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重物落地声响遍整个高二走廊,但没人出来看,因为上课时间敢搞出这么大动静的,肯定是无法无天的A班。
在王志宇想要开门那会儿,甄诚敏锐发觉门缝没有闭合,堪堪虚掩着,背面似乎挂着什么黑沉沉的东西,他连老师的话都没听进去,一味推测门扉后的物体。
甄诚腿部抬起,身体一旋,干净利落踢飞铁桶,里面装着淡红色的液体,却没洒落几滴,直直冲向窗台边。
甄诚无言凝视着那个桶,颜色像是油漆,味道像是果汁,扫了眼无人伤亡便撤出教室,朝着王志宇揉了揉鼻头:“不好意思老师,我刚才发现门上有东西,没听你说话。”
王志宇喉头滚动,他知道A班人会采取行动,但是还没进门就“送礼”,未免太着急了。
他苦笑着拍拍甄诚的肩膀:“没,我要谢谢你,你反应很快,我什么都没看清就结束了,差点咱们都要遭殃。”
“你在门外等会儿,休息好了再进来。”话毕,王志宇走进教室,室内有股浓厚的甜味,他沉默搬走散发果味的铁桶,打开室内通风系统,没再说一句话,心里五味杂陈。
王志宇拎了拎这个桶,就算不死,也得头破血流躺几周。
教室里的几人喜怒完全行于色,君兰兰听到爆裂声后便叫着喊着拉过君莉莉抱成团,逃跑般飞到后窗;前排的府飞也没好到哪里去,身子一扭飘到角落。
剩下三人不慌不忙,怀忘川闲庭信步走到孟鹤川旁:“你干的?”
孟鹤川淡定放下拍摄中的手机,玩味一笑:“不是啊?”
“是大少爷自己犯病挂上去的,表哥你也没管啊还来问我。”孟鹤川仰坐在椅子上,眼神绕过身前的怀忘川望向陆峥。
陆峥本就位置靠后,烟雾没有弥漫过去太多,身后的君家姐妹嚎啕大哭他也无动于衷,静静扶脸坐着,然而细看,他的牙齿正在啃咬支撑脸部的右手掌,兴奋的表现。
怀忘川暗念失策,瞥了兴奋的陆峥一眼。
甄诚的脸和身材都完美踩到他的审美点,还有那可爱又冷漠的性格,他本想慢慢玩弄,至少两个月后再任其自生自灭,现在被人横插一手,他自然心生不悦。
怀忘川无视喜欢看乐子的表弟,避开地毯的烟粉色脏污走出门外。
甄诚正背对着教师门,脸朝窗外吹风,夏日斑驳的影光印在他的发丝和侧脸上,似乎能看见随风飘摇的细小绒毛。
他自然知道身后来人了,熟悉的脚步声,悠闲、跨度大。是怀忘川。
即刻决定当没发现,继续享受闲适,谁知这人打算贴上来。甄诚左腿一发力,转到隔壁窗台旁,面无表情地看向来人。
怀忘川怀里得了个空,无奈放下双手,弯腰扶着窗沿:“好久不见,过得好吗?”
看到对方笑眯眯的脸,甄诚无言地看了看乌烟瘴气的教室。
“还可以。”他抱臂回复,浑身上下写满戒备。
怀忘川脸上依旧挂着欠打的笑容,就算讨厌也会理我吗,好有礼貌。
真可爱。
他向甄诚逼近:“你蛮擅长打架吧?铁桶都变成这样了。”说着,指尖远程点了点铁桶。
桶的边缘很厚,大概有三四厘米,如今中部受力凹陷,扭成了麻花,铁屑扑簌簌地掉,幸好里面的液体水位低,没有泼洒多少出来。
甄诚吸了下鼻子,不太想回他:“一般吧,运气好。”
嗯,鼻子一动一动的也很可爱。
“是吗?那你觉得以后还会这么好运么?”怀忘川压低声音,慢慢吐露出自己的目的,“陆峥可不会顾及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或者大家在他眼里都不算人,今天走运,明天就不好说了。”
“要不要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怀忘川目光深情地伸出右手,想要捏捏甄诚颊边的柔软,仍被甄诚狠狠闪躲过去,随后听到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声。
“不了,我是来上学的,没有给人做小弟的想法。”
怀忘川一时忘记表情管理,嗤笑从唇角溢出。
原来他是直男。
还是没忍住,怀忘川险些笑出泪,在甄诚偷偷鄙夷的眼神中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算了,如果你需要......”
