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心疼你啊,摔了又不是疼在我身上!”秦晚晚嘴里嗔怪着,却从他手里抱过猫,上下打量他:“没事吧?进去坐坐。”
梁惊淮甚少来秦家,从前每次来至少都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他是皇亲贵胄出身,端得一身礼仪体统,像这么爬墙进姑娘的院子还是头一回。
至于秦晚晚的闺房,他好像在长大后再没踏足过。
才踩上台阶,一股风穿堂而过,幽幽淡香从门内飘散出来,梁惊淮摸摸鼻尖,心下赧然,一时手脚不知往哪儿使。
抬脚进门,便见屋内清雅温馨的陈设,幽幽淡香弥漫在鼻间,不动声色地牵引着神思。
他难得的生出几分局促,抬眸却见秦晚晚抱着猫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碟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小鱼干。
梁惊淮惊讶不已,看红豆大快朵颐,发出满足的呜咽声:“你这儿怎么有鱼呢?”
“闲来无事解馋的吃食。”秦晚晚伸手,抚着红豆圆圆的脑袋,换了更加轻柔甜腻的语气逗玩它:“让红豆遇上了,可真是太巧了呢!”
天光正盛,房中清晰明亮,少女躬身,修长窈窕的阴影落在身下暗花锦垫上,生出几分缠绵婉约的美,梁惊淮就站在一旁,看她明媚姣好的侧颜,心头一片柔软。
“你今日进宫了?”
秦晚晚才喂红豆吃完一只鱼干,闻言惊讶挑眉:“你也知道了?”
他嗯了一声,在旁边坐下,随口问:“太后娘娘没为难你吧?”
“太后娘娘和善,并不曾为难我。”说罢,她转头瞪着他:“小郡王,你这是说太后娘娘的坏话呢?”
梁惊淮笑起来,眼角漾开温柔的弧度:“怎会。我这不是怕你形单影只进宫被欺负?我在宫里还是吃得开的,你报上我的名号,没人能欺负你!”
那倒是。
衡郡王乃长公主之子,皇帝亲外甥,更有太后疼爱有加,比起皇子皇孙们也不遑多让,他在宫里住了三年,阖宫上下,自然都敬重他。
“下次我一定报你名字。”
凉风透过窗隙,墙角一株桂花树缀着细小的白花,清香扑鼻。梁惊淮看了眼,惊觉现在已是秋天。
他回头,唤她:“晚晚。”
“嗯?”
红豆吃完一碟鱼干,还赖在秦晚晚膝上不肯走,梁惊淮看着那只白皙莹润的手抚过猫脑袋。
“上回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秦晚晚有些迷惑,但话说出口很快又反应过来。
上回在公主府,梁惊淮问她是不是喜欢叶筠,她没有回答。
如今再提起,好像就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是。”
梁惊淮眸光一黯,早有预料,但听秦晚晚亲口承认,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她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楚王一家的所作所为,叶筠剖白心迹的爱慕,不过是世家联姻,招揽党羽的手段。她一腔真情,最后换来的,不过是叶长襄毫不留情的穿心一箭。
事情正按前世的轨迹走着,如果他不出手干涉,她将继续步上一世的后尘,在楚王逼宫夺位之夜香消玉殒。
“姻缘大事并非儿戏,你不要轻易相信男人说的话。”
秦晚晚面上发烫,佯怒道:“哪要你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你才多大啊,瞎操心!”
梁惊淮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郁闷盯着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但凡长你几岁,你这会儿也不能在这儿了!”
秦晚晚被他气愤的语气逗笑了:“那在哪里?”
当然是隔壁公主府,他的院子里了!
