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松田阵平给幼驯染和班长、及上级分别打去了电话告知行程，然后应太宰治的要求，一路飙/车带人前往横滨。

这晚，迎来了梅雨季的第一场雨。

松田阵平注意到了太宰治不同以往的沉静，不过一路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太宰治下车时，递了一把伞过去。

“喂。”赶在太宰治即将关上车门前，松田阵平开口唤了一声，他没有去看太宰治，视线凝视前方：“被蒙在鼓里、一切行动都像提线木偶一样——稍微有点腻味了啊。”

“………”

太宰治微微一怔，瞧着松田阵平那副“我超想知道，但我不问，我就看你什么时候坦.白.从.宽”的样子，一下子笑颤了双肩。

他撑着雨伞，空闲的手臂弯曲着、手肘抵在车子边缘，微俯下./身看着卷发警官，弯下了鸢色的眸子：“好啊。”

松田阵平：“！！！”

浅蓝色的眼眸猛地睁大。

等松田阵平回神，左顾右盼着，发现太宰治人已经不在这边了，不轻不重的啧了声，抬手/揉/了/揉耳朵。

负责传导声音的耳膜，还在隐隐发痒。

……小混蛋！

“呦，安吾。”

轻快地声音突然从正前方传递过来，往安全屋走着的坂口安吾心底一惊，抬头望去时，镜片后的双眼之中，还带着因突然而至的话音而泛起的惊疑不定。

看清了来人，坂口安吾屏息嗫嚅了几下，是惊喜也是复杂的道：“……太宰君。”

惊喜是因总算亲眼确定了这位友人的安全。

复杂是因此前他竟不知道这位友人，居然是同僚。

太宰治立刻不满地叫嚷起来：“哇啊，真过分！这不咸不淡的反应，也太让我伤心了吧。”

此时此刻，坂口安吾总算是找回了之前和太宰治相处的感觉。

嗯，如果说心累、无奈、麻木也算的话，那确实是找回来了。

坂口安吾扶额：“难道还要我给你一个拥抱嘛！？”

“咦——那也太腻歪了，才不要嘞！”太宰治这样吐槽道，然后小孩子一样地转了转伞面，微微歪着头，笑道：“安吾的话，三重/间/谍/的生活很忙吧？”

坂口安吾镜片后的双眼于最深处震荡，却又觉得自己实在大惊小怪，低下头苦笑起来。

这是太宰啊。

尽管不曾真正共事过，他也无比清楚太宰那恶魔般的精明头脑。更何况，身为异能特务科的侦探，太宰会察觉出什么，可太正常了。

卧底生涯开始后就一直紧绷的心绪，突然放松下来，坂口安吾长舒一口气道：“确实挺忙的。”

太宰治笑了笑：“最近呢？应森鸥外的要求，忙着将Mimic引入/J/国./境内，更是分·/身./乏术了吧？”

闻言，坂口安吾握着伞柄的手指关节，突然泛起了不正常的白，他感到喉咙发紧：“……这一点都知道了啊。”

“安吾，听着，这不是玩笑。”

即便这样强调了，太宰治的话音在坂口安吾听来，仍旧没有半点认真严肃，所以他很放松的听着，直到太宰说——

“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一旦来到横滨，织田作.死.的。”

“什么……？”坂口安吾惊得握不住伞柄，雨伞掉在地上，他急急地上前：“太宰，你在开玩笑的吧？织田作先生、他只是港·黑的底层人员，安德烈·纪德来了横滨，自有高层人员……”

“嘘——”

坂口安吾的话音戛然而止。

“异能力，他们的异能力近乎一样。”太宰治轻轻垂下眼睫：“另外，以织田作的能力，若是认真起来，怎么只会是底层人员呢？安吾，想想森鸥外的秉性。”

坂口安吾不是愚笨的人，从前是从未将「织田作之助与森鸥外」联系到一起，此时一旦联系起来，他立刻就明白了。

“森鸥外啊，是个只会做「减法」的人。”

