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晃便来到了三日后。
这天下午未时过半,按现代时间计算大约14:00左右,莫松言请萧常禹帮他梳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又带上萧常禹给他缝制好的长衫,也即大褂,心中充满忐忑和期待地出发了。
萧常禹本想陪着他去,但他考虑到这几日对方天光一亮便开始给他缝衣裳,很是辛劳了些日子,再加上萧常禹那边还有盘账的活计要做,他便没让对方跟着。
这是他在晟朝的第一场正式演出,几乎相当于开箱表演了,他能不能在晟朝靠说相声赚钱全靠这场演出的表现,可想而知这是一场多么重要的表演。
好在有前期的筹备和造势,虽然效果远不如网络媒体普及的21世纪,但吸引小范围的市民来凑热闹还是有可能的。
莫松言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远离晟朝皇都的小县城,名曰东阳县,县域正中是经济富庶的地带,越往外围居民收入越低,县域边缘是广袤的农田,周边多是农人居住。
将演出时间定在未时过半是莫松言多日观察的结果。
他的演出受众人群是那些稍有家底且乐于享受的人,这样的人不像他第一次撂地演出时遇上的观众那样节俭质朴,他们不用为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发愁,是最乐意听新鲜的,也愿意为新鲜事物花钱的人。
而未时过半刚好是这群人睡醒午觉后享用茶点的时辰,各大茶馆里也是这个时辰客人最多。
不过这样的人也不好伺候——他们愿意为享乐买单的前提是他们真的享受到了乐趣。
所以今天的演出虽然观众数量有保证,但能不能挣到赏钱还得看莫松言的活好不好,也就是现场演出效果如何。
怀着憧憬与忐忑的心情,莫松言走到韬略茶馆。
刚到门口往里一瞧:好家伙!来的人可真不少!
韬略茶馆的规模本就比一般的茶馆大,里面的座位数本就多,现在坐满了人,但这还不是全部,大堂里能落脚的地方也密密麻麻的占满了,前面的人坐在小木凳上,后面的人只能站着。
伙计满头大汗地在人群中穿梭,有的端茶送水,有的奉上精品茶点,宾客们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无一不是边吃边讨论着稍后的演出。
陈皖韬见莫松言来,眼前一亮,趁着没人注意把莫松言拉到侧门处:“今日发髻不错,日后你来演出便从侧门进来,我已和伙计们打好招呼了。”
莫松言进得茶馆后屋,道了声得罪后便脱去外袍,陈皖韬忙抬手制止:“松言,你这是合意?”
“换演出服。”莫松言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将脱下的外袍折起放好,一边拿出萧常禹给他缝制的长衫穿上,“说相声不能穿普通的衣裳,要穿演出服,这是仪式也是规矩。”
他扣好领侧的盘扣,转了一圈展示道:“怎么样陈大哥?这可是萧哥给我缝的,这手艺真是好得没话说!”
陈皖韬笑得温润:“的确很好,尺寸合适,颜色雅致,你这发髻也是他给你梳的吧?”
“那是自然。”莫松言扬扬下巴,莫名骄傲道。
过一会儿,伙计来敲后屋的门:“掌柜,莫先生,演出时辰快到了。”
莫松言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然后在一众宾客的喧闹声中走向茶馆中央的台子,站定在长桌旁从左至右地扫视着前来观看他演出的人们。
宾客们看着台上忽然出现的人先是一愣,然后便有前几日见识过莫松言试演的观众大喝一声:“来了,来了!”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打量着站在台子上的人——
只见莫松言着一月白色长衫,身高体长,模样俊俏,眉毛英气浓黑,杏眼笑弯成月牙,唇红齿白的笑容带着感染力,让人不自觉地跟着笑。
不少人心里生出疑惑:此人看起来年纪尚轻,莫不是找噱头唬人的吧?!
不待他们深想,莫松言弯腰鞠了一躬开始做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这一环看似简单,但其实非常有必要。作为一名相声演员,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观众在演出中记住自己,只有出名了才能获得更多的演出机会赚更多的钱。
莫松言的自我介绍是他这几日特意设计好的,他拿起条桌上的醒木往桌上一拍,声音朗朗笑容灿灿道:
“醒木一拍震天响,感谢大伙来捧场!”
“在下名叫莫松言,相声说得比蜜甜!”
台下有心急的人嚎道:“我记得节目名称是《闭嘴胡言》吧,你这可是张着嘴说话呢,该不是诓我们的吧?”
“对啊,就是就是……”
有人带头,自然有无数人跟着应和,一时间整个茶馆全是质疑的声音。
莫松言对此见怪不怪,依旧笑津津的:“您别急啊,先听我做完自我介绍,再给您说说这《闭口胡言》的来龙去脉,不然我若是上来就闭着嘴说话不得把您各位吓坏喽?!”
