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一童拗不过他，在床上躺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醒时他只觉得身下颠的慌，睁开眼一看，天蒙蒙亮，他躺在板车上，窈夭贝走在车轱辘旁，一手扶着板车，一手抓着香香软软的蛋饼用力的吃着。

他吃的很快，似乎在赶时间，两颊都被满嘴的蛋饼撑的鼓起来，像个小仓鼠般鼓动着腮帮子。

屠玟决拉着板车，此时正是上坡，他用力到手臂的肌肉绷紧，汗水顺着他鬓角滴落。

窈一童抿唇，轻手轻脚的爬下车。

屠玟决感觉身上一轻，回头一看，窈一童正撸起袖子准备从后头帮他推车，他眉头一皱，快走两步。

“车上有热水和蛋饼，你先吃，留着体力赶路。”

这是不让窈一童帮忙的意思。

窈一童走到屠玟决身侧，拿出罗帕擦他额头上的汗，“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再瘦也有一百多斤的重量。

板车上还有那么多的折叠凳子，相当于屠玟决一人就拉了近三百斤的东西。

“我拉得动。”屠玟决说的是实话，他天生力气就比旁人大，会出汗是因为刚才那段路是很陡峭的上坡。

窈一童瞪他，“你是人又不是驴。”

屠玟决催他去吃东西，窈夭贝走过来，张开空荡荡的手，“屠哥哥，我吃饱啦，可以帮你啦？”

屠玟决刚才哄他吃完饭可以帮忙。

屠玟决淡声说：“板车上的凳子没绑好，你上去帮我扶着。”

“嗯嗯。”窈夭贝认真的点头，哼哧哼哧的爬上板车，小手紧紧的抓着凳子，生怕一个没抓好，凳子就掉了。

窈一童看他，“你吃了没？”

“没吃。”屠玟决目视前方，理直气壮的要求，“等你吃完喂我。”

窈一童不得不抓紧时间吃东西。

吃完后，他走在屠玟决身侧，一口水一口饼的喂着。

屠玟决吃饼时总是会碰到他的手指，他一开始以为是意外，次数多了他也就明白过来，羞恼的瞪着屠玟决，“好好吃东西。”

屠玟决嘴角勾起一抹不显眼的弧度，“好。”

到县里时，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早市的好位置却已经完全被占据了。

屠玟决寻了个角落，将板车拉好放下，隔壁的摊贩是卖罗帕的，罗帕上锈的花样很好看，窈一童没忍住多看了眼角落里锈着青竹的罗帕。

“你们这卖的是什么？木板吗？四四方方的，还挺好看。”卖罗帕的婶子好奇的盯着他们板车上的东西。

“这是凳子，能折叠起来的。”窈一童将折叠登折开，稳稳当当的放在地上，“贝儿，坐上去给婶子瞧瞧。”

窈夭贝坐上去，背挺的笔直，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小手轻轻拍打着折叠凳，“好、好舒服的。”

他结巴了一下，似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夸折叠凳。

几个字刚落下，他的小脸就涨的通红。

“哟，这是凳子啊，咋还能叠起来呢？”婶子有些心动，“这折叠凳多少钱啊？”

她每次早市都会来卖帕子，一蹲就是好几个时辰，经常蹲的腿都麻了。

她身上这腰酸腿痛的毛病也是因此落下的，如果能买个这种凳子，那以后她也能少遭点罪。

窈一童说：“二十文钱。”

婶子有些失落，没再吭声。

二十文钱不贵，但是她舍不得买。

窈一童也不在意，看她一直蹲着，便拿了个折叠凳给她，“婶子，坐会吧，不收你钱。”

婶子不好意思的推让，窈一童笑着说，“没事，放着也是放着。”

婶子已经蹲了有一段时间了，又是生理期刚过，实在蹲不住，便厚着脸皮收下了折叠凳。

她生怕把折叠凳弄坏了，小心翼翼的拆开后才缓慢的坐上去。

坐稳后，她整个人都舒坦了，乐的嘴巴都合不拢，直说：“好东西，好东西。”

“林婶子，真有这么稳当？”对面卖馄饨的老板注意这边很久了。

他也是倒霉，前几日县里昙家的公子哥当街纵马，把他摊子毁了，桌椅坏了不少，虽是赔了钱，但桌椅太少，食客一看没位置坐就走了，极为影响生意。

他让县里头的罗木匠加急赶工，罗木匠说好今天能做出来，等他今天去拿时，罗木匠却说过两天才能好，一打听才知罗木匠接了个大单，自然是先做钱多的。

他一气之下就跟罗木匠撕破脸把订金要了回来，正愁找谁做桌椅，就看到了这神奇的折叠凳。

他们是荨天村的人，每次来摆摊都要将桌椅等物从村里拉过来，来来回回要一两个时辰。

桌椅又重又占地方，板车位置又有限，他们就算装上满满一车也装不了多少桌椅。

生意好的时候，就时常有食客找不到椅子坐。

若这折叠凳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他买些来用，既能解了燃眉之急，日后也能多些椅子给食客坐。