“随时找我。”他猛地贴近甄诚耳旁,湿润的气息烘热了耳垂,唇瓣似有若无地蹭过,引得甄诚起一身鸡皮疙瘩。
甄诚羞怒推开,对方却得寸进尺,在被推远前往他脖间深深吸气,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语气上扬道:“甄诚,你用的是宿舍提供的那款洗衣香氛?我也喜欢柚子花的味道。”
“真好闻。”
甄诚少见地恼怒,他突然反应之前说的保护关系是怀忘川与温多这种依附关系。
甄诚自认为自己虽缺些铁血硬汉的威武霸气,但也没几分阴柔谄媚之姿。当他试想能不能先趁四周无人给怀忘川也来上一脚,王志宇正好出来喊人:“可以进来了。”
怀忘川先行一步,甄诚刻意与他隔开几段距离,紧跟王志宇身后,深呼吸着正式踏入教室。
君兰兰有些意外。
按照常识,大山里的孩子都是皮肤黝黑、五官平庸甚至歪曲,面对他们这些人应该手足无措地僵在讲台上才对吧,这次新来的是闹哪样?
柔顺的发丝下是双活泼的杏眼,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其他的感觉就是小——鼻子小,嘴巴小,脸也小小的。
神奇的是整体不违和,他不娇小,身高没有180也会有178左右,君兰兰还曾未见过这样的男生,虽然她也不认识多少男人。
怎么说呢,他在前面立着,就像一棵树,柽柳。
去年和妹妹出去游玩偶然遇到的树。远观仿佛毛茸茸的,枝干粗壮,她们凑近细看后,发现枝叶上竟满是粉嫩的花簇。
甄诚灵动的眸子扫射过班内的六个人,教室空间远比办公室宽敞,他在路上有看到其他班级的座位,基本上是联排的高层桌椅,大概够20人入座,也算豪华,但和A班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座椅的坐垫和靠背是绸缎织成的软垫,有普通椅子两倍大,暗红色木质带有一丝沉香味,桌椅旁边摆放着略矮于桌面的小茶几。
甄诚观察中感觉教室后面有道火辣辣的视线,他挺脸望去。
四目相对,对方极薄的唇瓣咧了一下,暗淡的色调像是滤镜蒙在身上,眼窝深凹藏着一双淡灰色的狐眼,鼻子却挺直如松,脸部宛如被刻刀雕塑过般的立体,精心定型过的短款卷发增强了鲜活感,不然仅看他的脸,甄诚难以表明这种心情。
不像人类。
像幼时睡前故事里的长客,一只祈求人型的狐狸大仙。
“同学们,忘掉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准备上课了。”王志宇打破台上台下互相审视的诡异局面,指节敲击黑板,“来,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甄诚,写下你的名字,跟大家作个自我介绍。”
甄诚接过粉笔草草写下,手心快出汗了,简单说出自己的姓名和来处,甄诚便不再多言,径直走向王志宇指给他的空位。
“......”
怎么是最中间!