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暗暗盘算着,要怎么说服太后在自己和叶筠之间选他。
那日他已经在太后面前说的明明白白,虽然楚王夫妇不少在老人家耳边明说暗喻,大有要拿到赐婚诏书的架势。但梁惊淮还是相信外祖母对自己的宠爱程度,不比叶筠那个重孙少。
然而梁惊淮信心满满,等了一段时日,却是见太后召见了楚王妃,他眼皮重重一跳,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彼时叶筤和秦诗诗婚期在前,叶筤告假在家安心准备大婚事宜,临近亲迎,秦家上下都陷在一阵忙碌中。
秦诗诗试吉服、备嫁妆,忙得脚不沾地,秦敦忙于政务和宾客应酬分.身乏术,秦莹莹和秦诗诗也从旁帮忙。
秦家还没办过婚事,上头没有母亲坐镇,难免力不从心,好在府中两位姨娘有些经验四处张罗,尚不算棘手。
秦诗诗过门便是郡王妃,皇亲宗室的凤冠霞帔最讲究规格排场,从衣料到绣工无一不是完美。
婚服送至秦家正好是大婚前几日,秦诗诗纤瘦高挑,量身定做的凤冠霞帔完全展现了她玲珑有致的体态,两位姨娘在旁赞不绝口。
“这衣裳穿上,咱们大姑娘便是京城世家中最好看的新娘子了。”
“那是,大姑娘如今是郡王妃了,一切都应是最好的。”
两位姨娘都不过三十出头,还算年轻貌美,母家父兄也是做官的,不过因为是庶出,嫁人也只能给人做填房妾室,比起秦家书香百年,却是不值一提。
秦家几姐妹都是正经嫡出的千金小姐,秦家往前几代也能攀上皇亲,秦敦姨奶奶是高祖皇帝的贵妃,在京城名门望族中也能排上名号,这也是临王府为何抛开其他世家不谈,愿意和秦家结亲的缘故。
人逢喜事总是心情舒畅,秦诗诗笑靥如花,照着镜子摸了摸腰身:“两位姨娘辛苦了,这些日子多亏你们帮忙,我这头没什么事儿了,你们下去歇着吧,可别累着了!”
“大姑娘说哪儿的话。”两位姨娘客气说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去。
秦诗诗提着厚重的婚服在妆台前坐下,镜中映出姣好的娇颜。她今日上了全妆,梳妆的嬷嬷是宫里指派的,听说当年给皇后娘娘梳过妆,颇有几分地位。
对镜看了一阵,秦诗诗还是换下婚服,拆头面时吩咐:“晚晚,帮我拿下银篦。等会儿再去库房清点一下嫁妆。”
秦晚晚默不作声站在一侧,闻言忙从妆奁中取出银篦递过去。
四下没有旁人在,秦莹莹才咬着桂花糕问:“大姐,你嫁妆那么多,怎么不让姨娘帮忙清点,好歹省心些。”
“终归不是自己亲娘,也不能事事倚仗两位姨娘。”
其实秦诗诗骨子里有着高门嫡女的骄傲,她向来不把父亲几位妾室放在眼中,尊敬有加,却同样尊卑分明。
秦莹莹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大姐忙了这么久清减不少,有人帮忙操心最好,听秦诗诗开口,一时面上挂不住,只好把气撒在秦晚晚身上。
“你平日就爱躲懒,看大姐要出嫁了,也不知道来帮帮忙。成天在屋子里四书五经看那么多,也不见你考中功名呢!”
秦晚晚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一个字没说也能被数落一顿,二姐这脾气当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她不与她正面较量,只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大姐婚事我也关心,只是没经历过,不知从何下手。临王妃心细,还特意指派了经验丰富的嬷嬷来,想来比我妥帖许多。”
秦诗诗梳头的手一顿,从镜中看向身后说话的秦晚晚,素妆裹面的少女噙着浅笑,亭亭玉立,艳若桃李。
秦晚晚言辞从容,不急不缓,与阴阳怪气动不动就开口嘲讽的秦莹莹迥然不同。
看着咬牙切齿吃糕点的秦莹莹,她叹了声气,把手里的银篦放回妆奁里,淡声道:“少吃些,一桌子点心叫你吃了个遍,晚膳又撂筷子!”
秦莹莹愣了愣,发现大姐这话是冲自己说的,当即便变了脸色,扔下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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