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论别的，水的问题就需要改进。
小溪村整个村子就只有一个水源，就是那条河，水流也不大，这段时间的干旱加上不断运水过去灌溉，河水已经浅了不少，河面也窄了，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马上就真的要变成小溪了。
这里家家户户的饮用水、日常用水，都从那条河里挑回家。她以前没在意，因为她的用水，顾青舟每天都帮她准备好了，可是现在，她自己经历了每天提水的日子，真切感受到生活的不便。
更何况，她这两天从其他村民那里得知，旱得最严重的时候，这条唯一的河也会干涸。
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挑水回来，还曾经因为其他村子不乐意水被挑走而起过非常严重的争端。
姜心蕊越想，越觉得这觉是睡不下去了，当下起来，蹬蹬蹬地往东屋走：“顾青舟……”
她话说到一半，看着眼前刺激的画面，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顾青舟！
他竟然！
在洗澡！！！
顾青舟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进来，赶紧往浴桶里缩了缩，还背过身去。
最混乱的一瞬之后，他冷静了点：“什么事？”之前每次干完活回来，她都累得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动的，今天反常地过来，应该是有事要跟他说。
“你快洗完了吗？”姜心蕊捂着眼睛问。
“嗯。”
“那我先出去等你，你慢慢来。”
姜心蕊赶紧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儿，顾青舟匆匆穿好衣服出来：“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我就是想来跟你探讨一下，关于水……咳咳。”一说到水，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刚才顾青舟在水里的样子，掩饰地干咳两声，把飞走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我觉得，这么天天去河里提水不是个办法，再说了，这个河还有可能会没水，难不成还真天天上别的村去提水啊？”
那她可能连半桶水都提不回来了。
“你想怎么做？”顾青舟开始倒洗澡水了。
姜心蕊退后两步，尽量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我想，我想……”该死的，她现在满脑子刚才看到的场景，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顾青舟倒完水，收好浴桶，疑惑地问：“你想什么？”转头一看，发现她竟然流鼻血了。
他立刻郑重了神色，上前捏住她的鼻子，然后把她往房间里带。
姜心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蛋红扑扑的：“你、你这是干嘛呀？”
“你流鼻血了，别动，坐下休息会儿。”
姜心蕊瞪大眼睛：“我流鼻血了？”她的脸瞬间更红了，拉住他的衣袖，慌忙解释，“你听我说，我真的是因为这两天太累了，绝对不是因为看了你的身子！”
顾青舟：“……”你可以不加后半句的，他本来还没往那方面想。
但未免她出血更多，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嗯，我知道，这两天确实是累。”
姜心蕊连连附和：“是吧是吧。”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捏了一会儿，小心地松开，没再流血，才松了口气。
姜心蕊刚才大气都不敢喘，现在刚想动一下，又被按住：“等一下。”
顾青舟把手背放在她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再跟自己一对比，他刚才没感觉错：“你又发烧了。”
“啊？”
“你的额头很烫。”
姜心蕊万分羞愧，她只是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流鼻血就够夸张了，用不着激动到发烧吧？
她实在没脸继续待下去了，赶紧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休息……”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她尴尬地缓缓转过身。
顾青舟翻出一颗上回他没吃完的退烧药：“你回去把药吃了。”
“嗯嗯嗯。”
姜心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拿着药回了房间。
她当然是不可能真吃的，她只是被刺激的场面刺激到脸有点发烫而已，随手把药放在了床头。
这么一通下来，她终于又有了困意，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才发现自己不太对，身体沉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臂软绵绵，像棉花一样。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上她可能不是因为犯花痴，而是真的生病了。
