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已经很久很久了，种田山头火仍旧近乎精疲力尽。

有部下敲门进来，办公室没有灯光亮起，可这位部下还是借着窗子溜进来的月光、惊慌地发现，傍晚时分还意气风发的长官，此时此刻好似经历了什么重大打击般，苍老了十岁不止。

“什么事？”种田山头火一动不动，只是费力地抬眼看去。

部下反复深呼吸，才终于使自己微重的呼吸平稳下来：“我来送文件，种田长官。”

“啊。”种田山头火闭上眼：“放桌上吧。”

“是。”部下将一叠文件放到桌上，微微颔首，压抑住呼吸声，咬牙稳着步伐开门走了出去，关上门后的第一时间，便是贴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

部下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被种田长官方才从一片暗色光线中投来的眼神吓坏了。

种田山头火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此时的他没有多余的精神用以维持表面工作。

……他想不通。

犹记得四年前的仲春时节，那是他捡到太宰治的一个月后的一天。

【啊！我决定啦！我也要当侦探！】

还未满14岁的黑发少年，兴奋地指着被绫辻行人逼入绝境、丑态尽显的/罪/犯。

【超——级有趣耶~

被他人掌握弱点与秘密的话，别说人类啦，就算是怪物也会因此变得有趣起来的吧~？

那个词汇怎么说来着？

人情味……？

对！就是人情味呢，我喜欢这个！

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都会因为我而变得很有“人类”的样子……

哇啊哇啊，我已经开始期待啦！】

少年人手舞足蹈，瘦弱的身躯呈现着“这个人好似存在又好似不存在”的虚无感。

他真的想不通。

想不通太宰治为何突然发难，甚至不惜破坏于异能者而言默契于心的“对外缄默”的法则。

身为太宰治/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纵使他从未窥探成功过太宰治的内心，却也深刻地明白——

无所谓身处何处。

无所谓行善事或作恶行。

那个孩子是一个迷失在浩荡人间的亡灵、是一个内心空洞的怪兽……

究竟……

发生什么了？

…

……

………

天色已晚，在一幅“班长在约会”的世界名画中，伊达航惊觉忙昏了头的自己，今天不仅没有给侦探先生带去早餐，更没有准备午餐给侦探先生。

而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伊达航吞下最后一口肉，险些噎到，在女朋友娜塔莉理解而又温柔的目光下离开餐厅，匆忙赶到侦探事务所，然后悲催的发现他忘给侦探先生打包晚餐了！

“伊达警官。”

“………”

伊达航如临大敌，闭上眼沉重点头：“我在。”

按照这几天的相处推断，太宰侦探一定会用“哎呀呀，真是抱歉误会伊达警官/要饿死我什么的~”这样的宰言宰语。

然而，太宰治却道：“伊达警官认为/警/察/这样的职业，是为了所谓的救死扶伤而设立的吗？”

没有被宰言宰语暴击的伊达航反而愣了下，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太宰治说起“救死扶伤”时、语调中有着藏也藏不住的讥讽。

伊达航摆正了脸色，毫不犹豫，郑重道：“是的，正因如此，我才会选择“/警/察”这一职业。”

“欸——？”太宰治不徐不慢地从单人沙发里坐起来，橘黄色的暖灯给那只外露的鸢眼蒙上了一层/诡谲的猩/红。

太宰治眯着眼似笑非笑：“要是没有“/警/察/”这一身份加持，只是作为“伊达航”这个个体，伊达警官就不会去救死扶伤，是吗？”

“不。”伊达航道：“只要还有需要救助的人在，只要还有必须被打击的罪/恶，无论我从事何种职业，「视而不见」永远不会成为我的选择。”

……这样吗？

太宰治的嘴角挑着寡淡的斜弧，用宛若诉说秘密的声量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警/察”并非职业，「救死扶伤、消除罪/恶」才是职业……对吧？”

“以“个体”救助他人，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值得被夸赞的……”

宛如突然茅塞顿开般，太宰治倦怠的神色变得愉快起来：“那么以“救助他人”为职业的人呢？成功未必会得到夸赞，失败却一定会被指责。”

伊达航听见了那轻语喃喃，猛然屏住呼吸。

高大的警官/看见了侦探先生的眼睛，那只展露于外的鸢色眼底流转地光华、正随着主人的所思所想逐渐暗沉，肉/眼可见地化成了一滩深邃而又浓郁的墨色。

警/察/厅。

警/视厅。

异能特务科。

「异能侦探」事件中，三方如同角逐般的那三个月………

仿佛窥见了什么理应不为人所知的秘闻般，伊达航感到一阵指尖发麻的不寒而栗。

“……太宰侦探。”伊达航凭着直觉打断侦探先生的思考，在那只眼睛看过来时，他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带你出去吃饭，太宰侦探应该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嘁——”撇了撇嘴，太宰治神色恹恹：“真亏伊达警官还记得要给我饭吃的事呢。”

伊达航仍旧维持着爽朗的笑容，殊不知他嘴角无意识地颤动，已经将他内心的动/荡与不安暴/露了个彻彻底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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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