他这样一说,底下观众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便耐心喝茶听他继续说下去。
“《闭口胡言》是节目名称,其实这是一门失传已久的绝活。”莫松言五官夸张,故作神秘道,“这门绝活只传身高八尺以上的男儿,您可知为何?”
有人话赶话接道:“为何?”
莫松言停顿片刻,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只知这是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
“哎,你这不是废话吗!”
有宾客快人快语,竟然意外充当了捧哏的角色,这可把莫松言乐坏了,他马上趁势道:“那咱接下来说点有用的,大家伙都知道今天我要表演的是《闭口胡言》,说白了就是闭着嘴说话,在座的各位都是见多识广的主,今日我莫松言就问问您,若一个人能闭着嘴说话,您信吗?”
“不信!”台下的宾客摇摇头。
“若一个人不仅能闭着嘴说话,他还能闭着嘴唱曲儿,您信吗?”莫松言又问道。
“不信!”台下的宾客依旧摇头。
莫松言继续问:“若是我做出来了,您列位该当如何?”
茶馆里忽然喧哗起来,说什么的都有,莫松言拿起醒木一敲:“我给大伙儿提个建议,若是我做出来了,您就多喝点水茶吃些点心,多给我鼓鼓掌!”
台下马上有宾客道:“好!”
掌声响起,莫松言起势说:“那您瞧好喽,嘴不动,我来给您讲一个小故事——”
于是台下的宾客全都专注地盯着莫松言的嘴,恨不得用视线将那张嘴缝死。
只见莫松言嘴唇微张,却并没有一开一合,但声音却依旧从台上传过来,与方才莫松言开口讲话时的声音一致,都是那种浑厚醇正的男中音,充满磁性。
有的人以为是台子后面有什么关卡,还特意跑过去查看,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众人一心三用,一边听故事,一边盯着莫松言的嘴,一边猜想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但直到莫松言的故事讲完,宾客也没能发现猫腻,有的人甚至猜想是不是莫松言还有一张别人看不见的嘴!
看着众位宾客一脸的好奇、纳闷和意犹未尽,莫松言在台上转了一圈后问道:“怎么样各位?我莫松言是不是闭嘴口胡言了?”
一众宾客此时才不得不收回迷思,热烈地鼓掌。
“是真不错,是吧,魏公子?”
“确实不错,现在倒让我越发期待他是如何闭嘴唱曲儿的了。”
“闭嘴唱曲儿应该比说话更容易露出破绽吧?”
“那是定然。”
莫松言对掌声和呼声照单全收,然后继续道:“那接下来,我莫松言就给列位展示一下闭嘴唱曲儿的绝活,您可听好喽——”
这回他唱的是传统的京剧曲目《四郎探母》,激昂处如惊涛拍浪,低沉处似小河潺潺,台下有的宾客被他的曲调打动,霎时间竟然都忘记观察他的嘴动没动了。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保持着警觉性,一眼不眨地盯着莫松言的嘴,一直到一曲终了……
曲终,有的宾客泪眼婆娑——唱得太感人了;有的宾客怅然若失——怎么嘴没动呢;有的宾客眉头紧皱——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莫松言狡黠地扫过在场众人,默默记下这一场开箱演出的观众反馈,待下场后总结反思。
他眉眼一弯,笑呵呵道:“如何啊各位?此时是不是应该给我点掌声?”
话音未落经久不息的掌声便响起来,其中还带着叫好声,莫松言道:“我莫松言在此感谢大伙的捧场,既然大伙喜欢,我提个小小的要求不知是否可以?”
可以之声纷至沓来。
莫松言继续道:“相声这门艺术主要是为了让大伙高兴逗大伙笑,所以如果我的表演让您喜欢、让您高兴了,您可以发出‘噫’的声音来给我捧捧场,这也是相声独有的捧场方式,我莫松言在此谢大伙儿抬爱了!”
话音一落,众人反应了一下,直言直语的宾客直接开问:“此话当真?这种捧场方式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是叫好?”
“您还真问对了,听到精彩的地方‘噫’一声还真就是我们相声这门艺术里喝彩捧场的方式,我第一次听师父说起的时候也是纳闷了好一阵子呢。”莫松言朝那位宾客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他这样一解释,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响起经久不绝的“噫”声,整个茶馆一片热络的气氛。
一场表演结束,莫松言开始攒底,也就是收尾,依旧是一段不甚工整的七言:
“闭口胡言头遭闻,闭口唱曲儿首回见;”
“欢迎您常听相声,记住我是莫松言!”
说罢一鞠躬,台下宾客一边“噫”一边把赏钱放到他托店里伙计帮忙捧的碗里,莫松言笑着盯着碗里越垒越高的铜钱,嘴唇向上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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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开箱演出首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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