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信任

“陛下,就是此人暗中放箭,欲图行刺。”

一黑衣人双膝跪地,头被人摁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皇帝刚要张嘴说话,突然有人道:“不好,他咬舌自尽了!”

锦衣卫脸色大变,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皇帝道:“没用,下去领罚吧。”

“是。”

锦衣卫拖着刺客尸体离开,皇帝表情严肃:“来人,速速将定远侯夫人安置在紫铭宫,宣沈太医看诊。”

“是!”女使走向昏迷的崔秀萱,语气恭顺:“侯爷,交给奴婢吧,我等会把侯夫人安全送达。”

宗凌将人抱起来,扔下又冷又急的二字,“不必。”他快步往紫铭宫走去,脚步沉稳。

身后,其他人的目光又变了变。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

“不是说夫妻关系很差吗?”

“……”

宗凌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皇帝才扭头,朝皇后走去,“皇后,你也落水了?可有不适之处?”

皇后干瘪地笑笑,“臣妾无碍。”

她望向远方的紫铭宫,没说话。

紫铭宫内灯火通明,日日打理,专门接待外客。

沈太医把完脉,退回几步,跪在地上,“侯爷,侯夫人落水着了凉,情绪起伏过大,加之又受了箭伤,所以才晕了过去。”

宗凌眉心始终紧拧,冷冷撇去一眼,“还不快给她疗伤?!”

他极少同人语气这般冲的说话,加之他外表冷峻严肃,又身居高位,沈太衣脸上浮现冷汗,忙不迭道:“是!”

殿宇内,炭盆发出轻微的声响,隔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容腾走进来,毕恭毕敬道:“侯爷,杨柏副将求见。”

宗凌抿了一下唇,起身往外走。

很快,杨柏阔步走进来。宗凌正站在窗前,他负手而立,身后的珠帘遮住了里面的光景。

“你夫人无碍吧?”杨柏走到他身侧。

宗凌不答,冷淡看他一眼,“你有什么事?”

杨柏愣住,他随口一问竟触了宗凌的霉头。

他立马转移话题,“你抓到那细作了吗?”

宗凌眉眼压低,阴鸷沉沉,唇线紧绷,“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种废话?”

杨柏:……?

犹记昨日二人对那潜于侯府的不知名细作商讨半宿,今日成废话了?

“你今日怎么了?”他忍不住问。

宗凌道:“你找我何事?”

他避而不答,杨柏叹气,“好吧,李从南今日和你说了什么?”

宗凌神情顿变,“他和我说……”

二人在窗前密语,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杨柏才躬身道:“我不便久留,先走了。”

宗凌颔首,转身往床榻走去。

恰好沈太医从里间出来,二人半路撞上,沈太医说道:“侯爷,微臣已经给侯夫人包扎好伤口,药正在煎,马上会派人端过来。”

“知道了。”二人擦身而过,宗凌撩开珠帘。

崔秀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原本红润俏丽的脸此刻苍白脆弱,呼吸平缓,纤细的脖颈可以看见明显的青筋。

“夫人发了高烧,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加之她是柔弱的女流之辈,更是……总之,这期间需得好生照料,不可出现意外。

脑海中闪过沈太医说过的话,宗凌眸色沉沉,坐在床头,注视着女人苍白的脸。

她的睫毛有气无力地垂下,遮住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

她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了,宗凌忍不住伸手触碰她的脸。

有温度,还活着。

他下意识松一口气。

指腹下的肌肤柔嫩光滑,他指尖流连片刻,鬼使神差地移动到她唇瓣。

她的唇瓣柔软丰润,似一口爆汁的樱桃。

此刻唇色苍白,手感干燥。

女人深睡,毫无意识。宗凌喉结滚了滚,伸手探入。牙齿尖利,舌头柔软,手指抠挖,修长手指润上粼粼水色,又重重碾过唇瓣,樱桃红了润了,他眸色渐深。

她檀口微张,红润饱满,他粗粝指腹来回揉压,愈发过分。

原本挺拔直立的上身缓缓俯身,像是凑近看,又像是要做别的什么事。

室内灯火通明,女人的唇瓣落下一道阴影。

就在这时,崔秀萱睫毛颤了颤,忽然睁开了双眼。

宗凌俊容一僵,快速收回手,湿润的修长手指隐于宽大袖袍下,润湿了男人的深色蟒袍。

漆黑沉静的双眸看向她。

崔秀萱蹙眉,茫然地扫视周围。视线一转,落在宗凌身上,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紧惕,又迅速遮掩。

她故作平静地望向宗凌,却见对方正坐于床榻旁,双眸冷静盯着她。

咦?

