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兰看着莫恩克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觉地讪笑出来。

装货。他在心里暗骂。

这人肯定是上完床后就提裤子不认人的那种渣男，呵呵。

“呸呸呸，谁跟他上床了？”德斯兰骂起了自己，话可以乱说，想却不能乱想。

“上什么床？”冷冽的声音陡然在德斯兰耳边响起。

“殿、殿下”德斯兰难得地害羞起来。

“注意自己的安全就行了，德斯兰”林柒揶揄道，说完后还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对着他眨了眨眼，

好好看！德斯兰的脑海里瞬间只剩下了无数溢美之词。

一时间呆住了。

“德斯兰？”林柒只当作他被自己偷看到了隐秘心事后在害羞与惊吓的相互作用下才失去了反应，

于是便了然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随后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他要去买小鱼的饲料，还要顺便去查探一下光影教的动向。

还有那飞鹰的船长，看起来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可以再调查一下。

想着，林柒状似随口一问“飞鹰的船长走了吗?”

德斯兰瞬间回神。虽然他经常被殿下德美貌所震惊，但震惊多了也就习惯了。

习惯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是的，殿下。他匆匆离开了，似乎有什么急事。”

“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宫呢？”

“13点整”

“好的”德斯兰应后便左手搭着右肩退了下去。

一边退一边思索着，殿下出宫我需要准备：小刀、绳子、斗篷、面具、裙子、假发……

“对了德斯兰，这次就不用准备女装了。”林柒对上次出宫的印象仍历久弥新。

他不会忘记上次他被迫穿上女装后,德斯兰扶他下马车时矫揉造作地喊“小姐，愿您安好，今日荣幸得见”的样子。

德斯兰扯了扯嘴角遥遥地应了声“遵命”

林柒这安心地才返回殿中。

而此时，一座由乳白色瓷砖镶嵌而成的反金字塔形教堂的顶层里，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敲了敲面前紧闭着的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试探地开口道“教皇冕下，飞鹰的船长从皇宫里出来了,我们是否要继续跟着。”

“继续跟，他抱着的小孩找到了吗？”教皇的声音像冷水的铁，沉甸甸地砸进了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属下无能。”白袍男子握拳重叩了三下自己的右胸，发出沉闷的回音。

“属下会自己去森殿受罚”

“嗯，宣传工作到哪一步了。”教皇转而问。

“很成功。神父已经在奥摩斯港进行了数十次传教，居民们的反响非常热烈。”

宣传小册子都不够发。白袍男子在心里补充道。

“不错，可退下。”房间里的教皇交代道。

暮色将晚霞揉碎成金箔，细碎地洒在他猩红的教袍上。天鹅绒的的窗帘被晚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了两三只画着弧线飞上天的白鸽。

和平维持的已经太久了。

教皇无意识地摩挲着中指上坠着的孔雀石，然后突然把窗帘全部拉开。

这里为什么看不到海呢？他想。

皇宫里，林柒正忙着给自己贴假胡子。却突然听见浴室里传来不正常的响动。

那响动听起来像是谁在呜咽。难道是饿哭了?

林柒赶紧停下动作赶了过去。

只见小鲛人伏在浴缸边，肩膀上下耸动着。

它只觉得极其委屈，这个香香的人类还没到手居然就跑了，它止不住地流水。

难道是因为它刚才演得太过了吗？QAQ

小鲛人的小尖耳朵懊恼地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抖动着。

林柒只觉得手足无措。虽然他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跟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甚至有些陌生。

他并不懂怎么跟小孩相处。

他只能试探地摸了摸小鲛人的头，刚刚这样摸的时候它似乎很开心。

林柒温柔地摸了一下又一下。

小鲛人隐在双肘里的小脸早已笑开了花。

啊~就是这样摸摸我~

“咕噜咕噜”它喉咙里又发出了这样的伤风败俗的声音。

林柒却感觉他的心软成一滩水。

当个小宠物养是不错的选择，他对自己说。

浑然忘记了自己一天前还想把小鲛人送给教皇的打算。

小鲛人终于被摸够了，它抬起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林柒，顺便把小爪子搭到了他的手臂上。

林柒眼睁睁看着自己笔挺的姜白色衬衫被水晕湿了一小滩，却完全生不起气来。

“次、次的”小鲛人突然断断续续地开口道。

林柒在震惊之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鲛人满意地看着他惊讶的表情重复道：“吃的”

第三次的发音明显比第一次准确很多，谁知道它自己偷偷练习过多少次。

林柒突然伸手摸了摸小鲛人的薄薄的嘴。

嗯，手感跟人类差不多，只是更滑一点。

这条小鱼比他想象中聪明，以后可以教教它说话。

“啊”小鲛人突然学着他之前演示的样子张开了嘴。

林柒的指头躲避不及，直直落在了小鲛人有些扎手的舌头上。

然后就被那蛇一样长长的舌头裹了好几道。

“嘿，小朋友，别这样。”林柒轻轻拉了拉，却担心扯疼了它，所以不敢太用力。

小鲛人把那根手指咂了好几遍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这比它吃过的所有美味都还要好吃!它意犹未尽地想。

林柒只觉得手指酥麻麻的，赶忙放进水里泡着。

那白皙的手指上布满了不忍直视的淡粉色的痕迹。

林柒忍不住叹了口气，算算它有三天没吃东西了，应该是饿到再也无法忍受了才这样的。

林柒用完好的那只手在小鲛人的头上轻敲了两下，耐心道“我马上出去买吃的、给你”

“吃的、吃的”小鲛人适时眼睛放光，小手合在一起激动地拍了拍。

只有它自己知道自己演得有多敬业。

事实上如果按人类年龄来算的话，它已经十岁了。

因为它度过了比其它鱼更漫长的胚胎期——足足九年。

它迟迟不破壳让越来越多的族人认为它是一个死蛋，到了最后只有它妈妈相信它终会破壳。

但是，妈妈现在已经不见了。

小鲛人突然扑到了林柒怀里，他身上香香的可以帮它平衡悲伤。

林柒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据说太过幼小的动物在离开母亲后，会下意识寻找新的“母亲”。

林柒感觉到小鲛人海带味的头发在他胸口蹭了又蹭，终究没忍心把它揪开。

直到德斯兰在浴室外礼貌地敲门

“皇子殿下，您在里面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来了”林柒轻轻地把小鲛人挪开，随后盯着他墨灰色的眼睛说道

“我出去一会，晚上会回来”说罢就径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小鲛人看见他走后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这个人类好像蠢蠢的很好骗。

但它还是要好好设计一个阴谋，让他更信任它。

“殿下，我们待会先去哪”德斯兰见林柒出来赶紧狗腿地问道。

“先去光影教的神父传教的地方。”

说完，他快速对着镜子将沾了水有些松动的胡子粘紧，随后又用大拇指抠了些黑色鞋油抹在眼眶上和脸颊两边。

看起来就像是饿了很久形成的凹陷。

最后他拿了顶灰色的贝雷帽死死压住了自己象征皇室的灿金色头发。

德斯兰一时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在林柒化完“妆”离开后状似不经意间瞄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好吧，我似乎并不需要这样的伪装。

德斯兰扯了扯嘴角随后默默地跟上了林柒。

在踏出最后一道由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宫墙后，林柒忽然弓下了腰，又缩起了肩膀。

将近六英尺的英俊少年就这样变成了面容枯槁，行为猥琐的失意中年人。

宫外的风里有着名为自由的味道。那味道正簌簌地灌进了林柒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