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声惊耳,偌大皇城掩盖在阴云之下,雨水如石砸的毫不留情。
宫殿玉瓦金碧,外周的嘈杂与这宫殿隔绝,内厢暖烛通明。
远处,太监揣着消息脚步生风,不忘四处张望看有无人跟踪,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无从顾,喘着气朝着一个方向不停歇跑。
五日前,锦衣卫带人前往浙阳抓捕端王,到时却发现端王与王妃皆已自刎于府,独独留了张证清白的血书。
这一消息传回来,朝野震动,甚至市井流传了一道阴谋论。
当今皇帝懦弱无能,朝堂掌权的是裴太后。
这薨了的端王来头就大了,他可是先帝意中的龙储人选,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若不是与裴氏立场相对,哪里会有现在这个陛下的事?
更重要的是,端王品性温良恭俭让,又曾与一众老臣联名上奏还陛下亲政。
这中间自然出了些插曲,依旧是裴太后监国,可有了这事,裴太后又怎么能忍?
怕端王和老臣干脆联合起来篡位,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收买端王府的下人,伪造勾结敌国的书信
风势如火如荼,一夜间倾倒于裴家,各势力也乐得看这个情况,纷纷向裴家施压,待陛下亲政,他们就是从龙之功。
慈康宫。
裴锦云晾干了笔迹,桃花眼里闪着灵动的戏谑,眼角下一颗朱砂痣似吻诱人,小巧高挺的鼻子如河中悬月,此刻她白皙姣好的脸颊透着两抹粉,一袭绯色祥云勾尾裙在她身上玲珑娇艳,发簪的一对流云步摇发着铃铃响声。
若是有人瞧见这一景定会惊叹:一见裴家女,牡丹失国色。
正巧,太后睁开了眼,近日的事物累得她晚间难眠,只有这时才能小憩一会儿,不过也快了,再大的风雨也该平息,背后作乱的蝼蚁也该逐个抓出。
“云儿在写何?”
裴锦云听见声音,将宣纸拿于手中,神秘道:“姑母猜猜云儿写的何字?”
“你倒是打浑起哀家了。”裴太后也未生气,笑道。
一听这话,裴锦云就放弃了玩耍的心思,把宣纸铺在太后身前。
一个赫大的暄字就出现在太后眼中。
“谜底都透了,姑母要是还猜不到可就没意思了。”裴锦云道。
太后笑意逐渐变深,暄,日与宣,当今陛下登基时改年号为文宣,也称之为文宣帝。
日代表明,阳光之下。
宣为另一半,为暗。
这不是点明文宣帝在暗中谋划端王夫妇勾结敌国和近些日子市井言论吗?
裴太后无奈的笑了笑,仿佛看穿了裴锦云的小心思,顺着夸道:“幸云儿在哀家身边长大,不然哀家就损失了一个谋士。”
裴锦云听了夸,把纸扔进了火炉,看着宣纸化成灰烬。
“方才我们的人来报,世子进了御书房,与同行的还有魏首辅、锦衣卫指挥使和……”
说到那人的名号,裴锦云面上不自然了一下:“顺宁侯,说是顺宁侯恰巧有事入宫,就与世子一道面见陛下。”
裴锦云说完,觉得不够火候又添了句:“可有事为何不来见姑母?偏生去陛下那?”
十一年前,顺宁侯的父亲忠信侯护送端王前往封地,在路途与一伙人起了争执,得端王劝解未发生打斗,谁知。
那伙人事后直接找到了忠信侯住所,趁着夜晚屠杀了侯府所有人。
第二天天亮时,人们才发现侯府血流成河,禁军搜寻了许久才找到吓傻了的贺舟渡,和已陷入昏迷高烧的贺云初。
也从那日后,因目睹父母死亡又高烧了三日的贺云初落下颠病,得太后怜惜,整日整日上好药材不要命的送,才稳定下来,不过也受不得刺激。
而贺舟渡,七岁的年纪在那夜就懂得,从此以后他和妹妹没有顶梁,他要靠自己,顶起贺家门楣,护好妹妹,查出真凶,让父母在天之灵可得安息。
后面抓到了凶手,原是一伙常年靠抢劫为生的人,当时裴太后需立威,收服剩下臣民之心,就下令秋斩。
念贺舟渡承袭爵位后听到封号伤感,就另赐封号为顺宁侯,寓意自然是顺心如意安宁的意思。
按理贺舟渡这样的经历,他应是沉稳寡言的性子,可不知怎么的,他逐渐长成了张扬风骚。
还热烈追求裴锦云,有裴锦云在的地方就必然有贺家兄妹一人在。
整城都知,顺宁侯非裴锦云不娶。
裴锦云不像其他人那般想,她觉得贺舟渡心思不正,居心叵测。
只有贺家妹妹心思单纯,待她如亲姐姐一般。
这些事,自然逃不过裴太后的耳目,纵使裴锦云藏着掖着,不过裴太后也不打算参与小辈之事,即使她心中也偏向顺宁侯。
因为云儿早晚都要嫁个男子,不若嫁顺宁侯,长相一佳,又不无趣,上头更无公婆挑事,下头的妹妹单纯好糊弄。
“报——太后娘娘!裴小姐。”
专门在御书房伺候的太监报道:“世子入御书房大约半柱香的时辰,不知因何惹怒陛下,已经被拖到殿外杖责了。”
裴锦云:“陛下这是打算和裴家鱼死网破?”