崔秀萱眨了眨眼,忽然咬牙。

虽然是别人故意推的,但她为了救他差点死了,宗凌就这无动于衷的态度?

她忍不住咳嗽两声,“咳咳。”

宗凌伸手把她扶起来,俊容冷漠,动作生涩喂她喝水,“喝点水,别死了。”

崔秀萱被他搂在怀里,浑身不自在,动作僵硬地喝完水,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抬眸看宗凌一眼。

思及方才推她的那人,心底一沉。

为消除宗凌对她的怀疑,居然连她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箭直指她的后背,以她的功夫,确实可以躲开,可这样会暴露身份。

无论躲或不躲,两条路都是死路。

崔秀萱苍白的冷染上红晕,胸口剧烈起伏,恨得牙痒痒。

罢了,为今之计是先完成任务,之后再想办法离开生风门。

“侯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她软软地靠在宗凌胸口。

宗凌道:“等你养好了伤。”

这怎么能行?

那本假账本还塞在账房的书架里,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

“我已大好了,现在就走吧。”说着,她就要下床,展示她强健的体魄。

“不可。”宗凌把她抓回去,修长的手指摁在她的肩膀上,冷冷复述沈太医的话,“这期间需好生休养,不可出现意外。”

“……”崔秀萱蹙眉,“可是我已经好了。”

宗凌上下打量她,眼眸透露些许古怪,却还是道:“你虽比太医预料的要好的快一点,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好好躺着休息,休足七日方可下床。”

七日?恐怕用不着七日,她就被拉出去一刀毙命了。

崔秀萱张了张嘴,又闭上,深吸一口气。

宗凌真古板真讨厌。

这时,女使端着药走进来,“侯爷,夫人,药煎好了,快趁热喝吧。”

宗凌接过药碗,递给卧病在床的崔秀萱。

女人板着脸,嘟着嘴道:“不喝,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回去。”

宗凌看她一眼,把她半抱起来,靠在他的手臂上,一手给她喂药,动作生涩,“张嘴。”

崔秀萱不情不愿地喝了两口,立马嫌弃,“苦死了。”

“药都是苦的。”虽这么说,宗凌还是低声找来女使要蜜饯。

喂过药,宗凌离开了紫铭宫,一夜未归。

*

次日,崔秀萱缓缓睁开双眼,陌生花纹的床帐在头顶轻微晃动,她回想起来,这里是紫铭宫。

她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一事,起身下榻,作势出门。

还没走几步,秋池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拉着她不让走,“夫人,你躺下歇息吧,身体要紧!”

崔秀萱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我现在精神很好啊,你们太紧张了,放心吧。”

秋池道:“不可以,侯爷特地叮嘱我,不让我放你走!”

崔秀萱突然叫了一声,“哎呀!”

秋池一脸紧张:“怎么了?”

崔秀萱蹙眉:“你扯到我伤口了!”

秋池大惊失色:“这这这……”

不得她反应过来,崔秀萱抽出自己的手臂,拔腿就跑,迅速消失在紫铭宫。

“夫人!”

