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阿颜听到了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得不说,这声音是真的恼人。
“呦,娘子醒了呀。”
杏儿就只是得了令,让她来照顾这位姑娘,可来人没说她是什么身份,也没说这位姑娘叫什么,想着称呼着“娘子”总不会错的。
其实阿颜刚刚只是因为听见了声,中途这么醒了一下,她还想继续再睡一会的,可都被人看见了,也不好装作没听见。
身下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寝衣,她靠着床头双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只见这个房间不大不小,一丈半长,一丈多宽,除了她躺着的床,中间还放着一张方桌,其余的并未有过多的装饰,随后阿颜便听到来人说:
“娘子这伤大夫说可得修养上一段时间。”
阿颜应了一声,表示知道,这伤虽不致命,可也有的她遭罪。
她就是有些意外,梁志华这种人都有对他衷心的人,当真没了天理。
“这里是?”
阿颜才刚一开口,就发现干渴得很,如今说话都沙哑了,连她这练了好久的江南嗓音都荡然无存。
“这里是宁王府后宅。”
杏儿说话间,给她递过来了一杯水。
看她喝下后,才接着说道:
“娘子可还记得,你可受了好重的伤。”
那血多的,杏儿这辈子都没见过。
就是不知道这娘子是个什么来历,她那换下来的衣服比她身上这件还不如,想来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了。
阿颜点了点头,她觉着眼前叫她娘子的小丫头当真奇怪的很。
一副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好笑,要不是她这伤口不宜牵动,不然她倒是想打趣她一番。
“我叫阿颜,只是梁府的丫鬟而已,不用称呼我什么娘子的。”
梁府?杏儿心下一怔,梁府不就前两天被抄家了吗?怎么还有个丫鬟被王爷给带回来了?
虽然不解,却也还是说道:
“我叫杏儿,是宁王府上的丫鬟。”
知道大家都是下人,杏儿说话不免放开了一些。
“不知阿颜是姊姊还是妹妹呀?”
“噗嗤。”
阿颜还是没忍住。
果然腰上还是疼了一下。
这姊姊妹妹的,也是有够让人受不了的。
“想来是杏儿妹妹吧,妹妹有十六了吗?”
看杏儿这摸着头傻憨憨的模样,想来大差不差了,她看人年纪还是相当准的。
“过了年就十六了。”
“阿颜姊姊要吃些什么吗?”
果然姊姊妹妹这么一叫起来,人话就开了。
“我躺了几天了呀?”
她还是更关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这样一个问题,这个叫杏儿的还掰上了手指。
她总不至于能躺上十来天吧?那不早饿死了。
“三天,对,整好三天。”
同她预想的差不多,那现在估计都还没个结果。
“那劳烦杏儿妹妹随便拿点吃食给我吧。”
她一呡嘴,里面都是药的苦味,她觉着她这三天怕是单喝药了。
宁王这府上也是小气,连口粥都没叫人喂给她,不然她也不至于感觉饿到前胸贴后背。
过了一刻钟,那个叫杏儿的才给她带来了两个馒头。
“阿颜姊姊,我刚去厨房看了一圈,就只有这两个白面馒头了。”
像是怕她嫌弃,还夸上了馒头。
“可这馒头也是用上好的白面和的。”
这丫头怕不是缺心眼吧。
她一个因为失血过多重伤昏迷,刚刚醒来的病人,要她吃馒头。
“自然,宁王府自是什么都用好的。”
“给我吧,杏儿妹子。”
伸手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后,手指探了探,起码还是温的。
算了,总比饿着强。
只是,她啃馒头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有一个人一直问她问题。
“阿颜姊姊,你和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呀?”
“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都不知道,殿下抱着你回来那一日,可吓着了老多人了。”
能不吓人吗?她怕是失了不少血。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带回来一个女人呢。”
阿颜扭头瞅了杏儿一眼,听着她的语气,怎么好像还羡慕上了。
“杏儿妹子,能帮我再续杯水吗?”
她想清净一会。
“哦哦哦,我忘了。”
嘴里嘀咕着什么,就给她倒水去了。
而她在两个馒头下肚后,终于得以清静下来。
这个叫杏儿的,实在是过于...傻了一些。
只是后来一连大半个月,除了那个杏儿,她都没有见到其他人,她也不方便出门,基本因为伤口的原因都躺在床上,来来去去之间,竟然只有杏儿可以同她说话。
从杏儿说话间透露的意思来看,裴湛这大半个月来,都在忙,便是连着他的侍卫都鲜少出现在府上。
也是,梁志华一案,怕是要牵扯出不少人。
在宁王府总共待了不到一个月,
真算下来,这一个月真的是她最舒服的一个月了,平日里除了三餐,还可以散步,累了睡觉,醒了就吃饭,平时,她还可以看杏儿刺绣,若不是她心里想着事,她真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是这么过下去的,可眼看着她这伤快要好了,她才见到了其他人。
来人是裴湛身边的侍卫,好像叫郑昀。
“见过阿颜姑娘。”
见这人还给她行拱手礼。
阿颜也从椅子上起身向他福了一礼。
“不知郑大哥前来,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她的嗓音已然恢复,说话间又是小意温柔的样子。
只见郑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钱袋交到她手上。
“这些银子想来够姑娘去官府赎身了,其余的也是王爷对姑娘的谢礼,应该够姑娘回乡或者留在京中过活了。”
阿颜接过钱袋,不被人察觉的掂了一下重量。
差不多有个一百五十两白银吧。
算算去掉赎身的银钱,其余的也够上一个普通人在村口买上一个小家,再用上三年的了。
“郑大哥,我能见一面王爷吗?”
