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望舟没再管顾他,径直上前为姝元娘娘清扫墓碑,看着他宽厚沉默的背影辰千羽只能无奈离开。
三千年前,辰千羽尚且年幼,他长得可人周围的人无一不喜爱,除了他的哥哥。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那叫讨厌,他只知道哥哥不爱跟他说话经常不理他,却总是对他说:你能不能安静点。
他便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吵了哥哥才不爱跟他说话,哥哥喜欢安静的小孩。
有一次暮望舟在书房做着课业,年幼的辰千羽拿着拨浪鼓噔噔噔地跑来,直接倒在暮望舟脚边,看着他傻笑道:“哥哥,你好好做课业,我安安静静的不打扰你。”
暮望舟依旧没说话,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便抬着书桌去了院子。
再到后来辰千羽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他的哥哥不是因为他吵闹而嫌弃他,是因为他存活于世而厌恶他。
如果他没有活着姝元娘娘就不会死,暮望舟不会失去母亲,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自那之后辰千羽就再也没有去主动找过他,再也没有踏进梧寒宫半步,对他的称呼也早已从那句粘人的“哥哥”变成了与他人一样恭顺的“大殿下”。
·
俩人在上天庭是经常碰不到面的,除了辰千羽有意躲他外其他众仙官也是个个战战兢兢用尽一切手段来避免。
所幸,暮望舟身为嫡长子每日政事繁忙,时不时还要游走六界没给俩人碰面制造机会。
观文殿——
辰千羽撑着脑袋望着对面正在装模作样看书的云翳,深吸一口气,继续抱上对方的手臂,撒娇嗔道:“云翳哥哥,你最好了,就答应我嘛,陪我去下界扬州玩玩,咱就去半日保证不会被人发现的。”
云翳屹然不动。
他继续道:“就算被发现了我替你担责,一定不会让你受到连累,你就陪我去一趟呗。”
云翳放下书,看着他认真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辰千羽毫不犹豫地伸出两根指头:“这次我肯定说话算话。”
云翳默默地喝了口茶:“……”
辰千羽受不了了拉扯着人就往外跑:“哎呀,云翳哥哥,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咱再多耽误几个时辰游灯会就要结束了!”
云翳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被他跌跌撞撞地拉着往外跑,只得了空施了个法又往观文殿门口设了个结界。
俩人一阵风风火火的来到扬州。
此时的扬州正值三月春,最是热闹。凡间有一句诗是专门来赞美它的“烟花三月下扬州”辰千羽很是喜欢,每每到三月扬州又遇大型灯会他都必定要拉着云翳下来凑个热闹。
显然这回俩人下来的有些早了,天色刚刚擦黑,四处悬挂的花灯都还没有点亮。
辰千羽嘴馋便拉着云翳找了一家饭馆点了一桌子五花八门的鱼,清蒸的,油炸的,麻辣的……
云翳无奈扶额:“你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辰千羽一心都在碗里,头也不抬的答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在俩人吃吃喝喝的打发时间里,饭店涌进来的人也愈发多了,店小二甚至还在门口搭了几张桌子。这人一多辰千羽就觉得有些热了,用手呼呼扇着风:“怎么突然间来了这么些人?”
赶巧路过的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了吧,今日可是赶上了一年一度的江湖大赛,又恰巧与花灯节同一天不光武林高手云集连这附近城里的大人小孩都想来凑个热闹,这么一凑人可不就多了吗!”
辰千羽被勾起了兴趣:“江湖大赛?那是干什么的?有好吃的好玩的吗?”
店小二却没工夫回答他了:“客官,你去问问别人吧,我还得去上菜呢。”
云翳道:“江湖大赛就是一帮武林人士打打架,争个第一第二出来,怎么你有兴趣?”
辰千羽平生最无感的就是打架了,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失了兴趣:“没兴趣没兴趣,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去看花灯吧。”
暮色四合,繁星点点。
此时花灯如海,流光溢彩,街衢两侧,彩旗猎猎,处处皆是火树银花之景。
辰千羽拿着根糖葫芦边走边啃,左边瞧瞧右边瞅瞅,上天庭冷清这段时间可憋坏他了,这会儿得了机会出来,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五个脑袋。
前面人潮如水,只听有人吆喝:“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小店今日举办活动,猜灯谜,凡是能猜中者皆可获得花灯一盏……”
辰千羽也跟着挤了过去,只一眼就看中了那盏悬挂着的金鱼花灯,立马转头去找云翳:“云翳哥哥,你看那条鱼的花灯好不好看,是不是做的特别像?”
他一开口云翳便猜中他的意图:“想要?”
辰千羽点头如捣蒜:“云翳哥哥你这么有学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些灯谜一定难不住你。”
那些简单的灯谜已经被猜个七七八八了,此时众人都被店主手里那道难住了。
“半天不动,突然一动,上面欢喜,下面好痛。”
有人道:“这算什么灯谜呀,这不是暗戳戳的行不雅之事吗?”
