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开阔敞亮,小园子里种了几株紫薇花,眼下正是花期,娇艳的花枝与朱墙绿瓦相映成趣。
叶筠扶着太后站在花树下,顺手折下一枝花。
心中稍斟酌,便开了口:“重孙喜欢一个姑娘,心生仰慕已久,想请太奶奶赐婚。”
“嗯?真的吗?”太后没想到叶筠竟是说自己的婚事,一时惊讶不已,而后反应过来,便慈爱地笑开了:“长襄喜欢哪家的姑娘,叫你如此郑重其事来求太奶奶?”
叶筠还有一两年才弱冠,岁数不算大,但皇室子弟历来早婚,十六七岁成亲的大有人在。楚王妃这两年为儿子的婚姻大事操了不少心,但偏偏儿子没娶亲的心思,相看了不少世家贵女,一个没入眼的。
中宫没有皇后,皇室子弟的婚事,自然都由德高望重的太后做主,前不久楚王妃说起秦家姑娘,意外看到儿子来了兴趣,便求到太后这儿来。只要太后下了令,叶筠就不能反抗,成家立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秦家三位千金,大姑娘出嫁在即,二姑娘长相尚佳,但身形着实圆润,便只剩下一位三姑娘。
楚王妃见过秦晚晚几回,性子和软,姿容出众,主要还是因为是秦敦的女儿。秦敦是楚王这头的人,两家来往多年,楚王既要拉拢人心,难免有需要付出的时候,现在正好是机会。
前几日,楚王妃进宫提了提秦家姑娘,太后没见过人,便也没放在心里,不料叶筠开口,竟是就说起了秦晚晚。
“是秦御史家的三姑娘。”
太后闻言揶揄笑起来:“前儿你母妃进宫来,正说你不愿娶妻呢,怎么转头就有心仪的姑娘了?可不是蒙骗太奶奶的吧?”
“太奶奶洞察秋毫,长襄哪里敢蒙骗您。”红日高升,金芒穿透云层落了满地,太后嫌晒,叶筠便搀扶着她进了殿。
“您知道的,父王前些年帮皇爷爷处理案子,与大理寺御史台都打过交道,一来二去相熟了,也就认识了秦三姑娘。之前觉得自己年纪小,并不用太早成家,眼下看叶筤要娶妻了,身旁有人相伴也不是坏事,便想厚颜请太奶奶做主,成全重孙。”
叶筠记得上一世娶秦晚晚并没有亲自求到太后面前,秦敦一心攀龙附凤,不用他开口,便想方设法把女儿送到面前。
那时父王大业在前,有重大的计划需要秦敦这个御史大夫帮忙,娶秦家女儿有利无害。楚王想了想便答应了,让他时不时和秦晚晚说几句话。
每次见面,他都能从秦晚晚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欣喜和仰慕,他知道她喜欢自己,所以只要故作对她温柔几分,她就能心甘情愿嫁进楚王府。
可是时隔多年,他曾登上巅峰,后宫如云,见惯了曲意逢迎的美人,已经忘记了秦晚晚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他是在次年春时上门提的亲,今生提早了半年,想来只要他先主动,秦晚晚一定会答应嫁给自己。
楚王夫妇没有意见,太后疼爱重孙,盼他早日娶妻,也不会拒绝,叶筠胸有成竹,料想太后会点头。
果然,老太太考虑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这婚嫁嘛讲究你情我愿,咱们也不能仗着身份乱来,改日私下问问秦御史的意思,只要他和姑娘同意了,太奶奶便下懿旨,给你们赐婚!”
“这是自然。”叶筠松了一口气,脸上展露笑意:“如此,重孙便谢过太奶奶了。”
而后又陪着太后坐了半个时辰,眼看到了晌午才告辞离宫。
太后坐了半晌,已然觉得疲惫,旁边平嬷嬷招来膳房送吃食,摆上碗箸便来相劝:“主子,该用膳了。”
老人家上了年纪,便没多少胃口,这时节白日天气燥热,午膳至多半碗清粥,便吃不下了。
太后兴致缺缺,就要往内殿里去:“搁着吧,我先躺会儿去。”
“外祖母,膳食都摆上桌了,可不兴不吃饭啊!”
清润明澈的声音自殿外响起,太后正要躺下,又坐起了身:“阿稚?”
少年一袭如意暗云纹白袍,背着手抬脚跨过门槛,便见眉眼深邃,笑容温煦:“孙儿给您请安。”
平嬷嬷扶着太后出来,老人家上下打量他,倒是挺惊喜:“干嘛来了这是?”
梁惊淮掀开袍摆在桌前坐下,一点不见外:“蹭饭。”
宝贝外孙来了,太后自然不能再回去躺着了,由着宫女伺候着净手入座,接过梁惊淮递来的一碗薏米粥。
“早知你要来,便叫平嬷嬷准备几样你爱吃的。”太后嗔怪看他一眼,作势便要吩咐宫人:“吩咐膳房做几个小郡王爱吃的菜。”
仁寿宫又要大动干戈,梁惊淮觉得头疼,忙不迭阻止:“太后娘娘,您可别操心了,这满桌佳肴,还不够我吃的?您好好喝粥,孙儿陪您说话。”
每回进宫,太后都恨不得吩咐御膳房做上百十个菜,像这样按她老人家需求只准备清粥小菜,着实不易见。
梁惊淮口味清淡,什么都能吃,津津有味吃了半晌,却叫太后红了眼眶,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辛苦你了,好孩子。”
宫里的膳食不知比外头好了多少,听太后这么一说,梁惊淮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吃饱了,食不知味的喝完剩下半碗粥,才说起自己的来意。
“外祖母,我昨晚做梦梦见我母亲,她给我托了梦,叫我多进宫看看您。”
白发人送黑发人,叫太后伤心难过了好多年,华阳长公主刚去世那会儿,没人敢在老人家跟前提及公主一个字。
后来梁惊淮进宫,才叫太后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如今说起女儿,也没有那些汹涌的情绪了。
“你娘亲好久没给我托梦了,想见见她,也不得机会。”太后漱了口,吃了半块果脯才在梁惊淮搀扶下,在殿中走动消食:“她还与你说什么了?”
“她问您和舅舅是否安好,记挂公主府那些忠心的老仆,和园中的花草。”像是想到什么,梁惊淮仰头哦了一声:“她还问池塘里茭白熟了没有,现在正是时节,我才摘了一篮子送给了秦三姑娘。”
太后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秦三姑娘?”
梁惊淮悉心解释:“是秦御史的女儿,幼时常与我一起玩的,您不记得了?”
太后没见过秦晚晚,但因长公主的缘故,倒也清楚她的身世。自打华阳长公主过世,她便很少听见这个名字,对秦三姑娘是什么模样也并不在意,但今日听叶筠和梁惊淮都提到她,顿时觉得这事不简单。
半个时辰前,叶筠才来求娶秦晚晚,怎的梁惊淮又特意提起她?
太后皱眉:“你和秦晚晚……”
“孙儿和晚晚青梅竹马自幼相识,不瞒您说,其实我一直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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