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蕊因为睡眠不足加淋雨又劳累过度病了。

桂香婶子听到医生说这姑娘劳累过度的时候，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小溪村的万事通，村里的事儿她都门儿清，这姑娘到他们村里之后就一直在破草屋里躺着，竟然能劳累过度！

“那个，我昨天照顾病人，也是很累的……”她的目光太震惊了，姜心蕊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弱弱地解释了一下。

没办法，医生也这么说，桂香婶子不信也只得信：“好吧，那给开点药？”

她没顾青舟那么严重，医生开了两颗退烧药，又嘱咐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劳累受寒，营养也得跟上。

还给开了个条子，可以拿着去买红糖。

姜心蕊身上有钱，但她没力气了，准备过两天再买。

桂香婶子见她吞了药就往病房走，拦住她：“你干嘛去？”

“我去照顾病人啊，那边不是得有人陪着吗？”

“可别了，你自己也生着病呢，留下了不知道是谁照顾谁。”桂香婶子说，“快回去歇着吧。”

姜心蕊顿了顿：“回去的话，万一又下雨，我还得淋雨。还是在这里好，至少风吹不进，雨打不到。”

她这么一说，桂香婶子心里就愧疚起来了。

一开始听说又有知青要来的时候，村里人都很排斥，这些娃子娇嫩，都不会农活，来了反而添乱。

原先给知青住的屋子已经再也挤不下更多人了，但谁家也不愿意让知青住自己家，最后就定下把那个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破屋子给人住。

没想到今年来的是个小姑娘家，住那边确实遭罪。

“那你坐着休息吧。”桂香婶子说完走了出去。

不愧是万事通，婶儿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搬回来一张躺椅。

她放好，对姜心蕊指了指躺椅：“睡着吧。”照顾一个也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就这样吧。

姜心蕊真的感动了：“婶儿……”

“别磨蹭，快躺下。”

姜心蕊听话地躺下了。

桂香婶子这才拿出一个黑面馍馍，就着白开水啃：“听说你们昨天吃包子了？那有啥好吃的？年轻人花钱就是大手大脚，那包子钱换成馍馍能吃好几顿呢。你才走出家门，不知道身上有钱的用处。”

话是这么说，到了中午的时候，她却还是跑去饭店买了两个肉包回来。

今天顾青舟能吃东西了，桂香婶子给他们一人一个肉包，让他们配着馍馍吃，她自己却说看不上饭店的这些东西。

姜心蕊头一回对自己吃好吃的，心里过意不去。

过了两天，姜心蕊的病好了，又活蹦乱跳起来，顾青舟也恢复了很多。没完全康复，但要出院，医生也没硬拦着。

再住下去，这医药费不知蹦到多少去。

来接他们回村的是刘队长，他让姜心蕊他们收拾好东西，在病房里等他。

他俩贫穷得就像刚被洗劫过一样，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正好这会儿病房里没什么人，姜心蕊就跟他说话：“一夜回到解放前，顾先生，你有什么感想？”

一提这个，顾青舟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又重了，幽幽道：“到这里之前，我账上资产最少的时候也没下过九位数，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想法。”

直接麻了好吗。

姜心蕊忍不住埋怨：“让你那么抠，这么有钱还抠，现在好了吧，全打水漂了，还不如当时让我花个尽兴。”

“你至少还花过……”顾青舟更哀怨了，“我才是真正的一分没有享受到。”

想到顾青舟对别人抠，对自己更抠的作风，姜心蕊挺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拍拍他的肩：“事已至此，想开点吧。”

一通聊完，刘队长还没回来，姜心蕊等得无聊，忽然想到自己的红糖还没买，正好趁这个时间去买了。

买完红糖出来，在转角处看到了刘队长。

正想喊，发现队长好像在跟人说话。

这时候要是不听上一两句，姜心蕊今晚上都要好奇得睡不着觉，于是鬼鬼祟祟地站在墙后偷听，还在心里寻思，要是听到了点什么不该听的，要不要告诉桂香婶儿呢？

但很快，她发现另一个人也是个男的，听声音该是有些年纪了。

“顾青舟什么成分，是关在牛棚里改造的成分！这样的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你竟然还花那么多钱给他看病，真是钱多了烧的！”那个中年男人说，“给他看病也是你私自决定的，没问过社员意见，不可能从公社里出钱。”

“哪怕补贴一点呢？又是抢救，又是住院，花了好几十呢！”刘福山急了，“青舟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呀，怎么能见死不救，你就争取争取？”

