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林菀面上的惶恐更甚,她泪珠大滴滚落,哭的梨花带雨,心中却觉得李玄照真的难伺候。

便是她言行无状惹他生厌,他大可自己下令惩处她,将她送进宫中做出气筒是怎么回事?

虽说尚未承宠,然而她到底是他的侍妾,他这样干也算个男人?

心中这样想了,林菀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得脸色煞白,双目含泪的看着李玄照,瞧着要多可怜有可怜。

“妾未能讨得殿下欢心,便是最大的错处,皇后因此怪罪,妾自然无话可说。”

“只是妾这段时日惹得殿下不快,若无机会有所补救,妾心中遗憾……”

“殿下便再给妾一些机会吧……”

她说着说着又往李玄照怀中凑,牢牢抱住他劲瘦的腰,咬牙下定决心,这次无论他怎么扯都不松手。

李玄照被她紧紧抱住,听着她的娇声哀求,心中感觉有丝好笑。

到底年纪小,一点小心思都藏不住。

拿捏他的手段叫人一眼看透,求饶的话语也这般直白。

只是这丝小心机他竟不觉得反感,美人哭的这般梨花带雨,只求他的一丝怜惜。纵使她过往的一些小心思,如今想来也是无伤大雅,不过是想更长久的霸占他的宠爱罢了。

其实如今预备着让她入宫,不过是因为东宫內帷一向空虚,忽然进了新人,皇后自然要过问。

继后裴瑾明面上一向待东宫亲厚,怎会无端惩处林菀?

虽说不知林菀误会了什么,只瞧着她一脸惶恐请求他庇佑的模样,他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林菀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却见他既没有扯开她,又没有答应她,好似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哭。

她不禁感觉有些憋气,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隐含一丝笑意的黑眸。

林菀委屈道:“殿下……”

李玄照勾勾唇角,慢条斯理的将林菀拉开,淡淡的道:“你既然无错,自然无人惩处你。”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整理了下被林菀揉皱的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林菀站在原地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置信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她的错不过是小错,说到底不过是闺阁情调,然而李玄照在圣人眼中可是犯了大错了,说不得她就要被李玄照拖累,成为帝后的出气筒。

李玄照这次不过是被训斥,还不到被圈禁的时候,若是他愿意回护,想必皇后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莫非他对将要面临圣人的怒火一无所知?

这绝无可能,圣人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然明白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他是无所谓,她却只能求他庇护。

以往她抱着他哭这么久,他态度总会有些和缓的,如今竟是半点情面都无了!

她不由得惶恐起来,莫非先前当真做的太过了,以至李玄照对她厌弃至深?

不对啊,她每日送去的膳食他都有收下,据杜掌食说,每次李玄照都会用一些的。

他应当是对她尚有一丝眷顾的,不至于如此无情。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得不到李玄照亲口允诺,她心中总归有些不安。

林菀惴惴不安的度过了一夜,任由典仓署和司藏署奉上大批绫罗锦缎与金玉珠钗,她心中那根弦却一直紧绷着。

如此忧思之下,林菀睡得便不深沉,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以至于被绿柳喊醒时,眉头还是微微皱着。

婢女们拥簇着她坐在妆奁前,瞧着她略有血丝的眼眸,忧虑的道:“娘子今日怎会这般憔悴,这可如何是好?”

绿柳拿着香粉就要往林菀脸上扑,“且用脂粉遮盖一番,今日说不得宫中便有传召。”

圣人今早已然进城,皇后说不得便要召林菀入宫觐见。

林菀制止了绿柳要给她画个大浓妆的意图。

“……皇后乃是太子长辈,不宜打扮的过于出挑……”

继后虽说与太子隔了一层,到底也是亲姨母,想必也不乐意见太子内帷有个过于妖娆的宠妾。

婢女们听了只得作罢,任由林菀这般素着脸去侍奉太子寝宫侍奉。

饶是不施脂粉,林菀今日的装束依旧隆重许多,比平日多废了不少功夫。

等她到寝宫时,李玄照已然结束早膳,正在整理衣衫。

林菀快步上前,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腰带,凑上前环住李玄照的腰。

李玄照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林菀一如既往的殷勤服侍,只是在她偶尔的抬眸中,眼下的青黑在白皙的肌肤上是那样的显眼。

他不由的眉头轻皱,怎么入宫之事竟让她忧愁至此?

前段时日他那样冷落她,她虽说白日哭哭啼啼,夜里却还依旧睡得很好呢!

李玄照沉默着看着林菀忙上忙下,眼见已经收拾妥当,林菀都退至一旁准备恭送他离去了,他却蓦然在原地停顿了片刻。

这片刻的停留叫林菀都察觉到了,抬头去看,却正好撞上李玄照波澜不惊的眼眸。

她不明白李玄照到底是何意图,提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

李玄照“唔”了一声,转过头抬脚就要离去,边走边道:“稍后便预备入宫,晚间与孤一同回来。”

林菀愣在原地,眼看着李玄照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晚间一同回来?

这是明示她进宫后一定能好端端的回东宫?