太宰治压下伞面，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有话音穿透雨滴传入坂口安吾的耳朵里。

“他会选择牺牲一个能力不为他所用的底层人员，换取他想要的，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将伞面抬起，向着坂口安吾那里递了递，太宰治注视着他，笑了起来：“我们帮帮织田作，好不好？”

坂口安吾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他是绝不可能看着织田作赴.死的，可是异能特务科对此次事件也是有所图谋的……

太宰治平静地望着他，他完全推敲得出他的友人在挣扎着什么，他没有催促精神上已经足够疲惫的友人。

坂口安吾咬了咬牙，伸手接过太宰治的雨伞：“大方向不能变，其他的我都配合。”

“好。”太宰治笑道。

大方向当然不会变，或者说是根本无法改变。

Mimic之所以还能被他牵制在J/国/境/外/，完全是因为委托了榎田不停监/视他们的动向，随时匿名告知给他们停留的·/国·/家。

“谢啦，安吾。”太宰治真心实意的笑着，隐隐有着歉意。

他不想织田作知晓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同样的他也不想安吾知晓。

他希望他的两位友人，可以待在他设置的安全区里，直到一切结束。

然而，即便是他也深怕变数。

与此同时——

偌大的和室，地面铺满了五条家的情报员收集得情报资料。

全部是从第一场新闻直播后，J/国/各地的心理医生展开的免费问诊、以及J/国/普通民众空前高涨的前去心理咨询的记录。

全J/国/上下好像都在突然之间、关心起了自身的心理健康。——完全印证了太宰治所言非虚。

“这样吗……”

听了五条悟的转述，夜蛾正道墨镜后的双眼沉了沉，望着对面坐姿歪歪斜斜的五条悟。

他看得出，他的这个学生正努力装出与平日无异的轻松模样，可惜实在不是一块演戏的料，效果不佳且拙劣，反而将内心的动/荡与不安暴/露了个彻底。

连悟也……

夜蛾正道看在眼里，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堵在/胸腔的那份重压感仿佛有千金重，压得人喘不过气，非得扎上一/刀/才能痛快似的。

“那位……”声音不自觉得顿了顿，夜蛾正道反应过来，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间，素未谋面的少年竟然带给了他这么大的恐惧啊……以至于连对方的名字，也被他下意识的当做了“不可言说”的禁/忌。

夜蛾正道直了直脊梁道：“太宰治有提到他要咒术界的目的吗？”

“没有哦。”

夜蛾正道闻言叹息着摇了下头：“你也没有问？”

“问来干嘛？”五条悟挑了挑眉：“他要咒术界总归是不怀好意，问不问都一样啦。”

“这样想或许没有错，但是……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啊。”夜蛾正道说：“悟，你认为咒术界的根基是什么？咒力吗？”

五条悟拧着眉峰，端正坐姿道：“夜蛾校长你要说什么？”

“人——这才是咒术界的根基，普通人也好、咒术师也罢。”夜蛾正道这样说。

他自认为是个才能平庸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背负起师长的责任。

这第一步，便是抛却所有“咒术界与太宰治”之间的是非恩怨，以平和的眼光解析太宰治的所作所为。

夜蛾正道看着表情严肃的五条悟说：“不是所有咒术师都有不错的背景作为倚仗，让他们可以不必忧心度日。”

“这我也知道啊，夜蛾校长。”五条悟闭了闭眼，他知道、他理解，但是他也的确没有办法，所谓“变/革”也并非一蹴而就。

夜蛾正道看着他，继续道：“现在，普通民众站在/官/方/部门那边。

被总监部及御三家当成“消耗品”的咒术师的心、也正逐渐向那边倾斜。”

人心所向。

五条悟的脑海突然闪过这个、于他而言过于陌生的词汇。

“悟，咒术界的根基不是被「动摇」了，而是被「摧毁」了。”夜蛾正道沉默片刻，说出了从前他绝不会说的话：“不是毁于太宰治之手，而是毁在了大/权/在握、不愿放手的高层手上。”

