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哭什么

烟花爆裂的声音接踵而至,夜空亮如白昼,笑声欢腾。季软拔高声音:“你方才说什么?”

陆骁辞眼里温柔不减,转而问她:“这么喜欢烟花?”

“当然喜欢!一年只看一次,烟花美丽转瞬即逝,趁还能看的时候我要多看几眼。”

陆骁辞望她恬静的侧颜,感受到有力的心跳:“望楚府没了,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季软没考虑过,不过她今日得了陛下赏赐,短时间内安生立命不成问题,索性想到哪说到哪:“回黄州?或者在盛京开家铺子张罗客人,或者……”

“回黄州作甚?山高路远,还是盛京舒坦。”陆骁辞不可能放人回黄州的,他思忖片刻,小心问:“季软,你就没想过——再风风光光嫁一回?”

季软听他说再嫁就来气,斩钉截铁道:“不嫁!我在盛京没有母家,若以后像徐雯那样被夫家欺负可没人替我出头,想回娘家都没地方去。再说夫君对我有恩,若陛下允许,得了自由身我也愿意时常到夫君坟前看望。”

果然,季软还是最喜欢楚栖。

陆骁辞嘴角勾着笑,若没有权谋斗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真的很想告诉季软真相。可还不是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把人娶回来。

不过有件事陆骁辞实在好奇,季软到底何时对他动的心?他的记忆里,是没有季软这号人物的。“问你点事。”陆骁辞打量季软,“你以前,见过太子殿下么?”

闻言,季软有点不好意思,犹豫再三才小声道:“这事我可没和多少人说过,不过大人三番五次帮忙,我信得过。隆嘉二十七年,我见过殿下。”

隆嘉二十七年?陆骁辞回忆拉的好远,那时他才多大,身边不是宫女便是太监,哪有季软这种小姑娘?

“那年黄州战捷,我随侯府入宫在一处假山旁偶遇殿下,他小小年纪模样出彩,还送我糕点吃——”

陆骁辞恍然,几乎是立即接话:“你还问他借马,说要回黄州?”

季软奇怪:“大人怎么知道?”

陆骁辞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想当年,那个吃他糕点的小姑娘问他借马,第二日陆骁辞从晨曦等到黄昏都不见人踪影,害他白白吹了一日寒风,后来还病了一场。

兜兜转转十多年,没想到那姑娘竟嫁了他。陆骁辞感叹命运曲折奇妙,如果他不曾被逼假死,太后不曾安置人手,季软自然不会成为他的妻。

按照计划他会娶一位陛下皇后都满意的太子妃,季软作为侯府不受待见的养女,或许会随便嫁个什么人家,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他们二人间有太多巧合,走错一步都不可能有今日。感慨万千之际,陆骁辞又庆幸,幸好,他回来了。幸好,季软嫁的是他。以往万种阴差阳错由别人造就,日后他要握住机缘,许欢喜之人一世平安。

季软瞧他久久不说话,越来越奇怪,蹙眉问:“大人还没回答,为什么知道我曾向殿下借马?”

“以前一块读书时听殿下说过罢了。”陆骁辞随便扯出理由诓季软。想起往事难免思量将来,他的眼神幽静深沉,实在觉得自己这份心动来的不是时候。

季软没有怀疑,羡慕道:“夫君连这种小事都愿说与大人听,可见与大人交情是极好的。”

“嗯,是还不错,他——的确很好,不枉你一片心意。”陆骁辞拐着弯夸完自个,还不忘打趣季软:“所以,你算是对太子殿下一见钟情吧?”

季软:“大人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难道不是么?”陆骁辞一脸理所应当,“我们——你们之后没再见过吧?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季软懵懂,迷迷糊糊觉得:好像……似乎也可以这么认为。可她那时才多大,哪里知道喜欢是什么?

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喜欢到底为何物。

陆骁辞见人低垂着眼眸,心说还害羞了。他不再多言,满心算计接下来的计划,应该怎么将季软保护起来。

怀揣心事陪人看了一场烟花,待陆骁辞返回宫宴时,只见众人兴致未歇,大监趁兴道:“南安侯之女徐雯献上开年贺礼——江山社稷双面绣。”

高昂的唱诺刚落,徐雯身后宫人们双手奉着卷轴,缓缓踏入殿门。徐雯今日特意打扮一番,依旧赤色襦裙火红凤钗,瞧着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身旁与她同行的,正是夫君卢植。

自从徐雯应下除夕宴开年贺礼,卢家恨不得将她当成祖宗供着,卢植连纳妾一事都搁置了。徐雯不愿回卢家,卢植每逢休沐便去南安侯府看她,嘘寒问暖十足贴心。

这些日子,卢家都默认徐雯是要光耀门楣的好儿媳,就等除夕宴上徐雯一展双面绣绝活,手捧陛下恩赏满载而归了。

很快,卷轴被缓缓拉开,约莫一丈长,每展开一尺,众人便惊呼一声。那江山社稷图绣工极好,褐色山脉澄碧江水活灵活现。再看背面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大漠孤烟黄沙弥漫,给人苍远辽阔之感。

不等宫人展示完毕,皇亲贵胄纷纷赞叹:“好一副江山社稷双面绣,真是鬼斧神工。”

“南安侯之女还有这种本事,卢家能娶到这种儿媳就偷着乐吧。”

……

徐雯嘴角漫起笑意,开口时谦卑有礼:“北梁国界宽广,地大物博,臣妇献上江山社稷双面绣一幅,愿北梁国泰民安。”

孝诚皇帝俨然十分满意,“这是你绣的?”

