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绮南把邱淼带回农场暂住一晚,拒绝了其他人的关心,尤其是男性。
徐应北也察觉冯绮南从车站接回邱淼后的异样神情,默契地没有发问。
夜里,冯绮南给邱淼煮了拿手的泡面,采摘菜园里最新鲜的绿叶菜,还有两个完完整整的荷包蛋。
说来惭愧,邱淼这丫头的个头很快就会超过她了。因此,冯绮南的裙子,小姑娘穿着当睡衣也正合适。
洗完澡后,邱淼窝在冯绮南的床上,身子沉沉地压在大型的玩偶之中。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吃掉。
她说:“姐姐,我信任你。因为你不逼问我。”
农场的夜很静,少女的眼睛忽闪忽闪,把一切都吐露。
几个月前,邱淼在网上认识一个网友。对方说自己也是学生,一开始,只是会互相分享难解的题目。
后来,二人开始敞开心扉,聊星座、聊理想。邱淼诉说自己的家庭,说父母不在身边,说自己很想他们。
对面说可以资助她买票去京北找爸妈,条件是,少女需要拍一张自己的照片。
一张照片之后,是无休止的威胁和语言暴力。逼迫邱淼交出更多更多的照片。
冯绮南看完了全部的聊天记录,愤怒充斥全身。对面的神秘人分不清到底多大年纪,所谓的高中生身份,不知是真还是假。他的用词和遣句都是最恶劣,每个字都冲击着邱淼这个年纪的小女孩。
过去的人生里,成熟的冯绮南遭受过无数更肮脏的语言暴力。她所能做到,无论是回击还是漠视,无外乎都令她的身心作呕过。
很难想象的是,同样的暴力发生在十三四岁的女孩身上,又会是一种什么心境。
冯绮南做不到劝她漠视,只是关上她的手表,告诉她,“我们不逃避,用更硬的手段去回击吧。”
邱淼问她,“我该怎么回击?”
“我爸是教导主任,我前男友是副镇长,我朋友是警察。”冯绮南笑笑,“看姐姐怎么把这个人揪出来。狠狠给他上一课。”
冯绮南收走了邱淼的手表,并在自己的手机登入了她的企鹅账号。开始假装邱淼回复这个人的消息。
对方的头像是很常见的动漫少年,黑白色,营造一种学生氛围。网名却叫阳光男大,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我和他约了这周末见面,在一家叫长岛的咖啡厅。”农场里,冯绮南举着手机汇报进展。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开会。
“阳光男大?”蒋娴眯起眼睛看到这个ID,“那肯定就不是男大了。”
冯绮南点点头,“要么小毛孩,要么小老头。”
谢回有点担心冯绮南,“周末几点?到时我和同事穿便衣在你附近打掩护。”
冯绮南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种躲在网络里仅靠语言威胁人的家伙,没攻击力的,十个里九个都是阴暗怂包。”
谢回赞同,俩人就周末的行动布局眼看就要展开讨论。
徐应北这时突然插嘴,抛出一个有力线索,“长岛咖啡是一中学生们最爱去的网红咖啡店,就在一中南门的街区上。
一中实行高三生住宿制度,周五放假,周末返校,一般下午四点开始上课,学生们在这之前就要到校了。”
“你和他约几点?”徐应北看向冯绮南。
“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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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两点半,冯绮南换上了符合青春期少女的裙子,把长发梳成初中生常见的高马尾,发卡是粉色蝴蝶结。坐在长岛咖啡店静待鱼上钩。
谢回在室内,装作顾客,门外是他盯梢的同事。
徐应北比冯绮南还要提前赶到,在角落里默默装作等人的样子。
来人之前,冯绮南看着咖啡店的两个角落各自坐着一个看起来很闲的男人,实在太突兀,便在几个人的行动群聊里发话。
「趁没人你俩坐一块儿聊聊天也比现在这样强,太假了哥哥们。」
还在镇上处理邻里纠纷的蒋娴插空回应了一个表情包。
谢回:「那我过去找他」
这条消息刚发送完成,徐应北已经端着咖啡走到谢回跟前了。做戏做全套,他震惊地发出,“好巧啊老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谢回也身经百战,秒接住戏,“吆喝,徐应北,好久不见啊?”