她想到从顾青舟那里拿来的药，准备吃了，但她够了半天，也够不到床头柜上的水杯。
姜心蕊放弃了，躺在床上喘气。
没过多久，顾青舟走进来，看到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更严重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旁边那颗药：“你没吃吗？”
姜心蕊难受得话都不想说，哼哼唧唧地点头。
她以为顾青舟会立刻把药给她灌下去，结果他继续问：“为什么不吃？”
姜心蕊受不了了，卯足力气，吐出一个无比虚弱的字：“水……”
顾青舟看了看一旁的水，总算他不是猪脑子，领会了她的意思，帮她把药塞进嘴里，再灌水吞下去。
喂完药又是冷毛巾敷额头，喂饭，好一番忙活，煤油灯不知道是何时点起的，外面的天色早黑了。
顾青舟才歇下来，自己吃了两口饭，青花又来叫他们去上工了。
“青花，今天姜知青请假，她病了。”顾青舟一边走，一边跟青花说。
青花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一听就脆生生地问：“装病吗？”
“……”顾青舟也不知道他俩在这孩子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了，“不是，是真病，要不你进去看看？”
青花还真自己跑进去看了，见她额头上盖着块毛巾，装得跟真发烧的人一样，还动手在她脖子上摸了一把。
姜心蕊无言地看着这小孩儿，就这机灵劲儿，以后指定是个能成大事的。
“呀，真的好烫。”青花小小地惊呼一声，“心蕊姐姐你好好休息，我跟我妈去说。”
姜心蕊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好。
今天就只有顾青舟和青花一起去上工。
桂香婶子见了，问：“小姜呢？”
“妈，心蕊姐姐发烧了，今天请假。”青花主动说。
不等桂香婶子说什么，旁边有人听到了，立刻酸道：“该不会是装病吧，城里来的大小姐就是金贵，才干几天活儿啊就病了。”
“不是的，是真的病了。”青花认真地解释，“我特意进去看了，她烧得好烫好烫。”
其他人就说：“青花不能说谎，就怕有的人为了躲避劳动，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顾青舟越听，心里越不爽，凌厉地看那人一眼：“她是真病了，早上就开始发烧流鼻血，婶子要是不信，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明明天黑地暗的，大家看人就看个形，可是被顾青舟瞪了一眼的人，莫名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慑，愣是不敢说话了。
顶多在心里骂骂咧咧。
桂香婶子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大家先干活儿，等一下我去看看她就是了。”
顾青舟本来就不太放心姜心蕊一个人在家，桂香婶子要去看更好。
姜心蕊一个人在家躺着，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再次醒来，桂香婶子就来了。
刘桂香活了那么一把年纪，是不是真病一眼就看出来了，对着她憔悴的脸，有点后悔让她干活了：“怎么又病了呢，唉，早知道不逼你来了。这回是真缺人手，再者我想让你早点融入进来……唉，不说了，你好好养病。”
姜心蕊点点头。
桂香婶子离开顾家，心里有些自责。人才来了多久，就病了两次，她觉得这里面有自己的责任。
因为这份自责，第二天，她把家里已经很老了，但一直舍不得杀了吃的老母鸡悄悄送去了顾家。
开门的是忙了一整晚刚到家的顾青舟，看到一只母鸡，他还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怕鸡呢，放心，这是母鸡，不是公鸡，不琢人。”桂香婶子笑着说，“这鸡年纪大了，也不怎么下蛋了，你有空把它宰了，炖鸡汤给小姜喝吧。她连着病两回，要补补。”
“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顾青舟知道一只鸡对庄稼人的珍贵，不肯收下。
“这是给小姜吃的，又不是给你的，让你帮忙炖鸡汤而已。”桂香婶子拿眼睛觑他，“说得你们跟一家人似的。”
顾青舟噎了噎，以现在的情况，他好像确实不好帮姜心蕊拒绝，但问题是：“我不会杀鸡啊！”
“……也是，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那我炖好再拿过来。”
“婶儿，就算真要炖，也过两天再说吧，她现在正难受着，油腻的东西估计也吃不下。”
桂香婶子应下了：“你说得有道理，那就等两天。最好能下场雨，这样大家都能歇歇，心里也高兴。”这几天，整个小溪村的人其实都累，只是为了地里的庄稼撑着而已。
送走了桂香婶子，顾青舟又进去看姜心蕊。
过了一晚上，她状态好了些，烧也退了，顾青舟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今天想吃什么？”
“红糖鸡蛋，你会吗？”
顾青舟当然……不会。
他从小家境优渥，会自己熬粥煮饭煎荷包蛋，而没有被养成连火都不会开的大少爷，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更进阶的，他实在没机会接触。
但是他说：“你等着。”
然后打开门，狂奔出去，对抱着大母鸡还没走远的桂香婶子喊：“婶儿，婶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