“是出自臣妇之手。”

卢植人前扮着一副好夫君的形象替徐雯说话:“回陛下,确是拙荆绣的。拙荆将自己关在小院,挑灯忙碌好些日子,才完成这副江山社稷图。”

“赏!”孝诚皇帝高兴,笑道:“江山社稷图深得朕心,诸位爱卿可上前观摩,容朕好好想想,赏南安侯之女什么好。”

皇帝此言正合众人心意,话音刚落便有人等不及凑近欣赏双面绣。徐雯端着高门命妇的架子,嘱咐旁人小心些。

不似徐雯那般淡定,唐宝萍却心慌的很,她目光死死盯住季软,眼瞧着季软走近,仔细查看双面绣,唐宝萍坐不住了。

她端着茶盏站到徐雯身后,听见季软气到颤抖的声音:“表姐怎能做监守自盗的事,这双面绣分明是娘亲……”

她认出来了!!

“闭嘴!”唐宝萍低声呵斥:“大殿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好好呆着没你事!”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舅母表姐不清楚吗?那分明是我从黄州带来的东西,当时年岁小不记事,我虽然不知这是所谓的双面绣,娘亲的字迹还是认得出的。”

季软压着一口气,眼睛都憋红了,那是她娘徐舒颜的东西。黄州战乱那年,家奴收拾了不少值钱东西带姐弟二人逃命,这幅江山社稷图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季软不知何为双面绣,还奇怪不过一副刺绣,家奴怎么不嫌费事给带上了。被南安侯府收留后,值钱东西都入了老夫人库房,她再也没见过。

可那双面绣上的七言绝句,落款“徐”字,确实是娘亲的字迹。徐舒颜爱写字,季软一直存着她的书稿,绝对不会认错。

她在南安侯府偷生九年,如今断了关系这些人还盗窃娘亲的东西,季软忍不了。

“都是一家人,南安侯府的荣耀便是你的荣耀。”徐雯装作亲昵的靠近季软,低声道:“侯府养你和季修九年,人言可畏,季软,你也不想被人骂白眼狼吧?”

“一家人?”季软反问,脸上满是讥讽:“既是一家人,表姐出嫁当日怎么没人告知我?阿修在圣医馆治病那几年,怎么不见你去瞧过?表姐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态度,恕我不能把你当作一家人。”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徐雯恨恨道,脸上却依旧端着笑,“别不知好歹,你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徐舒颜的东西。季软,我身后有夫君,夫君身后有五皇子,你有什么?”

季软握紧粉拳,徐雯讥笑:“哦,我忘了,你有太子殿下,可惜一个死人也帮不上忙。回去吧,少说少看别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唐宝萍生怕闹起来,咣当一声将茶水洒在季软衣襟上,尖声道:“哎哟,快去擦擦吧!当着陛下的面儿成何体统……”

听闻动静,众人望向季软。程夕雪贴近,拉着季软去后殿厢房清理,季软红着眼睛,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后殿,翠珠帮季软清理衣裳,程夕雪听完事情来龙去脉问:“确定那是你娘亲的东西?京中能人异士多,做出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不可能。”

“我娘那几本书稿我日翻夜翻,绝不可能认错。”

程夕雪一向冷静,却也无情,她道:“有证据吗?”

凡事讲究证据,季软无言,仅凭字迹她确实不能证明那是徐舒颜的东西。

翠珠回忆说:“那年从黄州带来的家当中,确实有幅双面绣,我后来听厨娘说过,不过是不是今日这幅就未可知了。太子妃,咱们无凭无据,多半只能吃亏了……”

季软憋屈,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望着窗外,月圆景好,怎么就自己惨兮兮的,她怨南安侯府不要脸面,更怨自己无能。

这样想着越哭越凶,程夕雪和翠珠互相望一眼,双双闭上嘴巴。屋内寂静无言,烛火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窗户开着,翠珠上前关窗,赫然发现窗外站着个人!

是个男人!

后院厢房是为皇亲贵胄女眷准备的,男子不得入内。翠珠惊呼登徒子,欲关门关窗,却听那男子的声音又冷又硬:“哭什么!属于你的,拿回来便是!”

卡文卡的厉害,新章节写了几遍都不满意,抱歉请假三天,应该周五可以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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