教室里的7套桌椅,按照中心对称分布,甄诚在这个六边形的中间,右手边是怀忘川,余光睨到那张俊雅的笑脸登时头大如盆。
甄诚认命坐好,无视势要盯秃他后脑勺和侧脸的周围人士,他伸出食指小心戳了戳桌上的屏幕,平板。
他翻阅过入学的一系列册子,其中一本介绍说国内教学开始倡导无纸化数字授课,澹藤学校争当潮头,已全面淘汰实体书,平板师生联网互动啥啥啥,说来说去就是知识一触即享、教学更高级了。
问题是,高级的东西,甄诚不会用。
指纹解锁倒是会,接下来认不出的满屏app又把甄诚卡住,甄诚纠结要不要和老师求助,还没等第一个字蹦出来,旁边的怀忘川没有预兆地起身,长腿一迈,挤到甄诚的椅子里面。
甄诚大怒特怒,上课时间怀忘川不听课,像个石头一样死盯着他看,手更是不老实,刚坐下就往腰上靠。
怀忘川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猥琐的一天,在摸到甄诚细韧的腰肢后,他没忍住,笑得眉眼弯弯,甄诚简直比楼下的野猫还难靠近,好不容易摸到这么一下,满足感马上充盈起来。
老老实实的,上课都不敢打扰老师和同学,如果在课间,自己的肋骨可能早被打成六截半了。
不过真认真起来,怀忘川的肋骨大抵会粉质细腻到能拿来包饺子。
因为此时他的胸腔被甄诚的手肘顶住,仅仅一个动作,就压制得他动弹不得,背部定在椅子把手上,钻心的痛,甚至不能呼吸,刚才的爽劲儿都没来得及回味。
怀忘川低声道:“小诚,我是来帮你的,第一天来很难上手学校教学系统。”
“所以,这个,可以先松开吗。”他痛到故意皱起眉头,连带着那双狡黠的凤眼露出无辜的神态随时要哭泣,可怜极了,好似是甄诚不解风情、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
“......那请你别再碰我,还有不要叫我小诚。”甄诚心虚放下手臂,上学第一天要是给班长搞哭了可不行。
怀忘川乐呵呵:“好的小诚。”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耐心教甄诚使用面前的平板,两人平静了下来,其他角落却仍在暗流涌动。
孟鹤川装模作样地照抄几段笔记,关闭屏幕,虽然他们不需要听课,这些知识,开学前已经在脑子里了,上学只是走个合规的过场,毕业后这所学校的大部分人不是国内免招,就是去国外留学,努力学习考状元、上名校,与他无关。
表哥也是如此。
在他这个角度,前方两个人贴得紧密,他表哥跟个堡垒一样都要把交换生环起来了,只能看到对面的头顶在时不时地点头摇头。
怀忘川说是班长,其实是无人想为班里的琐事跑腿,他便主动承担,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对第一这个词有病态执着的叔父叔母。
怀家是少数祖父母辈普普通通,靠白手起家的新贵,怀忘川的祖父,怀勤之,乘着当年东风红利一步千里,事业蒸蒸日上,建设出遍布全球的聚怀科技商业帝国,供应学校的教学设备就是出自他家之手。怀忘川的母亲也如同机器人,出生是为了第一,也很不负期望地在领域内绝对第一,最后按照父亲的安排,她嫁给他的得意门生,怀忘川就此出生。
也不能说是嫁娶,怀忘川父亲是入赘的,更像是精子库匹配。
孟鹤川较为幸运的一点,就是父母的结合是出于爱。
他的妈妈虽然也在高压环境下成长,性子却开朗活泼,步入大学后,遇到了怀锦,还有爸爸,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三个性格各异的人在学校里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妈妈和爸爸毕业后彻底坠入爱河,举行婚礼,诞下子嗣,她和怀锦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彼此却将前后月出生的两个孩子认为干儿子,做表兄弟,共取一个川字,象征友谊像川流不断。
扯远了,总之毕业后,怀忘川会被扔到国外求生再回自家公司稳扎稳打,成为掌握股市命线的聚怀科技集团总裁。
然而现在,这位总裁正在cos售货员呢。
下载软件还要手把手教!
没出息的东西,死绿茶。
孟鹤川转笔磕得桌面哒哒作响,他纳闷,怀忘川不是喜欢主动俏皮的款么,最好还没骨气,随时能像条狗跪下撅屁股舔鞋,像前些日子出名的温多。
孟鹤川摇摇头不再想有的没的,继续摆弄起手机,刷新校园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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