡淡的,像在说一件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倒是听得方砚知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语调骤然拔高,暗藏惊喜之感:“当真不走了?”
“当真不走了。”
沈舒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皮掀起,故作嫌弃地去看方砚知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我还得留下来,给某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负责他制墨交易的营生。要是把这种商贾生意留给他,怕是没半天,我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方砚知猛然从床上弹起,冲过去就想要给沈舒年一个熊抱。沈舒年早有防范,趁人还未有所动作,就把人直接按在了床上:“你还是好好躺着吧,昨天晚上怕是半夜都没睡,我在隔壁都听得到你这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方砚知又开始疑惑起来,“不是你在收拾行李吗?”
沈舒年不知道他为何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坦然地说道:“我没有啊。”
方砚知暗道不好,赶忙穿上鞋袜就往房间外面跑。沈舒年没来得及叫住他,就听着他焦急地说着自己的猜测:“糟了,咱们屋子不会真的遭贼了吧。”
等二人忙里忙外地清点了半天屋内物资后,发现东西半点没少,只是盛放墨液的模具被人翻动开来,凝固好了的松烟墨块却毫无异样。见没丢东西,沈舒年和方砚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沈舒年笑他太过紧张,而方砚知却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当时转念一想觉得贼人比较吃亏,现在居然还真是这般光景。方砚知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是赚不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财的,就连小偷也是一样。
但凡这个小偷识货,把他辛辛苦苦制出来的松烟墨偷走了,也不至于来这一趟却空手而归。
幸亏他不识货。方砚知后怕地想,没敢继续深究如果墨块被人偷走了,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沈舒年,你想好我们怎么去交易墨块了吗?”
沈舒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看起来十分的云淡风轻,方砚知却是个急性子。
他在屋内四处踱步,思考着生意法子,见沈舒年半点不慌,咋舌一声后赶到他的面前,声音急切道:“你是我亲哥,你别不着急啊。我和讨债的人定下的还债日子,还有不到十天了。”
“你坐下。”沈舒年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方砚知坐在桌边,“你别来来回回地走,晃得我眼睛晕,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沈舒年打算帮他,方砚知也就没必要继续装出一副自食其力的模样。他和沈舒年斗嘴,语气颇为怨怼:“还嫌弃我。沈舒年,我告诉你。”
“到时候我要是还不上钱,我这条小命有没有还很难说呢。万一我被人嘎了,你可别后悔。”
“青天白日说这种话,也不嫌晦气。”沈舒年皱了皱眉,替方砚知将话中晦气消去。他看着方砚知这副心焦模样,直觉自己这茶是完全喝不下去了。
沈舒年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书架旁抽出一叠纸张,对半分成两份。然后又拿出方砚知制墨时的边角料,开始磨墨。
他话语似是无奈:“真拿你没办法。”
“你干嘛?”
方砚知不明所以地看着沈舒年的动作,不知道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沈舒年把东西陈列出来后发现方砚知居然还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一时气恼,快步揪住他的领子,把人直接拖了起来。
“沈舒年!你放开我!”
沈舒年被方砚知这吵吵嚷嚷的声音闹得心烦意乱,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他松开方砚知的领子,把人按在桌前:“刚还说自己如何迫在眉睫,结果要干正事反而这般懒散。方砚知,你当真是要气死我。”
听到沈舒年说要干正事,方砚知一下子就精神了,也不需要沈舒年催促他,就左瞧右看想要猜透他的心思。
沈舒年取下毛笔蘸墨,然后递给方砚知,示意他在纸上随意发挥,既可以随便写上几个字,也可以随心所欲画上一幅画。
一听到是这个要求,方砚知一下子就泄了气,他眼巴巴地看着沈舒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书画没有半点天赋,让我写字画画,简直就是糟蹋了这些纸。”
沈舒年用干净毛笔敲了一下方砚知的额头,耐心解释道:“重点不是你画的如何精妙,而是你画作所用之墨。这才是我让你动手的原因所在。”
“寻常字帖画作即使摆在街上,也会因为平平无奇而无人会在意。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或许会有妙用。”见方砚知还是不肯动手,沈舒年只得软下态度道,“我也和你一起画,到时候要是出门摆摊,我也陪着你一起,决计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丢脸。”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准赖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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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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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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