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区,晚上九点半,超市里的李姐从柜台后面给人打称。
往常下班的点一到,超市的人早就一到点就走的人,今天倒是热热闹闹挤在柜台那。
“今天进的新鲜货啊,一个都没裂口,内部价啊!”李姐瞅了一眼人,看都过来了,得意地从柜台下面的柜子里拖出一箱榴莲,“哎,还带着青的先别吃,回家再放两天啊,不然都是生包。”
“这批货真不错,我看咱们前面那几家水果店都裂口了,还按二十五星币一斤卖,坑人。”平日里最斤斤计较的散货区的王大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选了一个大的,笑呵呵地,“一家人吃,选个大点的。”
“我家就三口人吃,我就选个中不溜的就行了。”
“我是受不了这个,闻起来臭臭的。”
……
“小林人呢?”李姐嚷嚷道。
“去凉菜区打包去了,今天剩了好多柠檬鸡爪,年轻人不都爱吃那个?”张大妈拎着个小点的,眼神做贼似的往左右瞟了瞟。
自古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这把年纪了,不在家待着不就是闲不住找人说话呗。
“哎,这么个帅小伙,怎么在这干呢?这工资也就几千块钱,够干啥的啊。”张大妈压低声音问道。
旁边人也都是住在附近的老街坊了,家里孩子也都长大了,不指望这个工作养家,也就是交个社保,发挥发挥余热。
“现在工作也不好找啊,我侄子刚毕业就失业,在家啃老两年了,还真不如小林这样,不管学历咋样,好歹能养活自己。”收银的大姐感慨道,说起不成器的侄子直摇头。
李姐是经理,林夕还是她上个月前把人招进来的,别的地方都没得说,就是学历低了点,说是家里条件不好,辍学了。
这话听得李姐心都软了,再打量打量人,长得干净秀气,挺帅一小孩,其实更应该说漂亮,也不是说一眼看上去就跟见了明星似的,就是越看越耐看,人看起来也单纯。
她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面试超市还递简历,哪用那么麻烦,好不容易来个年轻人,再一问,房子就租在南边胡同那,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招进来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时谈及林夕,都说这孩子长得真俊啊,还没长开呢,脸都是青涩的,身材也抽条似的,腰窄屁股翘的,也不知道肉怎么那么会挑地方长,就屁股那看起来翘得嘞,从背后看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林夕正拎着一袋鸡爪打标签,突然被李姐塞进怀里了一个金灿灿的榴莲。
“下班还磨磨蹭蹭地,哎这个是专门给你留的。”李姐拍拍手,看林夕手里拿了两大盒鸡爪,“拿这么多能吃完吗?”
“我姨父今晚出差回来,他爱吃这个。”林夕乖巧地笑,手上也没闲着地从冷柜里扒拉出来几瓶啤酒。
他下午专门放进去地,姨父说易拉罐的味道没玻璃瓶的好喝,还是得玻璃瓶对口吹的才带劲。
“怪不得有段时间没看见他。”李姐恍然大悟,对他姨父还有印象——一大一小两个长得不赖的单身汉,总是惹人注目地。
临走时她锁了店里的卷帘门,往林夕的背影喊,“别喝多了啊,明天还要上班。”
林夕两只手一边一只购物袋,惬意地哼着歌。
心里盘算着昨天姨父打电话炫耀地说是从煤老板那赚了一大笔回来,这下能还一部分赌债,至少债主上门催债能停了。
路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是老城区,路灯老旧,橘色的灯光落在地上模模糊糊只比月光清楚一点。
这一片虽然离市中心近,可是都是老街区,没高楼没公司,都是旧房子,所以说房子虽然市场价贵,租起来价格便宜。
多少年前就有小道消息说着要推倒重建,等了二三十年了,等到整个区都快拆完了,这块地还留着。
据说是因为上面下了规定,中心楼高不能超过十五米,好嘛,这下聚在胡同口的老头老太太没趣地拎起板凳各回各家了。
走近巷子口才发现拐角处站着一群穿黑色制服的人,林夕脚下迟疑几分,眼神偷瞄又觉得不像是催债的,混社会的都穿得流里流气地,哪有穿制服的?
这看着……更像是安保?
难道是谁家大老板来接小蜜了?霸道总裁追求贫穷小白花?
