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陈戈将消息带给秋罗义,说在江南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查出岚烟当初在万花楼里说的那户人家,她八成是说谎骗人了。

秋罗义只道可惜。虽然人是他掳来的,但是他弄来的人这么多,哪里记得是在哪个地方将她弄来的。

若是能够控制住她的家人,那一切都事半功倍。既可以掌控住她的行踪,又可以利用她去给卫重明下毒。

只叹孤家寡人最不容易控制。

既然如此,秋罗义便打算先将“庄生迷梦”用在她的身上,再利用她去给卫重明下毒。

前些时间都没有找到机会,这回终于让他逮住一个时机。

月流堂的人守在隐蔽处,看着卫重明和晚梨一行人来到一间临湖而建的大酒楼歇脚。

酒楼的整个三楼都被卫重明包了下来。

他们坐在三楼那间三面敞开,直面湖面的观景厢房,前面有容光淑艳的歌姬抚琴,唱着小曲儿,身后有两名酒楼小二时刻伺候。

只卫重明和晚梨二人落座,随行的关燕留等几名银甲卫都候着一旁。

不多时,就有一名银甲卫神色匆匆地走来,在卫重明耳边低语几句。

卫重明立刻面色不虞地站了起来,只让四名银甲卫留下来,他自己则带着关燕留和守在楼下的一行银甲卫,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观景厢房发生的一切,都落在远处窥探的秋罗义眼里。在他看来,那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就是要卫重明带兵离开,好让他们能绑架晚梨。

经过上回见证唐思有对战赤炎军的场面,秋罗义见厢房里并非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炎军,只是四名银甲卫,比起陈戈带来的六十余名好手,想着这回肯定能成。

等卫重明一行人彻底离开后,秋罗义等月流堂的人分别从水下、楼道、正门等各处潜入,想要围攻速战速决。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酒楼里全是乔装打扮的赤炎军……

楼下正在激烈地打打杀杀,楼上的晚梨,对此却是半点不知情。

因为留下来的四名银甲卫说,姑娘一人看景无聊,不如看他们耍耍花剑。

晚梨还没开口说好不好,四个人便二话不说地耍弄起来,顾远乔那悠扬的琴声也立刻变成锵锵阵曲。

观景厢房里交织在一起的声响,让晚梨完全分不清那些刀剑鸣声是面前的这些,还是外面的那些。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会拿出几包炸一药,跟晚梨介绍说这是周隽和最新研制的水一雷炸一弹,正好一起来试试。

她还没看清具体长什么样,他们就已经烧了引线,往下方的江面掷去。轰隆几声巨响,水面炸得几米高,这阵仗把晚梨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叹不已。

虽然她觉得他们几个人有点奇怪,但又想这可能是将士们长期处于紧绷状态,难得碰到卫重明不在,趁机释放压力的一些特别方式……吧?

不过她确实,看得还蛮开心的。

闹腾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他们收剑入鞘,恭恭敬敬地给晚梨行了一个礼,然后分站两边,端正的神态仿佛方才舞剑扔水一雷的不是自己。

这时,乔装打扮的赤炎军几乎将踏入瓮中的月流堂一众杀尽。他们按卫重明的吩咐,放跑了重伤的陈戈,并让他看到秋罗义被活抓的场面。

随后,秋罗义被敲晕带至将军府地牢,满地尸体狼藉正在清理。

而三楼里毫不知情的晚梨,正在应顾远乔的邀请,与之下棋。

顾远乔的棋艺是卫重明教的,虽不能说打遍军营无敌手,但实力强劲。

顾远乔心想自己跟随师父多年,“他老人家”难得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美娇娘,她觉得自己得手下留情,或者要高明一点地输给对方。

很快……

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连输八盘棋的顾远乔,捻棋的手指轻微颤抖。

谁能想到,面前这位眉舒柳叶、眼湛秋波的芙蓉仙,下棋风格竟然如此锋利,简直步步霸蛮,刀刀见血,根本没有什么礼尚往来,讲究的就是我要你三步死,就不会留你到五步的狠绝。

简直是棋盘上定生死的活阎王。

她看向对面始终娴静温柔的晚梨,略带恳求地问:“姑娘能否……稍让一两步?”

晚梨很认真地拒绝顾远乔:“认真下,才是尊重对手。”

顾远乔小小声:“您可以不用这么尊重我的……”

晚梨:“……啊?”

