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探望

春满居里,姜琬终于又捡了两天清静日子,因她伤的位置有些尴尬,郎中也不好亲自探查伤情,便吩咐先伏在床上休息,每日由贴身婢女涂药,免得骨头伤到了没养回来。

说起来行刑的人下手果然狠绝,虽然只挨了四下,但那一块儿已经青紫,还有几处破皮,看得梨雪一边眼泪打转,一边给姜琬上药。

棠绣看不下去,生怕泪水打在姜琬的伤口上更糟糕,接过药膏一点点擦拭。

有两人精心照顾,到得第三日,姜琬精神气儿已经好了许多,脸上也渐有血色,起床后吃了些东西,等棠绣她们拾掇好,给她套上一件宽松的绸裤,便请外面已经等候良久的郎中进来。

听闻今天姜府惯请的那个老郎中病了,要在家中休息两日,便派了他的徒弟过来。

那徒弟瞧着眼生,进了门后就一直低着头,半点不张望,显然是个很懂规矩的,梨雪出去后把人带进来,走到床榻旁,小声说:“姑娘,到了。”

姜琬按照先前的样子把被子下的伸出去,忽然听得一声轻笑,跟着是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不会瞧病,阿琬,收回去吧。”

姜琬既惊且喜,侧过头看过去。

床榻旁的郎中徒弟眉毛很长,嘴唇上胡子也很长,一张面皮有些焦黄,但眼底闪着些温柔笑意,显然是自己的一位老熟人。

她动了动唇,先吩咐梨雪,“去门口盯着,不许人靠近。”

梨雪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应了声就往外走。

随着房门阖上,姜琬终于是松了口气,笑着道:“少宁,你专门来瞧我?”

问完觉得是废话,若非“专门”过来,又何须打扮出这副模样。

阮少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乎也挺开心,“我弄成这样你也能一眼看出来?”

“当然,咱们是什么交情。”姜琬莞尔,“只是自从离京,我一直没能当面谢谢你,现在还让你来瞧我,真是……”

阮少宁摇摇头,“你我之间不说这个,在京城的时候你也帮过我,上次在望山外见你安好,心中十分高兴,但没想到才过没几天,就听说你挨了打。”

“嗨……也是流年不利,刚好被抓住了。”姜琬抬手比划,声音娇娇软软,“我那个大伯母厉害得紧,把我盯死了,不过我才不怕她。”

阮少宁把郎中准备好的药拿出来放在一旁,和棠绣说还是和之前一样用,也正是因为和之前一样用,所以郎中本不需要天天来,他使银子一收买,人家就准了李代桃僵。

接着姜琬津津有味听他说怎么乔庄打扮、哪里弄来这些胡子、又是怎么搞到一身沾了药味的衣裳,只觉得很有意思。

阮少宁讲了一阵儿,忽地话锋一转,“你挨了打,痛得厉害吧?先前那两天怎么熬的?”

如果本身不痛,姜琬恐怕还要撒个娇,可那伤口真的是很痛,这两天半夜会痛到大汗淋漓噩梦般惊醒,她只能咬着被子强忍。

反正就算她喊叫,也没有阿娘把她搂在怀里哄。

真正的痛楚带来的脆弱,姜琬不肯展示给别人,单笑了笑,“好多了,之前不大行。”

阮少宁不太信,“真的么?”

“真的,我估摸着过不了多时就可以下地。”姜琬怕他继续追问,忙道,“说起来,有件事想问问你——我想去凛山书院念书,眼下已经开春,听闻书院也要开门了,我得准备准备,书院里哪位先生最严格?”

阮少宁的笑叫人如沐春风,“这是好事啊,只不过你底子略微薄弱,上来就选最严格的先生,能受得住?”

“受得住,就是底子薄弱,才不能放纵自己。”

“我爹其实还不错,不过要说严格,还是刘老先生,若不是他学富五车出口成章,那模样那口气,简直和深山老林里的匪徒差不多。”

姜琬忍不住笑,“有你这样编排人的?行,那我就缠着刘老先生!”

阮少宁也跟着笑,“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还真有。”姜琬也不再客气,现在是逮着谁用谁,啪啦啪啦讲出一篇话。

阮少宁听后先是满口答应,之后又泛起一丝苦笑,“阿琬,你仿佛过得比在京城里还苦。”

姜琬松了松肩膀,“都苦,没分别,好在我已经慢慢适应了姜家,我吃亏在年纪不够,再等几年……”

“再等几年你就要嫁去定北侯府了,什么姜家,什么大伯母大伯父,只在你脚下。”

姜琬怔了怔,“其实……我不想嫁过去,我踩着姜家这些人也没意义,我只想自己过得好。”

阮少宁沉吟一会儿,弯了眉眼笑说:“容川与我说过并不中意这门亲事,既然你们郎无情妾无意,不如……”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地一掸袖子,“不如我娶了你。”

姜琬失笑,“你娶我?你我之间都处成兄弟了,怎么做夫妻?”

阮少宁神色不变,“兄弟岂不是正好?兄弟说明知根知底,往后过日子不会有太多龃龉。”

姜琬却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真的没想过这种事,你将来得娶个出口成章的大家闺秀,我……你知道我的。”

“你如今也是大家闺秀。”

“不一样,我书读得太少,所有与人争斗的能耐都靠自个儿摸索,你是阮先生的儿子,怎么能容忍每天回府后对着一个空空脑袋?”若不是爬在床上,姜琬恐会笑弯了腰,“你别打趣我,这事儿真做不得。对了,你刚才讲纪容川同你说并不想娶我?”

“是。”

“啧,这人还说没把想退婚的消息往外传,分明就是骗人……”

阮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容川性子纯澈,确实没有骗你。”

姜琬怔怔,已经悟过来,有些讶然地问,“定北侯府想悔婚的消息,是……是你?”

阮少宁“哎”了声,终究敢作敢当,“是我。”

姜琬傻了,“为什么?”

阮少宁显然也有点后悔,“纪容川不知女子艰难,这门亲事不要也罢,我想着早断早好,但传出去后才发现自己一时莽撞,竟让你陷入更多的非议。好在我已经下定决心,别人不娶你,我来娶你。”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求娶,偏生这个人相貌清隽说话温雅,就是让人觉得霁月风光,没有丝毫冒犯之处,姜琬摇摇头,“少宁,你是认真的?”

阮少宁一笑,“是试探。”

“那这话可千万不要提了,我需要的夫婿不是纪容川那样的,也不是你这样的,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情意,但说得多了拒绝得多了,我怕伤了我们之间原本的感情。”

阮少宁想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一下,念着还有伤,生生忍住了,还是那样温和,“好,我知道了,你瞧,还好我只是试探,现在咱们各退一步,还是难兄难妹。”

其实阮少宁不过是因为在京城算异乡人才会被人嫉妒欺压,回到青州,他又成了很多人够不上摸不着的存在,姜琬知他故意放低身份与自己平起平坐,心里很感激。

不过正因为感激,她更不可以将阮少宁这样的人物拖到自己的生活中,她想走的路,恐怕和青州所有高门出身的人都不一样。

话至此,阮少宁也再没有呆下去的理由,起身告辞。

棠绣打开门,阮少宁故意说了一些医书上的话,吩咐要及时换药、好生养着,便拎上药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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