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那场意料之外的“奖励局”娱乐赛，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糖，慢慢融化，漾开丝丝缕缕的甜意。
虽然“海边蓝桉”依旧操作犀利，carry全场，但语气不再带刺，甚至偶尔还会指点他一下。最后轻松获胜时，‘她’那句带着笑意的“还不错”，让柏渔盯着屏幕傻笑了好久。
这种轻飘飘的、美滋滋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闹钟响起，柏渔心情颇好地爬了起来。洗漱完毕，他站在洗漱池前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依旧有些乱翘、刘海快要遮住眼睛的自己，下意识地伸出手，笨拙地拨弄着额前的碎发。
他想起昨天陈默的夸奖，想起林薇张茜惊艳的眼神，甚至……脑海里闪过“海边蓝桉”那句“扎得挺好看”。
心里有点微妙的、痒痒的感觉。
他尝试着把头发往旁边捋了捋，但软塌塌的头发很快又滑了下来，试了几次都不太成功。他微微蹙起眉，有点懊恼。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过来一个蓝色的小瓶子。
是发胶。
柏渔一愣，转过头，看见陈默已经收拾妥当，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了然和一丝丝亲切感。
“试试这个？”陈默言简意赅。
柏渔完全懵了，看着那瓶发胶，像是看什么外星物品。他从小到大都是头发自然垂落，最多洗完头用毛巾擦干，从来没使用过任何定型产品。
“我、我……”他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这该怎么用”的茫然。
陈默看着他这副懵圈又有点可爱的样子，冰山一样的脸难得地笑了笑。他拧开发胶盖子，挤了一点在掌心，搓了搓，然后很自然地对柏渔示意：“转过来点。”
柏渔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听话地微微转过身，低下头，露出柔软的发顶。
陈默的手指带着一点发胶的凉意和黏腻，轻柔地拨弄着他的头发，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很仔细。他将柏渔额前和鬓角过于散乱的碎发仔细地整理，用发胶稍微固定，露出更多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但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板，依旧保留了几分自然的柔和。
“好了。”陈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柏渔如蒙大赦，猛地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熟悉又陌生。
乱翘的头发被乖巧地驯服，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秀气的眉毛，原本被刘海遮挡大半的眼睛完全露出来，那显得格外清亮。整个面部轮廓变得清晰利落了许多，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清爽和少年气。
虽然只是很小的改变，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止一点半点。
柏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怔忪。
“这样挺好。”陈默在一旁收拾发胶，语气依旧平淡甚至透着冰冷，“走吧，快上课了。”
“谢、谢谢……”柏渔回过神来，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小声道谢，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除了家人，很少有人会这样主动又自然地帮他。
他深吸一口气，背上背包，和陈默一起走出了宿舍。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微风拂过，露出光洁的额头感觉有点凉飕飕的，但也很清爽。他依旧不太习惯被人注视，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
偶尔有路过的同学投来目光，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立刻惊慌地低下头，只是微微移开视线，心跳虽然还是有点快，但不再是纯粹的恐慌。
和陈默并肩走在校园里，这种感觉很新奇，却并不坏。
他摸了摸自己被发胶固定好的头发，心里那点因为“海边蓝桉”而起的美滋滋，似乎又掺进了一丝来自现实的真切暖意。
上午的课是一位资历很深的老教授主讲，课程内容扎实，但讲授风格偏于平实严谨，课堂气氛远不如陆少哲上课时那样，总带着一种无形的、吸引人全神贯注的张力。
柏渔坐在靠后的位置，旁边是林薇和张茜。他今天似乎比往常更放松一些，虽然依旧沉默，但偶尔会抬头认真看板书，没有被头发遮挡的眼睛显得专注了许多。
课间休息时，老教授端着保温杯出了教室。
林薇立刻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啊——好困，王教授讲得是挺好，就是太催眠了。”
张茜却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望着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怎么了茜茜？”林薇凑过去，戳了戳她的胳膊，“一大早唉声叹气的。”
张茜又叹了口气，转过头，眼神幽幽的：“要是有陆教授的课就好了……”
一听这话，林薇立刻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嘿嘿笑起来：“又想你那个‘斯文败类’款的陆教授了？”
“什么斯文败类！”张茜脸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但眼神却亮了起来，带着点憧憬，“陆教授那叫气质好不好！金丝眼镜，白衬衫，禁欲又性感，讲课的时候条理清晰，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啊啊啊，你不觉得超级有魅力吗！”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些：“而且听说他是个顶级Alpha！信息素还是酒香味！顶级A啊！想想就腿软！”