崔秀萱迈过门槛,闪身躲进拐角里,甩掉了秋池。

她长舒一口气,左顾右盼,观察地形。

她所处的位置是皇宫西北侧的紫铭宫,旁边就是御花园,御花园直走是皇帝就寝的地方乾清宫,而旁边则是皇帝办公的场所养心殿。

崔秀萱心里有打算。

宗凌不让她离宫,那她就偷偷离开。

皇宫戒备森严,以她的能力,夜里偷跑出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不惊扰任何人,她必须找人帮助她“偷渡”出去。

毫无疑问,皇帝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她是一枚人微言轻的棋子。但不得不说,她是一枚很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皇帝会给她“通行令”。

只是,想要“机缘巧合”与皇帝碰面,再不动声色提出自己的诉求,是个难题。

崔秀萱想了想,决定先去御花园。

昨夜雪已经停了,地面上堆积厚厚一层积雪,御花园有许多女使内侍正埋头扫雪。

崔秀萱往里走了几步,立刻听见稚童的欢笑声。

“哈哈,母妃,我堆得像不像你?”

“真像啊,啸儿真棒!”

崔秀萱神情一变,众所众知,这宫里只有一个小孩。

她立刻循声走过去,瞧见罗贵妃蹲下身子,满脸笑容地看着大皇子堆雪人。

崔秀萱定睛一看,这是一个丑得不能再丑的雪人,和貌美秀丽的罗贵妃不能说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罗贵妃似有所感,突然扭头看过来。她笑容一顿,伸手领着大皇子走过来,轻声道:“啸儿,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快过来道谢。”

大皇子看她一眼,小嘴叭叭:“她算什么救命恩人啊,我不要道谢!”

“啸儿!“罗贵妃加重语气,可惜没有半点威慑力,软绵绵地像猫儿在挠人。

大皇子果然一点也不理睬母亲,扬起肥嘟嘟的肉脸,满脸不屑。

罗贵妃叹息一声,满脸歉意道:“他还小,不懂事,你别同他计较。”

小白眼狼。崔秀萱微笑道:“不必道谢,只是举手之劳。”

话音刚落,一个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裙摆。

“啊!”伴随着一句尖叫声,无数个雪球劈头砸来。

崔秀萱快速闪躲,这些雪球便纷纷砸向罗贵妃与陪同的女使。

大皇子一脸兴奋,捏了个雪球,就往罗贵妃身上砸。

罗贵妃惊呼一声,眼圈都红了,也只是低低哀求道:“啸儿,别砸母妃好不好,母妃畏寒。”

“不好不好,你要陪我玩!”大皇子又蹲在地上捏了个雪球,抬手一扔。

这回得到的不是尖叫声,而是一道充满威严的厉喝:“大胆,敢惊扰皇后娘娘凤驾!”

崔秀萱扭头,见皇后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身姿挺拔端庄,一身宝石蓝祥瑞锦绣凤袍逶迤拖地,左下角有一团濡湿,色泽比旁边的布料深暗。

皇后脸色难看,轻轻地拍了拍衣裾,冷冷道:“乡野小儿!”

说罢转身绕开他们离去。

罗贵妃咬唇站在一旁,睫毛湿润。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团雪球再次砸向皇后的背部,男童声量极大:“你这个老妖婆,敢抢我母妃的正宫之位,还敢向我耀武扬威!”

罗贵妃终于变了脸色,趔趄着跑过去,捂住大皇子的嘴:“啸儿,休要胡说!”

大皇子呜呜吱吱,满脸不服气,不用猜都知道又在说一些污言秽语。

皇后停下了脚步,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冷冷开口道:“来人,大皇子德行有失,打手心二十下!罗贵妃教子无方,罚跪半个时辰!”

罗贵妃扑过去,将大皇子抱在怀里,哽咽道:“皇后娘娘息怒,你要打就打臣妾吧,他还是个孩子,受不了苦啊!”

皇后身侧的女使立刻拉住情绪失控的罗贵妃,摁在一旁不得动弹。

“啊呜呜呜我疼,我好疼!”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一阵接着一阵,伴随着女人低低地求/饶声。

崔秀萱就站在一旁看着,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出声制止。

戒尺打到第十五下的时候,皇帝突然出现在御花园,厉声道:“这是在做甚?当朕这个皇帝不存在是吗?”

帝王威严不可侵犯,顿时一片死寂。

罗贵妃满脸泪痕:“陛下,快救救啸儿……”

皇帝快步走过去,将大皇子从地上扶起来,抱在怀里,对皇后急言令色:“书雪,你疯了不成?这是朕唯一的儿子!”

