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莫气，妾身这就去办。”戚素娘欠了欠身子。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不管是什么时候，都顺着他，永远不落一句埋怨。

果然，傅昌明听她这样说，脸色稍霁，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锦书呢？今日怎么没来你这。”

“锦书在温书呢，前两日有些风寒，落下了两日的功课，她心里着急呢。”戚素娘听他提到女儿，心里很是高兴，忍不住为女儿说多些好话。

傅昌明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以后锦书就改叫二小姐，锦画就叫三小姐，你跟府里的下人们交代了一声。”

戚素娘的翘起的嘴角微僵，但很快便若无其事的应了声是。

等戚素娘到沁春苑时，那里已经焕然一新，一点也不像荒废了十几年的样子。

长公主和一个罩着披风的小姑娘正坐在院子中看着，丫鬟婆子和小厮正热火朝天的干着活，擦擦洗洗，搬搬抬抬，有条不紊的样子。

“长公主殿下金安，妾身来迟了。”戚素娘上前行礼盈盈笑道。

“这位一定是大小姐吧，瞧着和夫人可真像。都怪那群该死的奴才，让大小姐收了这么多年的苦。”

姜若苗受不了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并不理会她。

“戚氏，你倒是你有眼力见的，你入府也十几年了吧。”长公主翘着兰花指，拇指和食指捻起茶杯盖，吹了吹印雪白茶氤氲缭绕的热气。

“是，妾身入府十四年了。”戚素娘不知长公主为何突然这么问。

啪，手中的茶杯掷向戚素娘，褐色的茶水溅到她素白的裙角上。

“十四年了一点规矩都没学会吗，你是什么身份敢自称妾身。”

戚素娘是扬州瘦马出身，算不得良妾，按理说连一般奴婢都比不上，但胜在傅昌明宠她，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在忠义伯府混的风生水起。

戚素娘没料到长公主会突然发作，一时有些愣住，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咬咬牙陪笑道：“是奴婢不知好歹僭越了，这里是奴婢列的清单，长公主和大小姐看看，若是满意，奴婢便差人去库房搬来沁春苑。”

长公主看了单子后挑了挑眉，这戚氏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做事滴水不漏的，看来不好对付啊。

沁春苑经历了大半天的拾掇后又变得富丽堂皇有生活气了。

“安嬷嬷，以后就麻烦您和绿意姐姐了。”

“小姐客气了，这是我们的福分。”安嬷嬷不苟言笑，长的十分刻板，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但接触了一会就知道这不过是表象，其实他是个很温和的人。

“是啊，小姐，能伺候你，奴婢可高兴了。”绿意是个活泼的。

安嬷嬷和绿意都是长公主给她的，她们一个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一个是一等大丫鬟。

自下昼见过戚素娘后，长公主便打定主意要给她拨个厉害的嬷嬷和丫鬟，免得姜若苗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受了欺负。

“小姐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给老夫人请安呢。”安嬷嬷放下手中的犀角梳。

姜若苗想到明天要早起，皱了皱小鼻子乖巧的点点头往拔步床走去。

尽管安嬷嬷辰时初便去叫姜若苗起身，但她还是赖了半个时辰的床，直到安嬷嬷和绿意给她梳妆完还是一副迷迷瞪瞪没睡醒的样子。

安嬷嬷看着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狠狠心用湿毛巾按在了姜若苗的眼睛上，这才让她清醒了一些。

荣养堂里，傅老夫人在听着小丫鬟的回禀。

“老夫人，沁春苑的下人们说，大小姐正赶过来。”

傅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这孙女昨日刚认回来，还没好好说过话，本想趁着今日大家来请安的时候表现一下她的慈爱之心，却没想到她等了半个时辰了人还没到。

“老祖宗，大小姐她想来是昨日初回见到您和老爷，心中感慨思虑万千，难以入眠，这才睡迟了。”

柳如烟柔柔的开口道，她并不是多想为姜若苗说话，而是不想还未见识她之前就与她交恶。

“是啊老祖宗，大小姐也是惯性使然了，之前听说她的养父母极为宠爱她，日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想来小门小户惯宠女孩儿也就没注意到这方面的规矩了。”戚素娘拿出帕子压了压嘴边因为喝茶沾上的水渍。

柳如烟一双桃花眼挑起眼皮看向戚素娘，这个毒妇，看起来像是在给姜若苗解围，实则却暗指她没有规矩不懂礼数。

柳如烟听得懂，门外的姜若苗自然也听得懂，她一手撩起毡子，对着上坐的傅老夫人喊了声老祖宗，并歉意的表示自己来迟了。

傅老夫人挥挥手示意她坐到凳子上。

姜若苗看了眼四周，选择坐在傅锦画的旁边，面对着戚素娘。

“戚姨娘说的对，我养父母虽小门小户，但他们的确是十分宠爱我，比起某些把亲生儿女卖去青楼妓馆或者买去做扬州瘦马的人，可是好的太多了。”

