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茱莉双眼空洞，表情惊恐，伸手一指：

“那、那是什么？”

玫的瞳仁骤然收缩成一点。

大夜弥天，孤月高悬。荒僻无人的小巷地面上，一滩黑黢黢的焦油兀自沸腾着：

汩——汩——

三道人影从焦油中冒出来。

头戴特制步兵钢盔，身着轻量单兵携具，军人手中端着造型狰狞的爆裂蛇铳。

漆黑的焦油在它们身上分成无数细小的液流，滴滴答答地向下坠去，溅起无数灿红色的火粒。

茱莉恐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骷髅？

这三个大兵都是骷髅？！！

玫表情淡漠而悠闲，剑铳绕着手指转了一圈。

杂鱼两三条而已，骷髅军只是A教父最原始的保镖代码。

真正棘手的，是后面那头。

噗、噗、噗……

骷髅军人身后的焦油表面，气泡躁动不安地滚动爆裂。

哗——！！

水声惊响，黑浪冲天，一头庞然巨物破焦油而出！！！

这是一头巨大的骨龙，头角峥嵘，骨相庄严。

它的全身都由特殊合金焊接而成，此时此刻披挂着无数细窄的焦油流瀑，在凄白的月光中眩出机械独有的暴力美感。

A教父豢养着的小宠物罢了。

万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去，逗逗她。”

骷髅兵的眼眶窟窿中，亮起了猩红色的强光。

茱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惊恐之余本能地靠近玫。

玫却猛地搡开了她：

“——离我远点！！！”

砰砰砰砰砰！！

骷髅兵迅速开展行动，铳口准星盯死了玫，明烁的弹流恍似死神飞舞的巨镰，一瞬之间便削去了整片屋顶！

尘埃卷涌，瓦砾飚溅！

茱莉跌坐一旁，惊恐地大叫道：“姐姐！”

话音未落，玫的身影从尘云中飚掠而出，仿佛一道惊才绝艳的红色闪光，在楼宇间飞掠下一记运笔凶险的“Z”字！

“玫”，是A教父起的。

比起这个跟玫瑰花一样娇嫩的少女名字，玫还有另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代号：

“Z屠夫”。

All right，她闻起来像一场屠宰。

唰！

玫踩着围栏凌空翻跃而起，流畅、轻盈、迅猛，仿佛猩红的鹰隼一飞冲天；她抬腿在垂直墙面上借力一蹬，身影自水平方向闪出，双手交叉、剑铳开火！

——砰！

明明是双枪发难，却只能听见一声枪响。

两名骷髅兵的颈骨同时爆碎，眼眶窟窿中的红光一齐熄灭！

最后一名骷髅士兵的头颅旁侧，猝地爆发出一声癫狂的大笑：

“Bang！！”

喀！

玫手中掂着一只戴着钢盔的头骨，随手抛向了半空中，靴尖接住，踩在脚下。

“Daddy……”

玫乱发披散，眼神发烫，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下次逗我玩，记得换个结实点的玩具。”

男人从玫身后弯下腰来，笑容儒雅，语气宠溺：

“哎，我记住了。”

·

玫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一旁的茱莉更是惊恐：“——”

什……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白色大褂，黑色西装，金丝眼镜。

银白色的乱发随意地向后拢成一小束。男人神色惫懒，举止随意，唇边依稀是有笑意的，气息却危险得像是冰冷的刀锋贴住了人的喉咙。

玫感觉全世界都冷了下来。

前所未有的强大压迫感，不由分说地压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叫嚣着要玫向他下跪、服从、称臣……

“他是主人”

“我是奴隶”

这是烙印在灵魂中的畏惧与惶恐。

A教父是天才、怪胎、疯子，他是逻各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无数个瑰丽传说，诞生于他的双手：

“X圣母”、“W使女”、“B愚者”……

以及，“Z屠夫”，玫。

他创造了她；

他抛弃了她。

他是玫的母亲、父亲、老师、恩人、朋友、偶像——

亦是玫的仇敌。

A教父的身高是一米九七。他站在玫的身后，体贴地弯腰俯身，像极了一位和女儿嬉戏的慈父。

玫的冷汗打湿了鬓角。

传说A教父的年龄与逻各斯同等，但是他的外貌绝非苍老，眉眼端正，鼻梁高挺，棱角锋利。

这是逻各斯最性/感的男人。

漆黑的焦油从额角流下，漫过A教父微垂着的右眼，仿佛是一滴诡艳至极的眼泪：

“好久不见，Puppy（小狗）。”

玫缓缓地张口，烈焰红唇，虎牙尖利：

“去死。”