柏渔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听到“陆教授”、“顶级Alpha”、“酒香味”这些词时，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异样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张茜双手捧住脸，表情更加懊恼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唉！为什么我是个Beta呢！要是个Omega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有点机会……现在连靠近点都觉得压力好大，只能远远看着，饱饱眼福……太惨了！”
林薇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打趣道：“得了吧你！就算你是O，陆教授那种级别的Alpha，眼光肯定高到天上去了，能看上我们这种小虾米？你还是现实点，看看咱们班的Alpha，或者隔壁系的也行啊！”
“那能一样吗！”张茜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陆教授那是天花板级别的！见过了天花板，谁还看得上地板啊！”
“哈哈哈，赶紧醒醒吧少女！”林薇继续笑着揶揄她，“而且陆教授那种，一看就很难搞，说不定私下性格超级恶劣呢？距离产生美懂不懂！”
“我不管！恶劣我也喜欢！”张茜开始破罐子破摔，“颜值即正义！气质即真理！”
两个女生笑闹成一团。
柏渔听着她们的对话，尤其是林薇那句“私下性格超级恶劣”，心里那点异样感又浮现出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今天被陈默打理好的头发。
陆教授……确实很有魅力，这一点他无法否认。那种严谨、冷静、掌控一切的气场，和他偶尔流露出的、让人心跳加速的近距离压迫感……
但他还是更喜欢……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海边蓝桉”的身影，昨晚‘她’穿着珍珠白长裙，清冷又慵懒的样子，和那句带着笑意的“奖励”。
他的耳根悄悄红了一点。
比起现实中高不可攀的Alpha教授，果然还是网络上那个带他打游戏、夸他小辫子好看的御姐Omega更让人……心动。
下午是小组课题研讨，这次的任务量比较大，要求八人一组合作完成。
柏渔、林薇、张茜和赵峰（他终于从和Omega女友的约会中暂时抽身）组成了一队，另外需要再找四个人。
然而，还没等他们主动去联系其他人，周璟和李长泽就带着另外两个Alpha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看似友好的笑容。
“嘿，你们组还缺人吧？”周璟很自然地开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柏渔，“加上我们四个，刚好。”
林薇和张茜对视一眼，有些意外。这几个Alpha在班里算是风云人物，平时很少主动和他们这些“普通”的Beta组队。
柏渔心里咯噔一下，沉默的低下了头。
研讨安排在图书馆的一间小组讨论室里。
一开始，气氛还算正常。大家分工合作，确定研究方向，查找资料。周璟和李长泽那四个Alpha确实能力不俗，思路活跃，很快就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观点。
但渐渐地，话题开始有些偏离。
周璟和李长泽的注意力，明显更多地放在了柏渔身上。
他们发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小Beta，一旦投入到具体的问题中，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依旧话不多，但当讨论陷入僵局，或者某个数据模型遇到瓶颈时，他总是能安静地听完所有人的发言，然后低下头，快速地在草稿纸上进行演算。他的手指灵活，书写流畅，逻辑清晰得可怕。
往往在其他人还在争论不休时，他已经得出了结果，然后用一种极其简洁、甚至因为着急而有些磕绊的方式，指出关键所在，或者提出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却又至关重要的变量。
他的见解精准而独到，好几次都让讨论峰回路转。
这种沉静外表下隐藏的、与容貌截然不同的敏锐学识和计算能力，比他那张偶然显露的、令人惊艳的脸蛋，更具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周璟和李长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兴趣更浓了。
“柏渔，这个数据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太快了吧？”李长泽故意凑近了些，看着他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公式。
柏渔猛地往后缩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痕。他低着头，含糊道：“就、就套用模型……变、变形了一下……”
“哪个模型？我怎么没想到？”周璟也靠过来，手臂几乎要碰到柏渔的肩膀，带着Alpha特有的压迫感，“你给我们详细讲讲？”
他们的靠近让柏渔浑身不自在，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讨厌这种过于逼近的、带有探究意味的接触。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完自己的部分。
“没、没什么好讲的……”他试图躲避，声音越来越小。
林薇看出了柏渔的窘迫，忍不住开口解围：“哎呀，你们别围着柏渔了，思路懂了就行，赶紧进行下一步吧！”
张茜也附和：“对啊对啊，时间紧任务重呢！”
赵峰推了推眼镜，虽然觉得这几个Alpha有点奇怪，但也点头：“嗯，柏渔的思路是对的，我们按这个方向继续。”
周璟和李泽这才稍微退开一点，但目光依旧饶有兴致地停留在柏渔身上，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宝藏。
接下来的讨论，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柏渔负责的部分，或者故意提出一些难题，看似请教，实则是想看他专注思考、然后条理清晰地给出答案的样子。
柏渔被他们弄得神经紧绷，全程高度戒备，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壳里。他只能尽量简化自己的回答，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交流，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计算和推导中，用实力说话，让对方找不到戏弄的借口。