“别想了，你自己要出钱救他，就自己承担后果。”

“好好好，我出就我出！”刘福山气性也上来了，“既然这样，我也不让他回牛棚了，让他回自己家住去，我花钱救回来的人，我说了算！”

“你要包庇他？”

“怎么算包庇？他才多大个人，什么苦都吃过了，这回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一条命，再大的问题也该抵消了！从今往后，他就跟其他人一样，跟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分粮！”

刘福山硬气十足地说完，跨出没两步，就看到了在墙角偷听的姜心蕊。

姜心蕊听得太投入，冷不防被抓了个现形，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还不忘伸过头去看另一个人长什么样。

刘福山：“……走吧。”

回病房的路上，姜心蕊先摸出之前他给自己那一块钱：“桂香婶子天天给我们带吃的，没用上。”

刘福山小心地藏进衣服兜里，他们家攒了这么多年的钱这回都搭进医院了，现在不是装阔的时候。

姜心蕊跟着他走，觉得要找个机会，把这事告诉顾青舟，让他给大队长还钱才行。

出了医院，姜心蕊才发觉县城里有挺多可以逛的地方，可惜她来了一趟，拢共就去了个国营饭店，还只买了几个包子，接着就在医院里养病。

等下次来，她一定要好好逛逛。

搭公交再转牛车，一路颠簸地回了村里，就这还是因为姜心蕊也病了一场，大队长才舍得让牛拉她。

据刘队长说，这头牛是村里的宝贵财产，平时都舍不得用，好吃好喝地养上一年，就为了在农忙时派上用场。

得亏现在盛夏，算是农闲，不然他们连这牛车也坐不上。

姜心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牛住的地方都比她好。

想到这个，她连忙开口：“刘叔，那个，你刚才是说要让顾青舟回他自己家住是吧？”

没办法，她都听到了，刘福山没法否认：“所以呢？”

“所以，那个牛棚，能不能让我去住啊？”

一边的顾青舟闻言，猛烈咳嗽了起来。

姜心蕊瞪他一眼，让他消停点，然后说：“我那个地方，漏风又漏雨，也不是不能修，但既然有现成地方空出来了，干嘛不让我去住呢？”

作为一条咸鱼，能省力的时候，干嘛还要多费力气去修补屋顶呢。

刘福山好像在认真思考她的话，就在她以为大队长要同意的时候，对方说：“我考虑一下。”

姜心蕊：“……”这辈子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有一天会努力争取，跟牛住一间屋子，还不一定能住上。

“那您好好考虑，一定要好好考虑啊！”

回到村里，刘队长就跟大家宣布了让顾青舟回自己家住的决定，瞥到一旁为了能住上牛棚而在可怜巴巴扭手指的姜心蕊，他也大力表扬了一番。

说她为了帮忙，自己都累病了，病了之后还不顾身体，坚持要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么高尚的女孩，如此无私的同志，要是他们再让她住在破茅草屋里就太不合适了，所以他决定——

姜心蕊被他的语气弄得莫名紧张，这应该是同意让她去牛棚了吧？

“让小姜暂时到顾家去住。”

这下轮到姜心蕊一阵猛咳。

“那边房子大，给她住一间的位置还是有的。小顾，这回你生病小姜帮了大忙，你会同意的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青舟当然表示了同意。

刘福山接着说：“咱们小溪村虽然穷，但是团结，这次之后，谁也不许再说有的没的，大家团结一致搞生产，勤劳奋斗，才能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村民们忽然群情激动，恨不得当下就去地里再种上几十亩地。

只有姜心蕊还在后知后觉地傻眼，不是，她怎么，突然就要去顾青舟家里住了呢？

她不想的呀！

姜心蕊没搞明白这状况，去看刘队长，但没想到人家看着老实巴交，竟然还是个演说高手，明显说得上头了，根本顾不上她这个小啰啰……

等人说完，桂香婶子已经要去帮她搬行李了：“你刚病完，别累着了，那天我看你那些东西还挺沉的。”

“不是，婶儿，我不想去他家，就让我住牛棚不行吗？”

桂香婶子再次露出那种看二傻子的眼神：“你说啥呢，顾家那可是阔气的青砖大瓦房！你还没见过吧，见过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心道，这个娃娃看来脑子是真不太好，还以为牛棚是啥好去处呢，以后少不得要多看顾着她点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