又两炷香后。

卫重明回到厢房,来接晚梨回府。

晚梨见了他,十分高兴地扑进他的怀里。

他笑着抱紧黏人的“甜糕”,然后发现四名银甲卫与两名乔装打扮的暗卫,表情都有点郁闷,尤其是歌姬装扮的顾远乔,颓唐地靠在琴桌上。

他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当瞥见方桌上的棋盘时,瞬间就明白了。

傍晚时分,晚梨和卫重明从三楼手牵手地走下来,一行人跟在他们后面。

走到一楼时,她的余光瞥见搁酒坛的角落里骤然出现的一只眼珠,马上吓地跳进卫重明怀里,指着那处喊:“啊——那里有只人的眼珠!”

现在酒楼里的人,还是乔装打扮的赤炎军。

方才他们打扫着急,没注意到那个角落,站的近的一位连忙拿起一旁的扫帚将那只遗漏的眼珠清理了。

卫重明抱着受到惊吓的晚梨,气定神闲地胡扯:“那不是人的眼珠,是牛的。这家酒楼有些别样的菜式,比如牛眼咕噜饭,十几只牛眼铺在盘子里,据闻味道相当独特。晚梨要试试吗?”

晚梨缓过神,恐惧迅速褪去,连忙摇头拒绝卫重明:“不要不要。我不要试。”

走了几步,又闻到挥之不散的铁锈味,晚梨便嘟囔一句:“怎么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有了卫重明前面的话打样,听到晚梨这话的掌柜装扮的某位将领,马上上前煞有其事地解释:“先前小二粗心打翻了一坛药膳酒,那酒味如铁锈,色泽透红,犹如饮血,但确实相当提神补气。姑娘可要尝尝?”

晚梨大惊,急忙摆手,义正辞严地拒绝:“不用了!”

一行人赶在夜幕降临时,回到了将军府。

而那边陈戈逃出后,立即将秋罗义被抓的事情通知物喜道里的重要人物。

那些人正为了道主之位明争暗斗,如今听了秋罗义落入卫重明之手,都纷纷惊惶起来。

因为他们不知道秋罗义会在卫重明面前抖出多少事情,纷纷开始避祸,“庄生迷梦”的交易数瞬间降低。

而那位大人也发话了,要求他们立刻派人前去暗杀秋罗义,不能让他在卫重明面前透露任何东西。

然而将军府守卫森严,那些杀手没能杀掉秋罗义,大多丧命于守卫刀下。

其中有一位侥幸逃脱的杀手回禀,说看到杜衡正在给受伤的秋罗义疗伤,而卫重明则在一旁笑吟吟地与他说话。

那位大人大怒,要求立刻关闭所有“庄生迷梦”的交易路线,销毁一切证据。

这一番行动,动静根本藏不住。

一直盯着万花楼的暗探很快就收到风声,将消息传达给卫重明。

卫重明将此事交给宋兴和曹峥二人,要他们带队追踪物喜道闹出的动静,趁机捣毁“庄生迷梦”的藏匿地点。

在这期间,卫重明并未审问秋罗义任何一句话,只让杜衡给他疗伤。

因为晚梨正在和杜衡学习医术,所以卫重明就跟她说,杜衡正好收了一个病人,伤得不是很重,正好借那病人的伤来练练手。

晚梨欣然答应。

每回晚梨过来,杜衡就给秋罗义下药,要他五感正常,却周身不得动弹。

因为秋罗义的头被特制的箱子盖住,所以晚梨自始至终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杜衡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看着那人身上的伤好全以后,晚梨还很开心地同卫重明讲:“这是我救的第一个人。”

彼时卫重明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你救的第一个人,应当是自己。”而秋罗义,是你杀的第一个人。

“也是。”她看着卫重明笑,“将军说得有道理。”

卫重明牵着晚梨离开时,特地回头看了躺在病床上的秋罗义一眼。

那特制的箱子有镂空的纹路以供呼吸。他正好透过那细小的孔洞,看到卫重明投来的那一眼,如蛇蝎般阴冷。

之后他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在自家的宅院。

而这时,物喜道已有十处窝点被赤炎军捣毁。

秋罗义顿时明白卫重明的用意。

卫重明就是要秋罗义陷入不义之地,让物喜道的人都以为贪生爱财的秋罗义,已经与卫重明谈成了合作,要将物喜道一网打尽。

否则怎么解释,月流堂堂主秋罗义落入大将军卫重明手里,居然还能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自家宅院呢。