皇后冷冰冰道:“那陛下不妨问问这小孩儿说了什么?都是谁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皇帝望向大皇子,又望向罗贵妃,质问道:“他说了什么?”

“……”

皇后身侧的女使立马冷笑一声:“大皇子好大的能耐,觉得皇后娘娘抢了她母妃的正宫之位,央着娘娘还回去呢!”

皇帝问罗贵妃:“是这样吗?”

罗贵妃咬唇不语。

她贴身女使回答道:“皇后娘娘一过来就铁青着脸,小孩子胆子小,被吓到也很正常!”

皇帝又扭头看向皇后。

“还不是你家小主子在这里撒野,往娘娘身上扔雪球!”

“我们是在这里玩闹,你们不喜欢就绕道!怎么,这宫里雪球都扔不得了?”

“这是御花园……”

“行了够了!”皇帝皱眉打断他们的争执,“说了这么多,谁能证明你们说得是真的?”

无人回答。

崔秀萱叹息一声,突然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脚下的积雪咔嚓一声响。

就是这么轻微的响声,皇帝的视线移向了她。

此人与两边都无干系,是目前最公正的证人了。

他微微眯眸:“定远侯夫人,你同朕说。”

崔秀萱动了动唇,又抿唇,欲言又止道:“陛下,臣妇……”

皇帝沉吟片刻,对她道:“你进来说吧。”

二人走进密林深处,皇帝停下脚步,道:“你可以说了。”

崔秀萱便将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皇帝脸色铁青:“啸儿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成器,朕当真得好好管教他了!”

崔秀萱抿唇。

“好了,多亏了你在旁边看着,否则朕都不知道如何处置。”皇帝话锋一转,“对了,昨夜……”

“陛下,你稍等。”崔秀萱道,“属下有一要事禀明。”

皇帝挑眉:“你说。”

崔秀萱道:“属下将玄甲军军营的账本盗走后,没有来得及善后,恐有异变,因此今夜想要出宫一趟,不知陛下可否为属下通融通融?”

皇帝笑道:“原来是这个。这个不急,现在在是休沐期,他们不会去军营里检查账本。”

此事关乎她性命,岂能草率决定?况且吴若尔那般矜矜业业,谁能料到他会在休沐期做些什么?

崔秀萱急急道:“陛下——”

皇帝却摆摆手,“朕知道,此事暂且不提,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问你,昨夜宗凌为何没歇在紫铭宫?”

崔秀萱不解其意,只理所当然,“属下也不知他上哪里去了,不如今夜属下去打探打探?”

皇帝定定看着她,眼里都是不可思议,“原来你们还没有圆房?”

崔秀萱脸色骤变。

她与男女之事较为生疏,以为皇帝只是过问宗凌昨夜行踪,不想他是过问是否圆房。

说到底圆房也是任务之一,她嫁过去后按部就班行动,但每回都碰了一脸灰。

立马支支吾吾:“这、这个——”

皇帝神情莫测,在她身前单膝蹲下,扣住她的下巴,缓缓道:“没有圆房,岂算夫妻,宗凌怎会对你产生感情?”

“……”

皇帝将手压在崔秀萱的肩头,眸色沉沉,显然不满,“尽快。待你与宗凌圆房,朕立刻放你出宫。”

崔秀萱道:“……是。”

她起身往外走去,有些茫然。

对于这种事,她倒是看得很开,不排斥与宗凌睡觉。

甚至有些期待。

只是作为一个身手敏捷的优秀刺客,她却不擅长男女之事。

如今接近宗凌,她的目只是想他的信任。

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让宗凌爱上自己。

更别说睡到宗凌了。

女人脸色缓缓变化,要不她直接……

崔秀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皇帝若有似思,突然打了个响指。

很快,一名刺客从暗处跳出来,单膝跪下,“主上。

皇帝轻笑一声,附耳道:“你今夜……”

刺客频频点头,待皇帝说完,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他前往的方向是——紫铭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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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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