五条悟看着他，猝然瞪大了双眼，苍蓝眼眸从最深处开始震荡，沉声唤道：“夜蛾校长……”

而夜蛾正道只是叹息一声，继而扬声，盖棺定论：“既然非太宰治之过，那么，也就没有太宰治不怀好意一说。”

太宰治所做的，只是将咒术界一直以来隐于阴影之下的种种问题，拉到了阳光下暴晒。

不是太宰治，也会是别的什么人。

只要隐患一天得不到解决，那么咒术界就始终都是一栋纸做的房子，经不得风吹雨打。

纸房子塌了，还能怪风怪雨不成？

何况……

夜蛾正道想，若是悟没有转述错漏，那太宰治的立场，至少与内/务/省/附属部门·异能特务科是不一致的。

且，太宰治的立场更偏向、相比起异能特务科来说、根基更为稳固的/警/务/部门。

不要小看这份根基的稳固，内/务/省/或许能够换掉.警视总监，但却裁不掉整个.警视厅，毫不夸张的说那会使J/国/大/乱。

“都这种时候了，悟，你也不必再纠结太宰治到底是何种心性/与为人了。”夜蛾正道拍板道：“合作吧。”

“………”五条悟缩了缩脖子，看夜蛾正道的眼神好像第一天认识对方一样，就……怕怕的。

没有听见回应，夜蛾正道皱眉：“怎么了？”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突然笑了起来：“夜蛾校长，你有点可怕哦~”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扶额叹气：“我到底是一校校长，还是希望能够给学生博得一个安稳学习与生存的环境的。我总得……为他们的未来考虑。”

更何况，现在形势明朗，他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

正如夜蛾正道所言，太宰治各种心性/与为人，为了“今后”完全可以不必纠结，这一点五条悟认同了。

不过呢……

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五条悟懒散起来：“好吧好吧——可是，他说的他要咒术界，不是合作啦。”

闻言，夜蛾正道觉得五条悟脑子缺二两，一校之长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太宰治是.警视厅的侦探，不是.警视厅的老祖宗。”

五条悟愣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

对哦！

太宰治打从一开始，就是把咒术界归类进.警视厅内的「特别行动部」来着，所以……

五条悟大彻大悟：“太宰治所谓的“要”不是指他个人要统领咒术界，而是要把咒术界整合起来归进.警视厅啊！”

大彻大悟完，五条悟心说自己真是被烂橘子给传染傻了！从太宰治以“我”为主体时，他就该想到的！

只能说先入为主害.死.人。

打从“内/务/省/ 异能特务科=烂橘子”这个等式形成，表面上为异能特务科成员的太宰治，在五条悟这边的形象就不大妙。

所以，即使太宰治明确表明对异能特务科的异心，五条悟也没能反应过来。

这也恰好应对了太宰治对五条悟的评价：【五条悟太强了，正因如此，他注定无法成为心思缜密之人。

他思考的越多、身上的限制就越大，行事必然是瞻前顾后的。】

夜蛾正道：“也许，太宰治有利用咒术界的想法，但是以“被利用”换取太宰治的谋略、给学生博得未来，实在再划算不过了。”

“啊对对对。”五条悟心累地扶额：“可现在的问题是，我应该是把太宰治给得罪的死死的了。”

“没事，你不得罪人，那才是活见鬼了。”夜蛾正道觉得这真是太正常了，一点都不意外，他悠悠道：“乐岩寺校长那边，今天也是有记者和民众过去的。”

五条悟顿了下，笑道：“哇哦——夜蛾校长有点坏呀。”

乐岩寺嘉伸作为坚定的保/守派，若是不做点什么，那可就太奇怪了。

五条悟撑着下巴，笑眯眯的想，乐岩寺校长一定会给他提供完美的破冰理由吧？真是期待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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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