这叫物喜道的人见了,他怕是生也不行、死也不能。

他们又怎会相信“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卫重明根本就没审问我”,“他就是故意挑拨我跟物喜道的关系”这样的说辞呢。

物喜道的暗牢是什么手段,他最清楚不过。

秋罗义望天落泪,悲怆不已。

他来到自家的地下金库,感怜自己真是:生为金而来,死也为金去。

陈戈收到消息,立刻带人前来搜宅子。

秋罗义爱财如命,高约五米的地库,堆满了金光闪闪的黄金块。

陈戈找到这里的时候,第一眼是被数量震撼的黄金所吸引,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躺在黄金海里的秋罗义。

他握着剑谨慎上前,很快就发现秋罗义死了——吞金而亡。

秋罗义的手上捏着一张字条,表明自己愿以死自证清白。

陈戈顿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心道你死都死了,不如再发挥一下余热,助我平步青云吧。

陈戈毫不犹豫地挥剑将秋罗义的头割下来,再将字条销毁。

他出来时,将秋罗义的头颅拎在手上,对大伙说:“叛贼秋罗义已认罪伏诛。”

大伙见状,互看一眼,然后相当识相地齐齐高喊:“拜见陈堂主!”

自此,月流堂月壹会的陈会主,就是月流堂的陈堂主了。

得知秋罗义死讯那日,晚梨正挽起袖子,在篁竹间折枝——她要一些竹枝来点缀一楼的亭阁。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用力折断手上的竹枝,语气平静:“天理昭昭,因果报应。”

“死得好。”她抱着满怀的竹枝,从葱翠茂盛的竹林里走出来。

竹叶繁茂,遮天蔽日,一走出来,天光大亮,阳光明耀。

过了初秋。

晚梨尝到了心心念念的火晶柿子。

因卫重明说要带她去上林苑游玩,这几日嫣红、翠柳都在给她收拾到了上林苑会用到的东西。

王婶笑吟吟地取来一只香囊递给晚梨,说这香囊她做了好些时日,里面的香料是寻常的祛除蚊虫草药,精巧的是那黑丝绸缎上的绣图——月下梨花开满树,片片飞扬空庭间。

梨花的绣纹掺了银丝绣线,不管是亮着看还是暗着看,梨花的花瓣都是盈盈发亮,美不胜收。

晚梨接过来,爱不释手。

到了卫重明与晚梨一行人动身前往上林苑的那日,王婶在将军府门口一路相送,见马车已经远走,她才慢腾腾地回了潇湘馆,回了自己的屋。

她打开床头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串五枚相连、内圆外方的青铜铜线串。

小番外——

晚梨在给顾远乔梳妆时,好奇地戳了戳她的手臂,很结实。

与顾远乔这张柔美的脸形成强烈对比。

晚梨惊叹一声。

顾远乔也好奇地戳了下晚梨的手臂,意外的结实。

顾远乔诧异地喟叹一声。

晚梨笑:“你很吃惊?”

顾远乔:“自然。我原以为闺阁女子……”

晚梨:“练琴、书画,都需要手臂力量。学得越精,手臂就得更有力量。”

顾远乔:“啊——如此。是我愚钝了。”

观景厢房里。

看着十分纠结且强力控制自己要给对手让棋的晚梨,顾远乔只觉打击更甚。

她欲哭无泪:“姑娘……要不您还是如之前那般下吧……”

晚梨:“可是……你方才不是说——”

她捂脸跑到栏杆处,长呼:“吾弱矣——”

一旁观战的银甲卫跃跃欲试,提出要与晚梨切磋一番。

一炷香后。

四人颓唐回归站位。

观战已久的暗卫也想请教一番。

一盏茶后。

二人也颓唐地回归站位。

回府后。

顾远乔十分颓败地问师父:“我的棋艺真有这么差?”

卫重明感慨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不必灰心。晚梨棋艺之精,就连我,想赢她也难。”

徒弟的眼睛顿时有了亮光:“您也难?”

卫重明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与晚梨下五局才能险胜一局。

于是他岔开话题:“隽和也只能跟她下个平局。”

顾远乔瞬间不颓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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