欣喜一丝丝蔓延上来,林菀瞧着李玄照离开的方向,方才还有丝憔悴的面容蓦然容光焕发。

自己忧思的事解决了,林菀这才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想别人。

她既然没事,李玄照此次确是少不得要挨一顿斥骂了,因着漠北的战事向来是圣人心头的一根刺,一沾上少不得就是一身腥。

李玄照一直是摆明车马的主战派,饶是圣人斥骂,群臣侧目,依旧不改其志。

林菀前世身在内宅,有所耳闻,心中隐隐有些钦佩。

幸而李玄照的一力支持,驻守北疆的赵国公兵马粮草充足,后来突厥果真躁动大举进攻,这才将战火拦截在大乾疆域之外。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今圣人回宫,势必要对此事大做文章,李玄照少不得要经历一段憋屈的时光了。

想到这,林菀不由的对李玄照产生一丝怜爱。

只是这一丝怜爱刚升起就被林菀掐灭了,她在心中告诉自己,牢记自己的身份,她如今不过是一介卑微的侍妾,自身犹自朝不保夕,哪配怜惜国朝太子?

更何况李玄照虽说经历一番磨难,日后可是将要登基,如今不过是成大事路上的绊脚石罢了。

林菀愉快的放下心中重担,仔细收拾一番,坐等宫中传召。

不过片刻,果真有宦官自禁宫而来,传召林菀前往禁宫觐见皇后。

林菀深呼一口气,只身跟随传旨的宦官,一路步行至禁宫。

东宫本就在禁宫外围东侧,距离并不远,林菀走了一会,穿过重重幽深的宫门,片刻后便到了皇后所居的清宁宫。

她垂眸恭敬的跟在宫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迈入散发着悠悠熏香气息的清宁宫。

殿中似是早有人在等候,除去高居上首的继后,身旁似乎还坐着其他人,欢声笑语悠悠传来,似是相谈正欢。

林菀余光一瞥,心下一沉,竟是裴妙仪与崔滢。

她睫毛微垂,掩住眸中的冷意,小步行至大殿中央,恭敬下拜。

“妾拜见皇后殿下。”

裴瑾笑着抬手,道:“菀菀来了,快起身。”

林菀缓缓起身,目光掠过崔滢,与裴妙仪对视一眼,接着垂眸恭敬的站在原地。

裴瑾不过三十许的年纪,身着深青翟衣,头戴十二花树钗,高居于上首,明媚端庄,风韵动人。

她看着林菀,笑着向她伸手,“菀菀这样大了,出落的竟比幼时还要貌美,快来给我瞧瞧。”

林菀初到齐国公府时,确实见过裴瑾一面,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长大了,裴瑾哪里还能记得她幼时的模样,此时不过说的客气话罢了。

她受宠若惊的道:“殿下竟还记得妾,妾喜不自胜。”

崔滢在一旁笑着附和:“菀菀如今侍奉太子,姑母必定料不到她竟有这般造化。”

她虽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林菀的眼神还隐隐带刺。

林菀先前得罪了崔滢,知道她此刻必没安好心,不由的心中提高了警惕。

她慢吞吞的上前,方走到裴瑾面前,就被她一把握住手。

裴瑾拉着她的手,道:“太子年纪到了,却一直内帷空虚,如今有了菀菀,我可算放心了……”

崔滢在一旁笑道:“如今有了菀菀服侍太子,姑母可不用担忧了,说不得姑母就快要做祖母了……”

此言一出,林菀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

裴瑾笑意淡了下去,意味深长看着林菀,道:“东宫长子,必须由太子妃诞下。”

林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崔滢在一旁拱火。

“菀菀可是太子身边唯一的宠妾,这可说不准呢……”

裴瑾眼中的笑意完全消失,审视的看向林菀,道:“菀菀心中如何做想?”

这是特意喊她进宫敲打她?

林菀心中发紧,她能如何做想?前世生了齐国公府庶长子都被去母留子了,今生难道要再来一遍?

裴瑾还在面露警告的看着她,林菀甚至觉得若是她回答的叫裴瑾不满意,一会便有婢女冲来,给她灌上一碗绝育药。

她垂眸,眼中似有泪珠滚落,踌躇了半晌,道:“殿下放心,妾必定不会……”

她咬咬牙,接着道:“太子冷落妾许久,妾至今尚未侍寝……”

裴瑾闻言,大感意外。

崔滢眼中的讥笑快要溢出来,语带嘲讽的道,“菀菀当日大胆向太子自荐枕席,怎得竟受太子冷落……”

林菀心中憋屈,却只得低头,默默不语。

裴瑾瞧她眼中的憔悴,心中信了几分,拍拍她的手安慰,“太子醉心朝政,你且耐心服侍着,日后……”

她话还没说完,却听裴妙仪高声呼喝:“姑母,既然太子不宠爱菀菀,就让我们将她接回去吧!”

崔滢面色骤变,转头厉喝,“妙仪!你在说什么!”

林菀最好在东宫被太子冷落到死,哪能再接回去?

林菀同样大惊失色,抬头看向裴妙仪。

裴妙仪安抚的看了林菀一眼,无视崔滢的喝止,更加坚定的道。

“姑母,菀菀在东宫受太子冷落,何等孤苦,我看不下去!”

裴妙仪:等我解救你!

林菀两眼一黑:你可闭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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