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梅州憔悴的面容满是倦容,声音却和往常一样温柔。若不是江河了解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怕是也看不出洪梅州动作中时有的迟疑。
这两日,洪梅州正在处理新开的茶舍的事。原来小歌楼被封之后,洪梅州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重新寻了一间店铺,准备开茶舍。
寻常人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开了新店铺,得了好差使这一类事,人们遇上了,谁不是心情畅快,行动轻便?好似累积许久的浊气全都能被喜事消散。然而洪梅州今日的动作且有些凝滞迟疑,看上去就像遭受变故,一点也不似刚开了新店的样子。
江河观察着洪梅州的面色,只见他眼下一片青黑,于是关心道:“洪叔叔,您最近有什么烦恼吗?我看您精神头不像是太好的样子。”
洪梅州诧异地回头看了江河一眼,似乎在思考江河这话是直白的关心,还是别有用心。片刻,他颔首答道:“你没做过生意,自然不懂这其中的艰难。实话告诉你,我的茶水方子,还是从小歌楼带来的,将**草等香草放入茶叶中,一齐熏制,如今工艺已然成熟。我所苦恼的并非在开店上。”
江河适时地表露出一点虚心好学的姿态,问道:“那难道是心事吗?哦,晚辈冒犯了,长辈的事我不该过问。”
他嘴上说着“不该过问”,可是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洪梅州,叫人不忍心拒绝回答。洪梅州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嗯,你没猜错。不过我这心事,还是源自茶庄。”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河儿可听说过‘醉茶’?就是饮茶时,若是茶水酽到极致,且香醇诗人欲罢不得,连饮数壶,而几遍水过后,壶与茶叶仍旧香飘满室。我想着,若是能将茶做到此种境界,茶庄不愁做不好。可惜到如今也没有寻到如此好茶,我一直在苦恼这事儿,有时连胡茬也顾不上剃。”
确实,洪梅州之前一直是没有留胡子的,也因此显出近乎艳色的美来。今日看起来憔悴的原因,确乎有下巴与嘴角隐约长出来的青灰胡茬有关。胡茬一长,洪梅州这张脸显得不太和谐,看上去好似二十多岁的青年女子的皮肤,却胡闹似的戴上了假胡子,总之与他不太相配。
这所谓的醉茶听着有些邪乎,不过是茶叶而已,一般来说,能叫人上瘾或是欲罢不得的,皆不是好东西。
有吸鸦片者,结局家财散尽,妻零子散的;有斗鸡斗蛐蛐儿者,卖了妻女,只为换一只品相更好的畜生,结果畜生被贵人抢走了,得了个两袖清风,这辈子的奋斗成了空。
总之,听着就不想什么好东西。
江河心道,也怪,洪梅州非要寻着能令人醉的茶做什么?拉自己去又能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卖茶的。
两人正这么走着,却见对面来了一顶招摇过市的轿子,轿身金碧辉煌,似乎有大人物在轿子里,过路人见了轿子全都跪下了。江河不常出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街上遇到贵族的场面,想着自己一介布衣,也就准备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跪下,不想洪梅州拉了他一把,没让他跪下。
江河心想不跪可怎么行,万一贵人降罪,他俩这项上头颅可就别想留了。
但就在他撞见洪梅州淡然自若的目光时,忽然灵犀一动:哦,自己是纯粹的平民没错,不过洪梅州可不是,人家是认识权贵的——至少是认识端王的。
看来这顶就差在轿身上写上“有钱”两个字的轿子,八成就是端王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