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一切又突然归于平静。
“七爷!七爷!”
“您没事吧?”
“没事……”
韩缨沉沉开口。
“刺客呢?”
“跑了。”
“啊?大家小心,保护七爷。”
“不用……”
如此惊慌失措,保护得了谁?
他一个转身,回到床边,只见孟锦里仍是僵硬不东地躺在那里,双手攥拳,睁大一双眼睛,漾着薄薄的水光。
韩缨走过去,弯下腰身,伸出一只手去:“没事了。”
此时,屋子里还是黑黢黢的。
孟锦里视线一转,与他对视,他的眼睛真亮。
她深吸口气,喉咙哽了一下,不知是怕的,还是吓的。
他的手没入她的长发,穿过发丝,掌心拖起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带起来,她的后背都是冷汗,湿湿的。
“没事了。”
韩缨又重复了一遍。
孟锦里怔怔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目光缓缓下移。
他很镇定,衣衫完好,似乎没受伤。
她太沉默了。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一把握住,轻轻抚摸。
突然,有人端着烛台走进来,昏黄的光,将韩缨的影子拉得老长,孟锦里垂眸之际,不由又是一惊。
整个人随之颤了一下。
韩缨皱眉。
该怎么做,该怎么安抚她?
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跟着他的手比他的心还快,张开双臂,将她抱住。
她的身体僵硬,十指冰凉。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孟锦里垂眸,敛去泪光。
韩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与她亲近是本能,避无可避。
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力道极轻,极轻。
孟锦里呼吸随之一窒,忽想起儿时梦魇,从床上哭着醒来……那时都是娘亲,端着一盏烛台,匆匆赶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锦儿不怕,娘亲在这儿……”
暖怀轻语,令人心安。
回忆一下子,猛地冲上来,孟锦里长吁一口气,闭着眼,同样环抱住韩缨的腰身,紧紧相贴。
若他真的是娘亲……那该有多好?
泪,藏不住了,悄悄浸没在他的长衫,氤氲落痕。
“别怕,别怕……”
韩缨稍有停顿,被她抱得那么紧,更不能松开手了。
沉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这一幕,险些掉了手中的蜡烛。
怎么回事?
外头的事,还没理清楚呢。里面又……姑娘怎么和七爷抱在一起了?
刺客跑了,将军府惊了,还有,昨晚韩缨与孟锦里同床共枕了。
这三个消息,几乎同时传入了花照明的耳朵里。
他且惊且意外。
惊的是刺客又来了,上次的风头还没过去呢。他们又要作死!
意外的是……韩缨出息了。
哼,平日里摆臭脸,装得一本正经,其实什么都会,什么都敢。
花照明去见父亲,问问他有何意。
花承泽轻叹:“这般沉不住气的沈乾,倒是少见。你想添油加醋,那就去见太子殿下吧。”
“哦?您这么开明?”
“大局已定,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不如趁着这一波,顺势而出。”
“好,父亲英明。”
韩家这口窝囊气,早该出一出了。
上次是一个刺客,这次是一群刺客。
韩缨的卧房几乎被乱箭射了满地,床板被乱箭穿透,像是马蜂窝。
任谁看了都明白,来人要他必死无疑。
花照明和安淮一起去见太子殿下,朱云逸本能自己做主,可还是低调行事,他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去见了父皇。
事情闹大了。
好一个赶尽杀绝!
偏偏韩缨没死!
一个病弱之人,怎能脱身,其中必有缘由。
韩缨的说辞很简单。
昨晚,他没有睡在自己的房间,而是睡在孟锦里这处。
既是夫妻,同床共枕,合情合理。
韩缨说,自己的运气好,阴差阳错,逃过了这一劫。
然而,这番说辞,对于安淮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运之言。
韩缨的卧房毁了,睡不了人。
那一晚,他直接就留在孟锦里的房中,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太耗神了。
他特意吩咐沉香多送来两盏烛台,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孟锦里喝了安神茶,看着沉香一脸担忧,忙叮嘱她几句:“莼儿呢?听到动静了吗?”
沉香摇头:“没,莼儿姑娘睡得踏实着呢。”
“好,不要让她知道,待天亮了,一切如常,要说也是我自己同她去说,你们不要多嘴。”
“好,奴婢知道了……那姑娘,不,少夫人和七爷也早些休息。”
韩缨转身,看孟锦里垂眸抱着被子,静静地坐在那里,仍有点恍惚。
他走过去,挨着床边坐下来:“今晚,委屈你和我对付对付,可好?”
孟锦里抬眸,深深望了他一眼,点点头,将双腿收拢了些,还顺手拽了下被子,给他腾出更多的地方来。
韩缨见了,抿抿唇,似笑非笑。
“方才的事……”
孟锦里欲言又止。
问多了他烦心,不问她自己忧心。
“有人要害我,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的。如今他们听说我好了起来,越发坐不住了,以后这样的凶险还会更多。”
韩缨避重就轻,告诉她轻重。
“那七爷怎么办?今儿能逃脱是运气,明日呢?后日呢?”
她眉心微蹙,韩缨也随之皱了眉。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凭他们怎么闹,也伤不了你我的性命。”
此时此刻,他的自信,犹如空穴来风。
孟锦里微诧。
“你可信我?”韩缨突然问她。
“我信。”
孟锦里眸光微凝,想他方才的反应动作,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那就好,你信我就好。”
她是个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多,太透。
孟锦里沉吟片刻:“七爷,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很多。”
原来如此。
孟锦里点点头:“其实,我也想过,七爷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毕竟,算了诸多细节,我也疑心过,直到刚刚,我看到七爷破窗而出……我虽没学过什么,但也知道,七爷是有些底子的人。我不懂,我也不会乱说。”
“是的。”
韩缨继续承认:“我有底子,我也有身板和力气,这么多年我都是装的。”
他装病装废人,整整十年。
孟锦里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不太敢听下去了。
知道别人的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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