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飒飒的风卷着枝叶缝隙洒下的金色光线无孔不入,吹的人热气化为汗水,在脖颈和手臂上湿漉漉的淌着,连神魂都化作烟般,挤在脑子里涨涨的,慢慢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随着天色慢慢暗下去,这支由向导和哨兵组成的排查小队终于在茂密的丛林里歇了下来,稍作驻扎休息,准备在天黑之前一鼓作气离开这里。
篝火幽幽燃了起来,许停枝独自在烤着被祁折雪弄脏弄湿的衣服,半边火光将他的脸庞照的澄澈明净,又带着些许锋利和不近人情。他不过十九上下的年纪,已经成了这支队伍里最年轻的队员,同时兼任副队长。
不过年纪轻轻就担当要职这件事,在如今的特种星,却并不奇怪。
几百年前,在泄露的核辐射和爆发病毒的同时作用下,蓝星上人类和动物体内都发生了不同程度变异,最终分化成特种人和兽族两个群体。
三分之一的人类褪去当初柔弱的身体,分化成哨兵和向导两种不同性别的人类,在历史上被称为特种人,其子孙后代分化成特种人的几率也比普通人要高。
哨兵五感超强,体质强悍,在幼年时期逐步长出腺体之后,精神力也随之觉醒,精神力等极越高,那么精神体的攻击性和种类也愈发嗜杀暴躁,精神体在战斗过程中会反向影响哨兵的精神空间,因此哨兵会比向导更容易陷入狂躁和暴走,如果不加引导,甚至会陷入如同植物人般的精神黑洞里。
而向导的体能则与进化前的人类相差无几,但具有梳理哨兵精神力、稳定哨兵情绪的能力,且分化的精神体较哨兵的精神体性情更加温和,多是一些草食性动物,仅有少量的向导精神体还呈现已灭绝物种的特征。
在向导和哨兵的共同努力下,变异后企图和人类共治蓝星的兽族被逼退至森林、荒漠等地。兽族除了体型更加庞大、功能更加灵敏外,暂时还未形成相关的文明,依旧保持着野兽般的生活习惯和争抢领地的本能,屡屡进犯特种人的领地,甚至伤害曾经与其共存的普通人类居民,令上层头疼不已。
于是,每当兽族进犯时,上层便会派兵抵御,并从军部和哨兵学习生活的塔内抽调优秀的学生,组成几个小队,从后方扫清兽族残兵。
许停枝年仅十九,是这个小队里唯一一个学生,也是这个小队的副队长。
但他虽然年纪小,但参与的战争数量却不少,因为他早在十一岁的时候,就因为等极高、精神力强悍,被他的老师带领着参与到特种人和兽族的战斗中。
在他的参与和努力下,这支小队曾经破除兽族埋伏五次,扫清残兵七百六十余人,许停枝独自击毙兽族副首领一次,假设这次再待功而归,他就能在校被赋予勋章,升任上校,成为整个塔内唯一一个在校就获得军衔的人。
但许停枝本人对于这些荣誉似乎并不在乎,也懒得拉拢人心,经常独自一人坐在一边擦匕首,这次也不例外。
一般他发呆的时候,没有人敢不长眼敢凑过去触他霉头,三三两两坐在一块,或者凑过去看队长林氓的电子监察器。
“队长,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脸上分布着不少浅色雀斑的卷毛男凑过去碰碰林氓的肩膀,一双绿眼睛像极了野狼,而他的精神体黑狼则勾着他的小腿,趴在他鞋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
“在看附近还有没有兽族残兵。”
林氓虽然年纪看上去有点大,但实际也才二十九岁,一直在军队干着不高不低的中尉工作,虽然看上去已经很优秀了,但和许停枝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相比于年纪轻轻就荣誉满身、前途无量的许停枝来说,林氓更需要以这个小队作为跳板向上爬。他借着资历和家里过硬的关系,一来就挤掉了许停枝的队长位置,不过好在许停枝并不在乎,两人也就相安无事到现在。
但这次的扫尾工作显然和之前不同,兽族残兵好像真的撤出了特种人的领地,方圆十几里之内一个兽族人都不见,林氓顿时有些急了,所以之前就趁着和徐薇说话的功夫,在她身上洒了定位粉,定位粉通过徐薇给祁折雪喂营养剂的功夫蹭到了祁折雪身上,此时祁折雪的行踪完完全全地显示在了他的监控器里。
听到林氓的回答,雀斑男顿时明白了,肃起表情:
“队长,你怀疑那个兽族幼崽有问题?”
