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样,又是他们,又是他们……”听了蓝烟的推测后,姜涣喃喃道。
她想,一定又是那些将她视作试错工具的鲛人同族。
蓝烟之前猜测,他们或许是在借由她进行“代码调试”,那不就是可以做到“修改代码”么?
他们监视着她,于是也听到了蓝烟所编的故事。
那就是他们了。
姜涣想起,她之前放下的那句挑衅,说会时不时做些事迷惑他们,时隔小半年,这就是他们的回应吗?既警告了人类,也警告着她:你依旧在我们的掌控中,并且我们可以轻易将你们摆布,如同对待那些人类一般。
或者,他们其实根本不在意她,只是觉得蓝烟的那个故事管用,拿来实践一下而已。
姜涣心中骤然升起密密麻麻的愧疚,是她牵连了蓝烟,让蓝烟也沦为了他们眼中的工具,一个用来出谋划策的工具。
不,好像不止……
她竟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如今蓝烟和那个人格一起供养着她,让她得以在岸上正常生活,如果他们也想要效仿,会怎么做呢?
会把蓝烟抓起来。
绝对不可以。
……
蓝烟见姜涣神色几次变化,担忧地问道:“姜涣,你在想什么?”
姜涣张了张嘴,意识到很多话不能说了,若是他们当下还没这个想法,经她一提反倒有了,岂不是自找麻烦?
便只挑了部分说给蓝烟听:“我觉得,是监视着我的那些鲛人,让你的故事成了真的,这和你无关……和我关系更大些,我心里愧疚,让你受了惊。”
蓝烟反驳:“这哪儿能怪到你身上?”
姜涣接道:“所以更加怪不到你身上——蓝烟,你说,因果循环真的存在吗?”
蓝烟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姜涣一翻身,向上望着天花板,仿佛这样就可以和监视她的那双眼对视似的,她说:“如果真的存在,对别人做的一切,最终都将回到他自己身上,什么都该是平衡的,多看了不该看的,多听了不该听的,说不定,往后该看的就看不清了,该听的也听不清了。”
蓝烟笑了起来,“你在说那些监视着你的鲛人吗?”
姜涣亦笑道:“对啊,不是爱听恐怖故事吗?那我也送他们一个。”
***
第二天,鱼歌回到原先住的地方收拾行李,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明明在这家酒店,看到的都是这边的布局陈设,却一直想着那边,想着昨晚。
看到镜子,看到上头映出她的脸,便想到昨晚袭明动作轻柔地替她摘下帽子,摘下墨镜,摘下口罩,还把食指抵在了她嘴唇上。
看到床,便想到昨晚袭明窝在她怀里,像是变小了一般,难得地给了她反过来照顾她的机会……她还亲了她。
……
想到这些,鱼歌收拾东西的动作都轻快了起来,巴不得立即就能拖上行李,离开这家酒店,奔向袭明所在。
但无意间的一瞥,却让她手中薄薄一件衣衫忽地变沉重了许多,也拉沉了她的心。
监控画面里,那栋半山小别墅的门被打开了,院子里有两个人在嬉戏打闹,鱼歌将画面放大,心彻底沉了下去。
是她们。
鱼歌虽没见过姜涣,但认得那个叫蓝烟的女孩。
***
自凌晨下起了雨,雨声哗哗,到了下午才变成淅淅沥沥的。
从窗户望出去,蓝烟想,此时外边的空气一定是绿色的,是草木的清爽味道,她打开窗闻了一闻,果然是这样。
她想出去了。
姜涣自然说好,问她想去哪儿。
蓝烟见雨水在地上蓄了一层,想了想,回答:“就在我们院子里好不好?”说着笑了起来。
姜涣还道是她听错了,指着外头说:“你说的是这个院子?”
蓝烟:“对呀。”
姜涣:“可是雨还下着呢。”
蓝烟:“那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一个从海里来的,还怕淋湿了吗?”
这叫什么话?
姜涣笑“骂”道:“你觉得呢?怎么这样没良心,还调笑起我来了?”
蓝烟讨好地笑着,扑到她怀里,搂上她的腰。姜涣作势推了两下,然后随她去了。
“我觉得,”蓝烟说,“你是怕我淋湿了。”
姜涣不作声,知道还那样说。
蓝烟又道:“但是我不怕啊,走吧,我带你淋雨踩水玩去,那也是一片‘小海’呢,我保证,一定比在泳池里更有意思,更自由。”
姜涣故意不太给面子:“你保证?要是我不那么觉得呢?你要拿什么赔给我?”
蓝烟:“嗯……那就再说咯。”
姜涣本想等“再说”的时候,狠狠讨要些什么,结果一个不自持,让这机会溜走了。
确实……非常自由。
她简直不要笑得太开心。
哪儿是“小海”啊,雨自万丈高空落下,天地之间皆是海洋。随着她们一蹦一踩,水花高高溅起,一点儿也不输正经海上的浪花。
从前她竟没发现,在岸上还有这样好玩的一件事。
……
如此欢乐光景,落在鱼歌眼中,却极其骇人,她慌忙把监控画面给关了。
她们没搬走。
事情在朝着袭明所害怕的那个方向发展。
怎么办?她要告诉袭明吗?