他的表现越是出色，周璟和李泽眼中的兴味就越发浓厚。
这种沉默的、专注于学术时的魅力，混合着他偶尔露出的、因紧张而泛红的耳尖和结巴的辩解，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吸引力。
一场小组研讨下来，课题进展顺利，成果颇丰。
但柏渔却觉得比跑了三千米还累。
结束后，他第一个收拾好东西，低着头匆匆说了声“我先走了”，就像逃一样地快步离开了讨论室，完全不敢回头看。
林薇看着柏渔仓皇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边还在说笑的周璟和李长泽，皱了皱眉，小声对张茜说：“我怎么觉得……那俩人对柏渔有点过于‘关注’了？”
张茜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怪怪的。柏渔好像很怕他们。”
只有柏渔自己知道，那种被当成有趣猎物一样审视和探究的感觉，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和排斥。
他宁愿回到以前那种完全被忽视的状态。
柏渔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小组讨论室，他没什么胃口，但为了避开可能还在附近的周璟和李长泽，他还是选择去了离图书馆稍远的一个食堂。
柏渔随便打了点清淡的饭菜，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刚吃了没两口，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说笑声。
抬头一看，心里顿时叫苦不迭。
是林薇、张茜，还有赵峰。而赵峰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温婉秀气、笑容甜美的女孩子——显然就是他那位教育系的Omega女朋友。
他们也看到了柏渔，热情地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柏渔！你也在这吃啊！”林薇笑着打招呼，很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张茜和那对情侣也坐到了对面。
“嗯……”柏渔小声应着，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起来。尤其是在看到那位陌生的Omega时，他更加拘谨了。
赵峰笑着介绍：“柏渔，这是我女朋友，苏晓婉，教育系的。晓婉，这就是柏渔，我们组那个超级厉害的‘人形计算机’。”
苏晓婉腼腆地笑了笑，声音轻柔：“你好，柏渔同学，峰哥经常提起你，说你特别聪明。”
被一个Omega这样直白地夸奖，柏渔的脸瞬间就红了，慌乱地低下头，筷子都快拿不稳了：“没、没有……他、他夸张了……”
林薇看着柏渔这副害羞得快要钻进地缝的样子，眼珠一转，想起了上午的玩笑，立刻起了玩心。她用手肘碰了碰柏渔，笑嘻嘻地对苏晓婉说：“晓婉姐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可喜欢Omega了！你们系还有没有单身又漂亮的Omega小姐姐？给我们柏渔介绍介绍呗！”
“林薇！”柏渔的脸轰一下红透了，急得差点咬到舌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你别乱说！”
他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怎么又提这个！
张茜也在旁边偷笑附和：“对啊对啊，柏渔可是我们班的潜力股！就是太害羞了，需要拓展一下社交圈！”
苏晓婉被她们逗笑了，看着柏渔红透的耳根和无处安放的眼神，觉得这个害羞的Beta男生很有意思。她想了想，温柔地说：“我们系Omega确实不少，性格好的也很多。说起来，这周末我们系和隔壁文学院有个小型的联谊聚会，就是大家一起去学校旁边的猫咖坐坐，玩点桌游，挺轻松的。要不……柏渔同学你也一起来玩玩？就当交个朋友？”
柏渔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联、联谊聚会？猫咖？桌游？还要认识陌生的Omega？光是想象那个场景，他就已经紧张得胃部抽搐了！
“不、不用了！真的！”柏渔猛地摇头，语无伦次地拒绝，“我、我周末有、有事……而且我、我不会说话……会、会扫兴的……”
他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只想立刻拒绝这个可怕的提议。
然而，林薇和张茜却来了劲，觉得这简直是帮柏渔克服社恐的天赐良机，纷纷在一旁鼓动：
“去吧去吧！柏渔！猫咖多可爱啊！”
“就是！多认识点朋友嘛！”
“说不定就能遇到你的真命天O呢！”
就连赵峰也笑着道：“放松点，就是去玩而已，晓婉她们系的同学都挺好相处的。”
苏晓婉也温和地鼓励道：“没关系的，人不多，都很友好。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跟在我和峰哥旁边好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柏渔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他本来就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是在对方明显带着善意的情况下。
他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苏晓婉温柔的笑脸，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在巨大的压力和无措中，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地……“嗯”了一声。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但无疑是同意了。
“耶！太好了！”林薇和张茜击掌庆祝，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
柏渔却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在椅子上，看着餐盘里的饭菜，感觉它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味道。
周末……联谊聚会……陌生的Omega……
他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