喀拉——！！

剑铳在玫手指上甩出一圈，铳口倏然对准了玫的身后，玫头也不回地按下扳机！

砰！

A教父眉心中枪，血花四溅，倒飞出去！

A教父躺在地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作为最顶级的源代码，A教父与逻各斯一样，都是永生不灭的超维生命。

——换而言之，他不会死。

“去，Violet。”

A教父淡淡地下令。

机械骨龙听命暴起，骨翼招展，遮天蔽日。

紫罗兰（violet）？

茱莉大受震撼，这头恐怖巨龙，名叫紫罗兰？？

玫兴奋地咧嘴乐了：“新玩具不错，嗯？”

呜呜呜呜呜——！！

机械骨龙像是被红毛线绕住了一般，浑身上下缠满了纵横来去的猩红光带！

这些皆是玫的残影，睁眼之间，闭眼一瞬，“尖叫死神”已向机械骨龙劈出了上百剑！

随着“尖叫死神”和机械骨龙相互对撞，气流震荡，房屋坍塌，沿街一路的窗玻璃都被震碎！

神仙打架，烦人遭殃，茱莉尖叫一声，和房顶一起摔了下去。

A教父稳稳地接住了女孩：

“抱歉，家庭纠纷。”

他甚至用的是绅士手。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玫纵声狂笑，表情愉悦，她骑在机械骨龙的背脊上，单手一剑刺入了violet的运转中枢！

A教父头疼地啧了一声：“叛逆期啊……”

他抬起了右手。

先前茱莉便注意到了，A教父的双手不同寻常。

他的双手由纯银打造，线条凛冽，关节考究，运转时会发出清脆的机械音。

A教父打了一个响指。

国王指令·暴怒。

“吼！！！”

仿佛是挣脱了无形的镣铐，violet眼中的猩红强光暴涨了百倍，机械骨龙冲天而起，迅猛翻身，甩飞了玫！

轰！

足刃犹如从天而降的巨剑，把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随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刺，大地皲裂、变形、下陷，眨眼间形成了一道方圆十米的深坑！

茱莉惊惧地尖叫道：“姐姐——！！！”

A教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Violet。”

收手。

机械骨龙听见了主人的命令，发出一声不解的怒吼，拔/出/了自己的金属足刃。

砰！

在机械骨龙收手的同时，玫的剑铳瞬间调整了准星，一枪命中了A教父的胸腹！

见到主人遭受攻击，Violet愤怒地咆哮起来！

A教父淡然地瞥了它一眼。

机械骨龙立刻噤声，足刃暴躁地刨着沥青路面，像是一头忠诚又暴躁的大狗。

A教父闲庭信步，走近了玫。

玫用手背揩去嘴角的血，以剑拄地，单膝跪立。

她不甘心地咬着牙关，额角都是发狠的青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她再度被A教父教训了，适可而止地，像是什么叛逆的女儿顶撞威严的父亲。

……嘁。

A教父的瞳仁是冷淡的金色，此时居高临下地垂视着她：

“知道你像什么吗？”

玫啐去嘴里的血：“狗？”

她是狗，一直都是。

以前是家犬，现在是丧家之犬。

“你就像头被抽断了脊骨的野狗。”

A教父的语气平淡地评价，“——玫玫，你没了莉莉安，就活不下去了吗？”

玫猛地暴起，拽住了A教父的衣领：

“你有脸提她？！！”

A教父漠然道：“我为什么不能提？”

“莉莉安，莉莉安，莉莉安……”

像是挑衅她，像是激怒她，A教父语气愉悦地重复了数遍：

“玫玫，需要我提醒你吗？”

此时他们离的极近，像是要接吻的情侣，A教父的呼吸辗转在玫耳侧，最暧昧、最温柔、最残忍：

“——莉莉安是因你而死的。”

“我救莉莉安，是情分；我见死不救，是本分。”

“你还有脸恨我？”

玫双眼大睁，瞳仁熄灭。

国王命令·关机。

呜。

玫的身体脱力地下坠，仿佛木偶失去了提线，A教父顺势用手肘接住了。

茱莉惊恐道：“……你把姐姐怎么了？？”

“别惊慌，小把戏。”A教父打横抱起了玫，“故意说些很难听的话，让她情绪崩溃，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茱莉愈发惊恐：“那为什么姐姐——”

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玫安静地躺在A教父的怀里，双眼无神，五官僵硬。

像是被玩坏了的洋娃娃。

作为源代码，A教父好为人师，非常乐意为茱莉解答困惑：

“一个人情绪崩溃时，是很容易被操纵的；我趁这个机会，骇入了玫的大脑，强行关闭了她。”

茱莉惊恐万状：“你要对姐姐干什么？！”

A教父闻言乐了：

“——反正不是干她。”

第六章重写，此为最终版。

※A教父出场设计致敬《死亡搁浅》Mads Mikkelse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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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盲山计划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