这话郑昀不好随便说,因为王爷也没吩咐他这些。
“阿颜姑娘,殿下没有这个吩咐。”
阿颜垂下眼眸,做出落寞的神情。
呵,她这受了这么重的伤,在裴湛眼里竟然只有一百五十两。
“王爷是要赶我走吗?”
“可是阿颜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说话间,眼泪就似要满出来了一般。
郑昀也很是为难,他长这么大,除了自家家姐,实在是没和女子打过交道,只能拱手都没说道:
“这是王爷的命令。”
从吩咐到命令,
看样子这是非要让她走的意思。
“阿颜知道了,劳烦郑大哥同奴婢向王爷道谢。”
裴湛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就像她不懂为什么裴湛可以救了她,但是却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一样,令人不解。
...
果然,直到阿颜伤好离开,都没见到裴湛,临了,倒是杏儿抱着她哭了好久。
“杏儿妹子,我又不是离京,总还能见到的,不要哭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裴湛看着她哭时候的感觉了。
“那等姊姊安顿好,可得来看我。”
“我可好不容易才有姊姊这么一个朋友的。”
不得不承认,阿颜被她说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宁王府怎么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子吧。
“姊姊,你都不知道,她们都嫌我笨,不跟我玩的。”
行吧。
“会的。”
阿颜点着头安慰着她道,相信不久就还会再见的。
出了宁王府之后,阿颜拿着钱便依计来到了官府门口,在附近巷口等了一会,便看见阿香同着她的夫婿在与官差推搡。
不一会,二人就被轰了出来,都折在了地上。
“阿香姐姐,这是怎么了?”
阿颜提起裙脚跑了过去,伸手扶起阿香,问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着又弯腰捡起来地上的纸。
是自赎的契约,且上面还没有盖官印。
“阿颜姑娘,你是不知道呀,官府如今这是开老大口了。”
阿香的未婚夫婿说着说着,硬是叹了口气。
原来家生子在主家自赎,是一个人三十两,到了官府这边,不知怎么的居然变成了一个人六十两。
阿香同她夫婿两个人加起来,就得要上一百二十两,先不说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他们后续也得过活不是。
后面来了个人,说可以给他们托关系,还按原来三十两走,就把六十两都给了,额外他们还给了十两的辛苦费,结果是个骗子,就这样,一共折了七十两进去。
阿颜见这夫妻二人这般垂头丧气,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与这事也不无干系。
只挑了一下眉,
这么明显的骗子,居然还真的会有人相信。
“这么一来,还不知道会被送到哪户人家去?”
说着,也只能这样拍拍身上衣裙上的灰。
听了这么一耳朵,阿颜摸了摸她兜里的一百五十两,顺着说道:
“阿香姐姐,我这里有一百五十两,你都拿着吧。”
说着便把那一袋子钱给了出去。
一百五十两?阿香都愣住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之前不是帮了宁王嘛。”
阿香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受伤了,是被徐嬷嬷捅伤的,她没亲眼见着。
“阿颜,你的伤?”
“没事了,养了差不多一个来月,也算是好了。”
她怎么可以说的这般云淡风轻,听说,可是流了好多血的。
“那你呢?”
“就当我借给你的,等哪天姐姐发达了,记得我一份就好。”
她总不好说,她就得有个理由要把这钱给出去吧。
“花了一百二十两之后,还有三十两,姐姐和姐夫也可以开个小本买卖,姐姐刺绣手艺这般好,想来是能赚钱的,到时候,想着我点就可以了。”
阿香其实自问,和阿颜并不是太熟,平日里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可她们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是伺候同一个主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阿香姐姐之前不还说不想让自己的子女也做那家生子吗?现在机会不就在这了吗?”
阿颜知道,这话最能打动她了。
她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了她以后的孩子考虑。
“至于我,宁王也不差这点钱,我再去求求他。”
“再说他都是王爷了,谁能不能赎身,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吗”
果然,阿香动心了。
“你...你这让我如何是好呀,我刚刚...还...”
“拿着吧,再不进去盖印,这明天就到日子了。”
推拉几下后,见人终于收下了银子,往官府里去赎身了,阿颜才笑着,同他们挥手告辞。
不过她当下还不能就这样去找裴湛,不然肯定是再给她一笔银子,她得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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