不,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袭明认为真相是什么。
现在没搬走,明天搬走了,不也是一样的么?
鱼歌从没想过,在欺骗袭明这件事上,她竟会有毫不犹豫就做下决定的时候。
幸好,袭明现在正忙着跟踪别人,应该没有空闲实时关注她这边,而只要她说,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袭明也不会读她的档。
……
姜涣和蓝烟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屋子里,正打算去洗个热水澡,却被一条短信扰乱了计划。
是蓝烟收到的,内容是:告诉姜涣,她已经摆脱监视了,但是他们很快就要来了,明天就能找到你们。赶快离开,走得远远的,永远别被找到,否则你们俩都会有危险。
“我们要听他的吗?”蓝烟问,声音里透着紧张。
姜涣也是紧张的,但强装镇定,对她说:“你先去洗澡,别着凉了。”
蓝烟:“那你呢?”
姜涣:“我一个海里来的,哪会着凉,乖,你先去,我和他聊一聊。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他们明天才找来,我们还有时间,别怕。”
蓝烟便道:“所以你也不差这一会儿,我们先去洗澡吧,我也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等会儿我们一起和他聊,不是更好吗?”
姜涣却很坚持,蓝烟只好妥协,听话进了浴室。姜涣则在换下湿衣后去了书房,她想了想,从里头反锁上门,然后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却没接。
姜涣再打,还是没接,于是她发了条短信过去:如果你不接,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这条短信很有用,第三次几乎是刚拨过去就被接通了。
“你是谁?”姜涣冷声问道。
“你不用知道这个。”是个女声。
姜涣呵了一声,“你连是谁都不愿意告诉我,叫我怎么信你?”
鱼歌顿了下,回答:“我和你一样,也刚刚摆脱监视,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来给你提个醒。”
姜涣眼底沉了沉:“你在说谎。如果只是为了提醒我,你想方设法找的应该是我的联系方式,但你联系的是蓝烟,你怎么会认识她?我看,是你在监视我吧?”
鱼歌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对,我是他们中的一员,但现在,我想帮你。”
姜涣笑了笑,“也不对呀,如果是你在监视我的话,你连我的手机号都不知道吗?何必舍近求远,找到蓝烟那里去?”
“……没错,我是骗你了。”鱼歌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了这一点,但又扯了另一个谎,“我负责监视的不是你,是她,不,准确来说,是她是我的监视器才对,她看到的,我都能看到,她听到的,我也都能听到。自从你认识她后,她就成了我的监视器,我在借她了解岸上的世界。”
袭明说过,姜涣喜欢那个女孩。那么,把她卷进来,卷得越深,姜涣就会越恼火,越容易被她牵着走。
鱼歌想对了。
姜涣气极,许久说不出话来。
鱼歌趁机理了理思路,才说道:“但是你放心,我确实是想帮你的,那条短信也没说谎。再说了,就算我在骗你,就算你照做了,也不过是换了个生活的地方,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可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却没有相信,你会有多大的代价?”
姜涣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好,那再回到那条短信,你说我摆脱了监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鱼歌回答:“前两天,所以他们急急忙忙来找你了,我也跟他们一起来的。”
姜涣又问:“具体是哪一天?”
“人类发生窒息事件的那一天。”鱼歌回答,她想,正好把话题引到这,试探一下这件事和她们究竟有没有关联。
姜涣也是想问这件事。
看到短信内容时,她很怕那是真的,除了所谓的危险外,她还怕在蓝烟说那个故事前,她就摆脱了监控,要真是这样的话,一语成谶,还能和谁有关呢?
好在听到的回答,是在那之后。
姜涣便直接问:“这件事是你们做的吗?”
鱼歌想了想,反问回去:“为什么这么问?”
姜涣:“当然是因为你们听了不该听的,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听到?对,那句你们没听到,那我就再说一遍,因果循环,多看了不该看的,多听了不该听的,小心往后该看的就看不清了,该听的也听不清了,劝你们少做这种事,早晚遭反噬。”
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听到?
那么这不该听的,便是本该只有她们俩知道的事。以及,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没听到的,不知道的,就一定无法做到,但袭明说不是她做的,那就只有……
鱼歌小心斟酌着语言:“你们是不是原本以为,这件事和你们有关?”
姜涣:“很难不这么认为吧?”
很难不这么认为?一件事和自己究竟有没有关,怎么会自己都说不清呢?鱼歌想到袭明的话:因为那条路,她不可能走得清楚……我也走不清。
她的心又凉了几分,袭明的预感,好像真是对的。
“对,所以就是你们,不是我们。”
鱼歌心疼袭明,对于和袭明有类似境况的,不自觉就想顺手拉一把,何况她正在欺骗姜涣,那就作为弥补好了。
总要对她说句实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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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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