百姓皆知,太后掌权,皇帝懦弱无势,定是调动不了宫中禁军,所以杖责世子定是太后下令。
“看来是我们低估了陛下,连他什么时候把禁军换成了亲信都不知。”裴太后抿了抿杯中热茶。
裴锦云:“那又如何?云儿倒有一计,就是不知姑母愿不愿听。”
“哦?”
“陛下这样是想让世子误会端王夫妇勾结敌国一事是我们伪造,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待世子坚持不住之时,云儿再去救下世子,让世子知道,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裴家,毕竟,人若身处浮萍,那一棵稻草他就会牢牢抓住。”
屋内一众人低下了头,如未听见般,这些人都是裴家家生子送入宫,每一个,都是可信任,且不会背叛之人。
“那就依云儿说的做。”太后拂了拂手,让太监退下。
“那云儿也告退了。”裴锦云朝着太后俏皮眨眼,福身之后也带着人跨出殿门。
淳心执着伞跟在裴锦云身侧,雨水如雹落的毫不留情,恨不得一次将存量落完。
嘭——
延杖掺杂在雨中,飓风撼天,雾沉沉的天闪过光亮,在下瞬又袭来惊雷。
那人趴在长凳上,褪下外袍,延杖一棍棍混着飓风打下,镶嵌其上密密麻麻的尖钉沾染着血,白色里衣也被血水全部浸湿,而他却暴着青筋,紧咬着牙关不肯出声,任凭雨水落到身上袭来的凉意与身后刺骨的痛意混为一堆。
执刑的禁军站为两列,面不改色盯着人。
“这血腥之地怕是冲撞了裴小姐,不知道来此是为?”康郎中令打着马虎眼道。
裴锦云看凳上人尚存气色,应是刚行刑,她说道:“来的真不凑巧,太后还念着传召世子,怎的世子就惹怒陛下?还被处以廷杖之刑?”
康郎中令揖手道:“帝王之事岂是我一个臣子能议论的,还不是吩咐什么做什么。”
这个话不就说她裴锦云身为闺阁女子不知礼法,逾越了吗。
裴家得势多年,还未有人如此与她呛声,倒是有趣。
裴锦云轻飘飘道:“那是这位大人不得帝王心呐,不知这位大人姓何?怎的从未见过。”
话余,裴锦云看世子已快撑不住,嘴角溢出血,她命人抱来了棉芯。
康郎中令被她瘪了一道,忍气吞声道:“康。”
“哦,那就是康大人。”裴锦云道了一声。
“太后点了名要见见世子,世子若是在康大人棍子下出了事,不知大人可担得起杀害皇亲国戚之罪?”
裴锦云不甚在意的扫了眼陆遥川,这话当然是说给世子听的,就算世子听不清,那她也有办法让世子知道今日发生的事。
康郎中令不知如何作答。
任着太监将棉芯囤的厚实压在了世子脊背屁股上,护的密不透风,世子也如饺子般,整个人成了那皮,被厚实肉馅包裹。
康郎中令不得已:“听见了吗,若是耽误世子面见太后,个个都活不了命!”
“是。”执掌的人答了,扬下的廷仗声听着总算不吓人。
雨水、泪水、冷汗混迹在一起从陆遥川额头流下打湿了脸庞,眼前朦胧不清,唯看得来人一身绯衣衬的身姿修长亭立,雨水顺着伞角滴在地上溅起水珠,犹如不染世尘的红莲。
棉芯垫在他衣服里属实减轻了痛苦,眼前人的身影逐渐模糊,耳中传来的字眼成嗡嗡声,他缓缓泄力,瘫在凳上,心里绝望。
裴锦云让人端上了红糖姜汤,太监蹲在一旁喂他一口口喝下。
“此事太后也为之伤神,但端王夫妇宁愿自刎也要保全世子……”她微顿,不可闻叹道:“想必不用锦云多说,还请世子熬过此劫,备好精神为端王夫妇正名,世子无需怕自己孤身一人,寻常百姓家的幼儿受了欺负,家中长辈出头撑腰,世子还有太后在,太后会护着世子的。”
该说的话言尽于此,她也不可能直接把世子从康郎中令手上救下,不然怎么让他知道他身处浮萍,裴锦云带人离去,衣裙被狂风吹的向后敛动。
陆遥川吊着一口气迷迷糊糊听见,父王母后、太后、撑腰。
淳心侍奉裴锦云多年,大多在殿外等候,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但也知隔墙有耳的理:“府里传来消息,素姨娘昨日夜里平安诞下一公子,将军大喜言下月办满月宴,小姐可要先寻个时间回去一堂?”
“府中添丁是喜事,先从我私库里包一千两银子,再买些补物向素姨娘贺喜。”裴锦云面不改色道
“是。”淳心不明的答下。
帝王统政地高耸威严,层层带刀侍卫严加把守,与宣政殿、养心殿同是天地集天地浩瀚之气址。
裴锦云回望这御书房,雨水打在金碧辉煌的瓦壁上毫不留情,漆红的宫壁在灰暗的环境里透着压抑诡异,所有人都像这座宫里的提线木偶人,被一只诡旎的大手操控,却又不得不争相斗勇,不过是循序轮回一个送走一个,永不停歇罢。
谁又能逃得了,既然如此,要做,就做那位高权重、让人忌惮的权臣,她要永世流芳。
凭什么她的一辈子只能从闺阁变为后宅夫人,永远居于男人之后。
如此,那便玩一把大的,成与不成谁又知道呢。
没有想到过签的会是权谋文,充满了挑战……真的真的真的好难啊!但是这本对我有特殊意义,我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努力会给自己和我的读者一份满意的答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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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见裴家女,牡丹失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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