“好，可好了。”林婶子眉开眼笑的晃了晃身体，“你看我都这样了，坐着还稳稳当当。”

馄饨老板心动了，他走到屠玟决面前，看屠玟决沉着脸，心里头发怵，差点想掉头走回去。

窈一童忙将屠玟决挡到身后，“大哥，想买凳子吗？”

窈一童长的好看，一笑起来就分外讨喜。

馄饨老板心口一松，“拿个凳子让我瞧瞧。”

窈一童将凳子递给他，他上手一摸，就知这凳子结实的很。

他又将凳子拆开放地上，自己坐上去感受一下后，满意的点点头。

“东西是好的，就是有点贵，我要的量多。”

窈一童眼睛都亮了，他压低声音问：“您看您要多少？价格好商量。”

老板很满意，觉得窈一童这哥儿机灵又上道，“我要十个凳子。”

窈一童略一思索，“这样吧，您给我两百文，我给您十一个凳子，多的那把，算是我送给您的。”

虽然价格没有少，但老板白嫖一个二十文的凳子，他心里头一算，觉得占到便宜了，爽快的把钱付了。

收钱是屠玟决收的，因为早市里人多，小偷也多，屠玟决生的高大，钱放他身上比较安全。

收完钱后，屠玟决将十一个凳子送到馄饨摊子上，正好有食客找不到椅子坐，在骂骂咧咧的。

馄饨老板忙拆开凳子往食客屁股底下一放，“您坐。”

食客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双腿酸痛，坐下后觉得稳当，心里的怒气全消，反而感兴趣的问老板，“老板，你这凳子哪来的？怎么一拆就能用？跟纸似的。”

老板指着屠玟决的方向，“这叫折叠凳，您坐上去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

馄饨摊上唯一的一张桌子坐满了人，食客捧着碗馄饨坐在折叠凳上吃，吃完左右一看，瞧见一旁放着脏碗的木桶，他便将碗放进去，走到了屠玟决摊子前，要了一把折叠凳。

他有些洁癖，旁人赶路若是累了便可直接往地上一坐，他不行，他觉得脏，非得坐在椅子上。

也是因此，刚才馄饨摊上没有椅子，他才会那么生气。

看到折叠凳时，他就觉得自己必须买下这东西。

馄饨老板一回头见食客没了，碗竟然放进了木桶里，他乐了。

他还省得收碗打扫桌面了。

人渐渐多起来，折叠凳小小一个不占地方，食客们跟蘑菇似的坐在折叠凳上，路人们觉得稀奇凑过来瞧，倒是让馄饨摊子生意好上许多。

馄饨老板和他娘子忙的晕头转向，缓过来时发现折叠凳上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食客站着。

他当即冲对面屠玟决喊，“卖凳子的，再来五个凳子，等会给你钱。”

这一声吼不止屠玟决听见了，其它摊贩也听见了，见屠玟决拎着五个凳子过去，心里头纳闷，这凳子真有这么好使？

不少摊贩好奇的凑过去，窈一童见生意来，笑得见眉不见眼，没一会，又卖出去不少折叠凳。

早市上的人越来越多，路人见板车前围着人，也跟着过来凑热闹，窈一童一张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将客人哄的毫不犹豫掏钱买折叠凳。

窈夭贝见板车上的凳子越来越少，开心的红着脸，抿唇笑的眉眼弯弯。

路过的人没忍住盯着窈夭贝瞧，觉得他生的好看极了。

有个衣着得体整洁的阿婆逗着窈夭贝，“小哥儿，你在这干啥呀？”

“帮阿兄卖凳子呀。”窈夭贝有些害羞，但还是问：“阿婆，你买凳子吗？阿兄的凳子很好的。”

阿婆还没说话，窈夭贝又用小手捂着滚烫的脸，指缝中露出的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小声的说：“不买也没关系，我就问问……”

阿婆笑的头上的发钗都在颤，“那阿婆看看。”

“嗯嗯。”窈夭贝用力的点头。

阿婆拿起板车上的折叠凳瞧了瞧，本来只是想看在小孩的面子上花钱买一个，这一看却觉得这钱花的值。

阿婆买完凳子后，又有不少人被窈夭贝的可爱吸引过来买凳子。

早市刚过一半，板车上的凳子就卖的差不多了。

窈一童坐在一旁，喝着水。

屠玟决站着替他和窈夭贝挡风，窈一童说：“有人来喊我。”

屠玟决这傻大个容易把客人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