“毕竟是兽族幼崽,找回大本营是本能。”
林氓头也不抬,专注地看着监视器上分布的线条和不断靠近的红点:
“等到那些兽族士兵一旦暴露藏身之地,我们就赶过去扫清他们,到时候........”
雀斑男正想惊叹林氓的智慧,一阵淡淡的冷笑声就顺着风从右边吹来,落入林氓和卷毛男的耳朵里,林氓顿时抬起头,一头棕色的头发微微炸毛,像极了某种危险的猫科动物:
“许停枝,你笑什么?”
“笑你蠢。”
许停枝靠在树边,一双长腿包裹在漆黑的作战服里,懒懒散散地靠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指尖顺着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腕轻轻晃动,掌心里的匕首尖微微反射着光线,却不比他眼底的嘲讽更冰冷:
“如果你把兽族幼崽当做诱饵,就不会想到,兽族也可以将兽族幼崽当做诱饵?假设周围真的有残兵,我们聚集在沼泽边的时候,不就是最好的伏击时刻?”
许停枝抬起眼,带着几分艳色的唇轻轻勾起一丝笑,但笑里却藏着不屑:
“别把兽族想的那么蠢。”
许停枝话音刚落,林氓的脸色就变了,一张黑黄脸硬是看出几分苍白:
“........”
“现在我们顺利把他放回去了,却没有任何兽族出现,说明那个兽族幼崽就是一名弃子,”
许停枝说,“不信你看监视器上,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兽族。”
话音刚落,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黄毛忽然开了口:
“报告队长、副队长,监视器里出现了一个疑似兽族的活物!”
许停枝:“.........”
林氓憋着的一口气终于顺了出来,脸色也从苍白变成正常的红润,抿了抿唇,看向许停枝时意有所指:
“看来某个副队长的决策也有失误的时候。”
“........”许停枝表情凝重,没理林氓,站起身,走到林氓的身后,盯着显示器上朝这里逼近的一红一黄,沉声道:
“都别玩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队员们顿时如临大敌,迅速集合成一个方队。
许停枝站在队伍面前,正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停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半秒钟之后,当所有人都回过神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时,许停枝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幼崽从茂密的丛林里飞速窜出,速度快的几乎有残影,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吐着蛛丝的巨型蜘蛛。
.........在看到巨蛛的那一刻,所有人浑身一僵,都被这它的模样惊得汗毛直竖,倒吸冷气。
这蜘蛛前后两截为分别为黑色和红色,圆形的腹部微微发胀,生的八条腿,腹部上方有着几条白色的条纹,浑身密密麻麻像钢针的白色绒毛已经发生变异,除了面前四个挤在一起滴溜溜转动的圆形黑色眼珠,粗壮的黑色绒毛上还分别长着无数红色的重瞳双眼,大长的口器上流着黑色毒汁,滴答淌在地上是发出滋啦的声音,冒出阵阵白烟。
口器上吐出的蛛丝被许停枝手里的匕首尽数砍断,但双拳难敌八爪,何况许停枝手臂下还夹着一个幼崽,许停枝只能通过不断躲闪来躲避蜘蛛,一边跑一边喊道:
“别用枪!”
