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及笄之礼

这还是重生之后,弄玉第一次见到这么齐全的场景,陛下、皇后、谢贵妃、淑妃并着几位皇子、公主都在。

严格的说,面前的许多人在上一世时都已变成了死人。

大多,还是被她和季风联手杀死的。

她细细瞧着眼前的人,眼底涌出一抹冷意,这些人既然活着,她重新杀他们一次也就罢了,不算难。

她说着,眼角的余光微微瞥向身后的季风。

而他只是垂着眸,仿佛全然没看见杀害他全家的仇人似的。

弄玉想着,缓缓收回了目光,端端正正地行了礼,道:“父皇、母后。”

萧真真亦道:“姑父、姑母。”

她的眼眸瞥过角落中大皇子陈尧的脸,又很快低了眉。

果然,在很早的时候,真真便已喜欢大皇兄了。

弄玉冷冷想着,又想起上一世她赐死他的时候,他绝望的神情。

“皇妹,我什么都不争,我分明什么都不争,你为何要逼我至此?”

那时她是怎么答的?

她说:“一个男人什么都不争,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敢保护,也是错。是错,便该死!”

他不敢救真真,那便随真真一起去死吧!

弄玉正想着,却听得陛下道:“起来吧。”

弄玉回过神来,正对上萧皇后那冷若冰霜的脸。她仿若没看见弄玉似的,避过了目光,只道:“真真,来本宫身边坐着。”

萧真真有些不安地看了弄玉一眼,道:“姑母,玉儿她……”

弄玉想起上一世时,萧皇后是如何哭着跪在她面前,又是如何求她委身于季风,以换取陈顼的皇位稳固的,如今想来,只觉讽刺至极。

她款款站起身来,冲着萧真真微微摇了摇头。

萧真真无奈,只得走到皇后身边坐下,可目光却一直凝在弄玉身上,一刻也未曾离开。

陛下看了萧皇后一眼,还未开口,便听得谢贵妃笑着道:“姐姐难不成真要与安平怄气不成?不过是个奴婢,打了便打了,没得为了她伤了母女之间的情分。”

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萧皇后便越发气起来,脸皮微涨,道:“本宫并非是与她怄气,实在是这孩子顽劣得紧,陛下若不好好管教她,只怕她将来更是了不得了!”

弄玉静静望着她,淡淡道:“儿臣是主,林嬷嬷是奴,主子于奴婢,赏也是赏,罚也是赏,不是么?”

“你还敢狡辩!”萧皇后恨道。

谢贵妃听着,笑吟吟的靠在陛下身侧,道:“如此,陛下倒不能不管了。”

她因着保养得宜,虽生了两儿一女,瞧着却只有二十岁,如此歪着身子,更如弱柳扶风,合着那姝丽眉眼间春色不及的风情,让人望之便觉心动,也难怪她能宠冠后宫这么多年。

陛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正要开口,便听得陈顼大声道:“分明是林嬷嬷那恶奴先对皇姐不敬在先,皇姐惩治刁奴,如何能算皇姐的错处?若是我说,便该把那刁奴杖毙,免得她在母后面前乱嚼舌根!”

萧皇后眉心一动,低声嗔道:“霸先!”

陈顼道:“儿臣又未说错什么!”

萧皇后想要辩驳,又不忍拂了儿子的面子,只道:“陛下若不惩治安平,只怕宫中这些皇子、公主们都要有样学样,连孝悌规矩都忘了!”

陈持盈柔声道:“娘娘别怕,持盈再如何,也绝不敢忤逆娘娘的。”

萧真真急道:“姑母,玉儿并非忤逆,她素来孝顺……”

萧皇后道:“真真,你不必替她说话!”

“可……”

弄玉沉默着,忽然浅浅一笑,道:“不知父皇唤儿臣前来,所谓何事?该不会当真是因为儿臣惩治了一个奴婢罢?如此兴师动众,倒是儿臣的不是了。”

陛下沉了脸色,道:“安平,本朝最重孝道,你惹得你母后不快,便是天大的过错!还不跪下!”

弄玉唇边勾起一抹笑,坦然跪下,道:“父皇,儿臣近来常梦到祖母,不免忧心。祖母虽诚心礼佛,可到底寺中苦寒,儿臣实在不能安心,便想着沐浴焚香,用自己的血来抄写佛经,待抄写完毕,便亲自带着抄写好的《金刚经》去见祖母,请她老人家回宫。儿臣是祖母亲自抚养长大的,祖母最疼儿臣,断然不舍得儿臣苦等,定会随儿臣回来的。到时候,父皇也可在祖母身边尽孝,以弥补这些年母子不能相聚之苦。”

陛下目光有些闪烁,道:“你当真有此心?”