忽的，姜若苗好像想起了什么，捂了捂嘴。“哦，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针对谁，姨娘不会记恨我吧。”

戚素娘眼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会呢，大小姐说笑了。”

戚素娘能忍得住，傅锦书可憋不住气，昨日里知道自己多了个嫡姐，她心里就很不爽了：“怎么说话的你，懂不懂长幼尊卑。”

这下，不仅姜若苗笑了，连柳如烟和傅锦画都笑了。

“够了，傅锦书你给我闭嘴。”傅老夫人很生气，这帮人当她死了不成。

“你还谈长幼尊卑，论长幼她是你嫡姐，论尊卑你姨娘要叫她主子，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傅老夫人是被傅锦书的愚蠢气到了。

“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教好二小姐，请老祖宗和大小姐息怒。”戚素娘赶紧拉着傅锦书跪下。

傅锦书脸色苍白，平日里爹最宠她，她下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嫡女，却没想到美梦一朝破碎，所以她才口不择言起来。

“好了，都起来吧，下不为例。”傅老夫人哼了一声。

“苗儿，戚姨娘你已经认识了，那位是柳姨娘，你也熟熟脸。”姜若苗就着傅老夫人指的方向侧脸望去，柳如烟起身福了福身子。

“锦书锦画，这是你们的嫡姐，以后你们都要尊她敬她。”傅老夫人郑重其事地介绍道。

傅锦画首先起身冲着姜若苗喊了声长姐后，傅锦书才蔫蔫不情不愿地喊了声长姐。

“母亲。”

“老祖宗。”

傅昌明带着傅怀义进来向傅老太太请安。

傅锦书和傅锦画都起身喊了声父亲和大哥，姜若苗只定定地坐着。

“长公主派来的嬷嬷没教你行礼吗？父亲和兄长来了连动都不动吗？”傅昌明双手背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父亲，大哥。”姜若苗听了也不生气，慢悠悠站起来，“父亲冤枉我了，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第一次见父亲的伟岸形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呢。”

傅昌明听她那么说，活像是被人塞了一把什么东西到嘴里一样难受，什么第一次见什么伟岸形象，一听就是在嘲讽他，可他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父亲，妹妹也是见到您太激动了，她心里是敬重您的。”傅怀义看了眼姜若苗。

姜若苗看了看这继兄，一派面如冠玉，雅人深致的样子，听说他的祖父与她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傅怀义的祖父乃正室所出，但因为英年早逝，于是没能继承爵位，这才被妾室所出的老忠义侯捡了便宜。

傅昌明听了脸色并没有好转，一个他不喜欢的嗣子为他不想要的女儿说话，他能欢喜到哪里去。

“好了好了，你这一大早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今日找你们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苗儿入族谱的事。”

当今贵族，凡不足周岁的孩子夭折都不能入族谱，当年都以为姜若苗死了，所以族谱上没有她的名字。

“我想着，族谱上还是记她原来的名字，就叫傅锦绣，私下里还是叫苗儿吧。”

“就按母亲说的办吧。”傅昌明没有意见，他也分不出心思去想这些事。

“老祖宗，族谱的事，我和长公主商量了，长公主的意思是，族谱上就写姜若苗这个名字。”

“这，这怎么可以。”傅老夫人一脸错愕。

“你既然要回我忠义伯府，又不想改姓傅，你想造反不成。”傅昌明脸色铁青怒不可遏，戚素娘见状上去抚着安抚他。

“父亲，老祖宗，我也是没办法呀，长公主说了，圣上最痛恨见利忘义之人，若我刚认亲就立马改回本名，这样做恐怕不太妥吧。”姜若苗状似为难道。

当今的庆元帝就是生母早逝，由如今的端敬皇太后养大的，所以他特别重视这份养育之恩。又思及圣上亲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傅家挑嗣子的事，傅老夫人有些不确定了。

“这……”傅老夫人看向傅昌明。

“你不想跟我傅家的姓，那便随你，我不管了。”傅昌明甩手而去。

他是不在乎姜若苗叫什么名字，不姓傅便不姓傅，反正这女儿也不一定是他的种。

傅昌明不管，傅老夫人也只好妥协。

一通事情交代完了，傅老夫人也乏了，于是便让他们都回了各自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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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戚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