但已经迟了。
他刚哄出这么一句,林氓已经开了枪,量子枪落在巨型蜘蛛身上,被坚硬的绒毛挡了回去。
这一枪直接激怒了巨型蜘蛛,它发出尖利的吼声,几乎要割破人的耳膜,下一秒,无数蛛网从天而降,直接将半个队伍的人罩在网下,动弹不得。
许停枝窜上树躲开蛛网,看着底下队员被蛛网包围的惨状,眉毛皱的死紧。
他怀中抱着侥幸逃出蛛口的祁折雪,祁折雪甚至都不敢往下看,只能将脖颈埋在许停枝的脖颈里,瑟瑟发抖,滚烫的眼泪顺着许停枝的衣服往下掉,大气也不敢出。
严格上来说,兽族之间也保持着弱肉强食的规则,这个未能完全分化的变异蜘蛛应该是瞧上了祁折雪,所以在暗处伺机而动准备捕食,却没想到祁折雪机灵的很,跟着许停枝就来了,成功抱上了大腿。
“你给我惹了一个大麻烦。”
许停枝拍了拍怀里祁折雪的屁股,沉声说:
“你说,要怎么办。”
他的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确实肯定的,听不出情绪。
祁折雪这时候才能近距离地观察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发现许停枝长的十分好看,五官精致又冰冷,像极了雌虫。
“........对,对不起。”
祁折雪吸了吸鼻子,眼尾都红了,可怜巴巴:
“可我不熟悉这里,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所以才跟来的。”
“我也不想。”许停枝扫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后道:
“要不我把你丢下去,说不定它吃饱了就走了。”
“!”
祁折雪悚然一惊,眼珠撑大到极致,露出眼白,看上去害怕极了:
“我不好吃的。”
“呵。”许停枝看着祁折雪的表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看那个蜘蛛浑身这么硬,所谓缺什么想要什么,说明它就喜欢吃你这种又软又可爱的幼崽。”
“谁说的。”祁折雪立刻反驳:“它的肚子和腰也是软的呀!”
许停枝顿了顿,又看了他一眼,这次,他的眼底似乎带上了些许探究色彩。
祁折雪还在琢磨他此刻的表情是冷笑还是嘲笑,下一秒,许停枝抱着祁折雪,猝不及防地从树上跳了下去,身体轻盈的好似一阵不可捉摸的风。
祁折雪一惊,一阵头晕目眩的失重过后,就见许停枝避开巨蛛前方坚硬的绒毛和肢节上的眼睛,依靠着它的视觉盲区,一脚狠狠踩在了蜘蛛的腰间,随后借力跳到对方柔软鼓胀的腹部,动作果断,出腿狠厉。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蜘蛛的腹部被压缩到极致后爆开,漫天青色的血像是飞扬的树叶,淅淅沥沥落在方圆十米内,所有人躲闪不及,都被淋了一声腥臭的血液,不约而同地发出哀嚎声,而许停枝则抱着祁折雪,远远地落在了树顶上,冷眼看着。
他手中片刻不离身的匕首已经瞬间变长,深深插进了蜘蛛的身体里,并且在插入的瞬间贯穿内脏,将不断挣扎的蜘蛛死死地钉在地面,破碎的内脏和表皮因为爆炸散的哪里都是,落在地面上像极了发霉的尸块。
“.........”
祁折雪呆呆地看着面前无比血腥恐怖的一幕,胃里翻江倒海,眼睛里的眼泪要掉不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许停枝看着祁折雪青青白白的小脸,故意问:
“害怕了?”
“......没有。”祁折雪捂住嘴巴,忍住干呕的**,赶紧摇头,在许停枝戏谑的眼神里,又纠结了片刻,随即悄咪咪伸出手指,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段小小的距离,诚实道:
“也就一点点怕。”
“怕我,还是怕蜘蛛?”许停枝早已习惯,嗤笑道。
“不怕哥哥。”祁折雪赶紧抱住许停枝表忠心。
“……是吗?”
发现这个软乎乎的兽族幼崽还有点意思,看上去傻实则精明,许停枝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拖长语调道:
“为了救你,我的匕首毁了。”
祁折雪眨巴眨巴眼,掌心拍了拍胸口忍住想吐的感觉,不知道许停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得赔我。”许停枝忽收了笑,面无表情。
祁折雪开始紧张地抠抠手指,漆黑的眼睫不安地抖动,像个展翅欲飞蝴蝶,结结巴巴道:
“怎,怎么赔?”
“怎么赔?”
许停枝反问一句,随即嘴角勾起一丝阴森森的笑,像极了祁折雪看过的电视剧反派:
“你把你的大腿骨头砍下给我做成匕首柄,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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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又软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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