众人一听齐齐哄堂大笑。
辰千羽皱着眉,不解其意,想扭头去问云翳,却见对方眼稍也挂着淡淡的笑意。
辰千羽:“云翳哥哥,行什么不雅之事呀,你们都在笑什么啊?”
云翳轻咳了一声,敛住笑意:“没什么,小殿下不是想要花灯么,我去给你赢一个。”
可怜辰千羽还是一脸懵懂,不雅?他只记得暮望舟爱说这两个字,“坐相不端是为不雅,哄堂大笑是为不雅……”
云翳挤过人群,来到店主面前,作了一揖,道:“敢问店主,可否是打一行为?”
店主笑而不语。
众人闻言笑得更欢,辰千羽更加不解。
云翳才慢悠悠道:“我猜——是钓鱼。”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店主抚掌:“小友厉害啊,这么快就猜到了,我这店里的花灯你可随意选一个。”
辰千羽心花怒放,哪里还管什么雅不雅的了,上去就抱着云翳胡乱拍着马屁:“哥哥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街对面一家酒馆二楼包厢里红衣男子捏着酒杯倚着窗子,妖冶的眼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
“你这么不正经的谜题竟也有人能猜出来?”身后的乌衫男子打趣道,“知己啊,不去认识认识?”
红衣男子把玩着酒杯,声音慵懒:“他可不是凡人,我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又是仙界那帮神仙啊!”那人似是觉得有些可惜,转眼又一挑眉,“不过,你怕吗?”
·
“什么?没房间了,可你这上面不是写着还余两间空房么,你不要瞎讲,我们是识字的。”
店小二拱手歉笑道:“实在不敢愚弄二位客官,只是这两间房昨日就已经被人预定好了,本店实在是没空房了。”
辰千羽无奈地撇撇嘴:“算了,我们另找一家吧。”
那店小二是个实在人:“实不相瞒,这又是灯会又是比武的,来了好些外地人,此时扬州城里的客栈怕是都满了,二位客官如若不嫌弃,我们的柴房也是干净的——”
“谁要住柴房,我还就不信我能找不着地睡觉!”辰千羽愤愤地拉着云翳就走。
出来一连问了好几家客栈都答住满了,这可把辰千羽急得抓耳挠腮,一晚上玩得筋疲力尽又出了一身汗,此时只想洗个热水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呼呼大睡。
云翳适时建议:“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
辰千羽:“不行!我不要回去,我明早起来还要吃扬州城的如意花糕呢!”
云翳:“………”
辰千羽眼尖指着云翳身后道:“咦,那不是还有家客栈吗,听着没声音应该挺冷清的,肯定没什么人,我们去那问问吧。”
那家客栈名为泾宣阁,名字起得实在是有些附庸风雅,若不是辰千羽看见门口雕刻的住宿二字任凭谁也想不到这是一家客栈。
他推开门,里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与其他客栈相比倒真显得过于冷清了。
四周环视了一圈却不见老板身影。
辰千羽喊道:“有人吗?我们想开两间房。”
“欸——”面前的柜桌底下突然伸出一张红艳的女人脸,“有人有人,两位客官是要住宿?”
辰千羽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躲在云翳身后答道:“对,我们要两间房,另外请帮我们备两盆热水,我们要洗漱。”
“好嘞!”女老板殷勤的记下。
云翳四处打量着,奇怪道:“你们这客栈没有人住宿吗,不应该啊今日热闹成这个样子整座扬州城人满为患,怎的偏你家生意这么冷清?”
女老板突然抬起头:“谁说我们客栈没有人住宿了,刚刚在你们前面还进来两个呢!”
辰千羽嘀咕道:“两个也不算多吧?”
女老板给了他们两张房牌:“您二位的是天字号三房和四房,请收好。”
云翳答谢接过。
“哎,你这画是谁画的,画的又是何物?”辰千羽不知何时又跑到右边的供台处,指着上面的画问道。
只见那墙壁上挂着一副卷轴画,画面茫茫然,感觉蒙着纱又像铺着雪,教人看不真切。
女老板笑道:“哦,那是我家小妹画的,有些掉色了,纯属瞎画,碍了客官的眼了。”
辰千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又跑过去挂在云翳身上娇嗔:“云翳哥哥,我感觉我腿都要断了,你背我上楼好不好?”
云翳弹了他一个脑崩,拾阶而上:“自己走!”
辰千羽不死心继续追着往他身上靠:“不嘛不嘛,哥哥你最好了。”
这时云翳突然停下了脚步,辰千羽以为是他妥协了把人拱得更厉害了:“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了。”
云翳:“……咳,咳咳,咳咳咳……”
“哥哥?”辰千羽茫然抬头。
台阶上黑衣男人面色深沉。
灯谜并不是原创,在此借用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歌吹是扬州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