世风日下啊,林夕走到家门口了还借着开门的动静余光瞄了眼背后,还想八卦看看哪位美女把大老板勾到这了。
不是吧,怎么都瞅他呢。
林夕心里一哆嗦,攥紧了手腕上的智脑,砰地一声关上门。
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屋子,北边单独的是厨房,西边是客厅合并他的卧室,南边是他姨父的房间。
天空中一丝星光也没有,一朵乌云飘过,挡住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黑黢黢的夜里,风刮过院子里的树叶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只鸟突兀从树枝上飞起,吓得林夕缩了下脖子。
他松了口气,笑自己精神敏感,左手抱着东西,右手随手拧开客厅门。
刚开门,就听见咔擦一声,右胳膊传来剧痛,林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被人拐着扣在背后,下一刻,被人摁在地上。
林夕痛得眼前一黑,再是一亮——有人打开了房间的灯。
好痛,林夕的眼神再聚焦时,只能看到在散落在地上的榴莲和破碎的酒瓶。
他费力地从地上坐起,蜷缩在门后的角落,眼神警惕地看着屋子里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一个青年自如得如同在自己家里,坐在沙发上两只脚搭在桌子上,眼神像狼一样锐利,正兴致勃勃地看他。
明明看起来并不强壮,年纪也不大,气质却极具压迫感。
打手捏鸡仔一样把林夕扔在了沙发旁。
林夕狼狈地摔在地上,双手撑住沙发才没有脸着地,他的目光从青年锃亮的军绿色皮鞋,到一双长到惊人的腿,再到一张矜贵的脸,对方手指修长得惊人,骨节也美,指尖轻敲了手下的铁盒,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优雅地说,“林相潮在哪呢。”
林夕心里哀嚎,他认出了青年左手搭着的,就是他藏床底的铁皮饼干盒啊!
里面有不仅有他们家所有的存折,还有他的身份证,还有他的毕业证,各种身份证明,甚至还有他老家的房产证明。
林夕眼眶都是红的——刚在被掼在地上那一下给磕得,此刻他他脑子飞快运转,这是招惹的哪路神仙。
林夕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姨父酗酒赌牌当江湖骗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招惹到这样的狠人。
林夕想不出来到底是谁,是他姨父信誓旦旦说有关系能确保今年升局长的李副局呢,还是年前被忽悠前脚买了,后脚就跌停的股票的徐老板呢?还是出卖美色拉到投资就把人踢出局的琴姐?……
得罪的人太多,林夕迟疑地双手举起手心表明毫无反抗的意思,一双眼水朦朦地——痛得。
“我真不知道,他都是说走就走,从来不跟我说他在外面的事。”其实他是隐隐约约知道点事情的,虽然他没参与过,可是姨父在家接电话也没避过他。
林夕大脑疯狂运转,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姨父被逮到,他被逮到最多就是挨顿打,这架势要是姨父被抓到,以前说过的给姨父养老送终只能过年过节去墓园多给他烧点纸了。
“他要是哪里惹到你了,我替他给你道歉好不好?赔偿的事情也可以慢慢谈。”林夕一脸真诚。
青年由上至下垂眸看他,林夕的肤色白,原生的眉形像远黛,腮上还带着婴儿肥,年纪不大,因为着急,脸色有点潮红,唇被咬得湿红,眼神流露出哀求,匍匐在地上的姿势显得他屁股像个蜜桃,估计是被他吓到了,还一个劲地往他身边靠,两只明显比他小一码的手怯懦地放在他的膝盖上,晃来晃去,比起哀求,更像是撒娇,怎么,把他当成林相潮吗。
“我缺你家的三瓜两枣?道歉?去牢里道歉吧。”青年嗤笑一声,也是没想到今天来逮人人长得倒是漂亮,没正行地拿手背拍了拍他的脸,有几分调笑的意味,“林相潮这些年没少摊上事,这都一天牢都没坐,看来是知道看人下菜碟的。这次怎么这么眼瞎,敢得罪我?”
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说,“刚刚对方的智脑定位信号失踪了,应该是走漏了消息了。”
这次行动明明准备得很充分,青年瞬间意识到不对,暴怒地蹲下身一根一根掰开林夕捂住手腕的手指,看到还亮着屏刚刚结束通话的智脑。
“你们不要抓他,要抓抓我……”林夕看青年的脸色一黑,本来有气势的口号,在青年越来越深沉的眸色里,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好一副催泪的戏码,你可真是有孝心。”青年虎口钳制他的脖颈,脸色像铁一样阴沉,却突然粲然一笑,笑得林夕发毛,他心知彻底惹恼了青年。
林夕呼吸受阻,脸涨得通红,在耳鸣得几乎失去意识前一秒,他听到青年恶魔般的低语。
青年凑在他耳边,呼吸停在他耳边,“章黎,我的名字,记好了。”
“别忘了告诉你姨父。”
淡淡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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