这些年太后一直住在京郊的寺庙中,虽是为了虔心礼佛,却也有不少好事者说,太后离宫是因为与皇帝离心,不愿再住在宫中。这一直是他的心病,若弄玉当真能将她接回来,这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弄玉道:“儿臣自病好之后,便未曾用过荤腥,便是盼着血能纯净,抄出的经书也能格外鲜亮,永不暗沉。”

伯英和遣兰赶忙跪下来,道:“此事奴婢们可以作证。”

陛下叹了口气,道:“倒是难为你有这份心。”

弄玉的语气陡然一冷,带着哭腔道:“那日儿臣正在焚香,林嬷嬷却未经通传便擅自入儿臣的寝殿,惊得儿臣乱了心绪,儿臣怎能不恼?若非她如此,只怕这经书今日便可抄出来了,经她一搅,便又须耽搁些时日,儿臣念及此,这才惩治了她。若早知母后如此看重她,儿臣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绝不会惩治她了。”

“这刁奴险些误了大事,还敢在主子面前胡乱攀扯!实在可恶至极!”陛下猛地拍着案几,道:“来人啊!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陛下?不,不!”萧皇后回过神来,忙道:“林嬷嬷是臣妾身边的老人了,她……”

“再敢袒护,你便同她一起!”陛下恨道。

萧皇后听着,连哭都忘了,只怔怔望着那些侍卫拖了林嬷嬷出去。林嬷嬷一路哭喊,萧皇后却再没敢开口说什么。

寄奴上前扶了萧皇后坐下,眼角的余光却暗暗划过弄玉的脸,微微地皱了皱眉。

“快起来吧。”陛下安抚着弄玉,让她坐下,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弄玉清寒的脸色又重新染上笑意,道:“能为父皇、母后分忧,儿臣没什么的。”

季风听着,不觉微微朝着弄玉看去,神色有些复杂。

弄玉迎着他的目光,气定神闲地举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一瞬间,那目光便带了冷淡的凉薄。

谢贵妃倒没什么,只是唇边的笑意更浓。

陈持盈却气白了脸,她紧抿着唇,死死瞪着弄玉。

陛下见季风跟在弄玉身后站好,不觉眯了眯眼,道:“你是……”

季风上前一步,行礼道:“奴才季风。”

陛下没说话,只仔细端详着他,像是不信昨日还骄傲无双的季小将军今日便能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半晌,他才收回了目光,声音却沉得骇人,道:“你当真甘愿为奴?”

周遭瞬间冷了下来,如坠冰窖。

众人都不觉看向季风,唯有弄玉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喝着她手中的茶。

季风微微抬眸,看向面前的弄玉,缓缓开口,道:“奴才不愿为奴,可奴才愿意侍奉安平殿下。”

弄玉一口茶险些呛到喉咙里,她将茶盏放下来,浅浅一笑,道:“父皇放心,季风既然入了云光殿,儿臣定会好好调教他的。”

陛下点点头,正要开口,便听得谢贵妃道:“安平真是有本事,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季风听命于她。”

她说着,轻掩了唇,幽幽道:“臣妾还听闻,当日安平大闹蚕室,强行带走了季风,也不知他们二人有何渊源?”

弄玉轻笑道:“谢娘娘还真是耳聪目明,这宫里的事,没有一样瞒得住娘娘。”

谢贵妃抿了抿唇,道:“臣妾不过是恰巧听说罢了。”

“是么?”弄玉直视着她的眼睛。

“自然。”谢贵妃说着,不动声色地忖度着陛下的神色,见他没有深究,才略略安下心来。

陛下的脸色有些阴沉,强压着道:“安平,怎么回事?”

萧真真听着,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季氏一族谋逆是大事,若弄玉当真与季氏扯上关系,只怕就算太后回宫,也救不了她。

“无他。”弄玉笑笑,道:“不过是儿臣恰巧看到季风入宫,瞧他生得好看,便见色起异罢了。”

大楚民风开放,又沿袭前朝,崇尚男色,贵族更是行为放浪,男子多养姬妾、娈童,女子多养面首。弄玉贵为公主,如今虽养在深闺,不知人事,可说出这种话来,也算不上多么离经叛道。

众人听她如此说,都不觉看向季风。

季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只觉心头梗得厉害,脸上也不觉添了一抹阴郁之色。

陈持盈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早听闻陇西季氏的少将军龙章凤姿,于战场之上鲜衣怒马,斩百人于马下,是何等的英雄,如今一见,才知传言非虚。

他虽着了最低等宦官的衣裳,又刚受此大难,却依旧腰背挺拔。他面色有些苍白,颌角如同刀削,剑眉斜飞入鬓,这份清瘦又似这青松立于雪霜,并不温厚,反而显得气度逼人,衬得那藏青色袍衫如同紫色朝服般耀眼。

陈持盈不觉面色有些发烫,可只一瞬,心底又冷了下来。

他再如何,到底已不是男人了。

弄玉倒不知她如何想,只道:“若是父皇不喜欢他留在云光殿中,儿臣将他逐出去也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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