咖啡店的老板一听到徐应北这个名字,本来蔫蔫地坐在吧台后面刷短视频的眼睛一亮。
“徐应北?”老板远远地再三确认,从吧台后端出一块儿小蛋糕送过去,“你是小北?好多年都没来了吧。”
无人在意谢回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一中的人,但无人不晓徐应北这个名字是一中几十年一遇的高考状元。
徐应北笑着和对方寒暄,说自己回母校看看。
老板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得体地问过好,便回到吧台继续刷手机了。
谢回那边,对徐应北非常受欢迎这件事产生鄙夷,看徐应北低着头发消息,趁机把蛋糕拉到自己跟前,吃上了。
冯绮南看过去,目光正好和徐应北对视。对方的眼里带着一丝凛冽,眼神示意她看手机。
刚刚,徐应北私聊发给她这么一句:「不许叫除我以外的人哥哥。」
……
冯绮南憋笑。
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阴阳,但带了敏感的“哥哥”二字,就踩到了徐应北的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长岛咖啡门口的风铃被一阵风吹起。
有个穿蓝色T恤的男生出现在咖啡厅。
背着的书包露出他藏起的校服外套一角,深蓝色的校服裤子却懒得遮掩。
头发很长,刘海可以遮住眉毛,在一中,这是不合规的头发。
来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店里最亮丽的冯绮南,看到她手腕处的手表,便默契认出是和他有约的人。向前台点了一个小蛋糕,装模作样地在她面前坐下。
个头小有个头小的好处,冯绮南总是被人误会成学生。之前在京北当牛马的日子里叫她面色憔悴。但自从回了周城,作息规律,不熬夜伺候甲方后,黑眼圈淡去,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十岁。
蛋糕放在冯绮南面前,对面的男生在她对面坐下来。
一个对视,对方长得还算白净,板板正正的少年,实在想不到私下竟怎么恶劣。
冯绮南忍着怒意继续扮演无辜小女孩儿,眨着眼睛望着他。
“别客气。”男生急于表现出一种成熟气质,把蛋糕往她面前推推,“想吃多少我请。”
……冯绮南无语地笑了。
“丫头,别怪哥哥用这种办法。我是喜欢你的,可是你要听话才行。懂吗?”
冯绮南快装不下去了。
“没想到你本人这么萌。”男生说,“叫声哥哥听听。”
徐应北比冯绮南还要难忍,远远地把男生的照片拍了下来,发给了一中曾经的班主任。对方现在已经坐到主任的位置。
这声哥哥冯绮南叫不出口,那边的徐应北更是听不得。
发完照片后,他便不顾谢回静观其变的冷静,直奔冯绮南所在的位置。趁男生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幽幽开口:“不好意思,这是我女朋友。”
男生想离开,谢回也已经到了,亮出了证件。
冯绮南终于松一口气,把蝴蝶结摘了。
-
一中的教师办公室里,犯错的男生正在等待父母的到来。
徐应北过去的老师,也就是现在的副校长,正在全权主持这件事。
一开始,徐应北和谢回押着男生来学校对峙,作为老师,本着不将事情在校园内闹大的前提,老师提出去警局处理。
但来学校处理是冯绮南的提议。
“我们就要把事情闹大,做错事就是他,谁也别想息事宁人。”
男生的母亲自己赶来,听到事情原委,第一反应不是道歉,而是请求宽大处理。
冯绮南作为邱淼的代表人,干涉不了学校的处理方式。只能给予最严重的警告,那就是,“不会原谅。”
“当然了,我方希望你们能对该生予以开除的处理。”
他的母亲说,“高三正是最要紧的年纪。”
“那为什么要伤害别人?”看着对方哭,冯绮南也不忍心,但也还是放出狠话来。
她已经到了既能共情成年人,又能怜惜未成年的阶段。怜惜仅限于邱淼这类受害者。至于加害者,年龄不是他们的免死金牌,犯错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你是什么人?你是律师还是警察?凭什么干涉校方的决定!”男生的母亲发疯似的指着冯绮南质问。
冯绮南稳稳站在原地,毫不胆怯地直面对方。
徐应北上前,揽住她的肩,“我是白桥镇的副镇长,被你儿子威胁的女孩儿是我镇实验中学的学生。我女朋友的父亲是女孩儿学校的老师。”徐应北再指指旁边的谢回,“哦,这位警官老家也是白桥镇的,和我们是朋友。”
冯绮南没有否认女朋友的身份,上前一步,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女士,“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儿子做了什么。阿姨,明白吗?”
罪魁祸首的少年这个时候终于站起了身,他面色泛红,尽显难堪。在自己的母亲快要求人求到下跪时,他率先跪在地上,说出了那句,“我错了。”
“好的。”冯绮南说,“那就接受惩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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