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忽然起了风,林间鸟雀成群结队拍着翅膀盘旋飞走,翘翘呆呆地愣在原地,想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娇气包不是一种包子。

“咕噜噜——”

她的小肚子适时响了起来,快到午时了,寺中远远地飘过来香味。

李元煦瞥她一眼,“饿了?”

翘翘小鸡啄米地点头,“嗯。”

李元煦手指戳戳她的头,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你这小脑瓜里,除了吃,还装着些什么?”

“九连环,玻璃珠,还有刚才那只没追到的猫猫。”翘翘老老实实回道。

这下李元煦知道了,小姑娘不仅贪吃,还贪玩。他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仅要习武修文,也要念经打坐,严格受持戒律,现在也是如此。

这姑娘实在过于清闲了。

刘进忠蹲在地上,拍掉翘翘身上的泥土,还掏出手帕把她的小手也擦干净了,说:“殿下,该回院里用午膳了,要不……叫上沈姑娘一起?”

李元煦没说什么,转身离去,淡淡丢下一句:“随她。”

这便是同意了,刘进忠在东宫服侍好几年,太子的心思还是能猜到一点的。要是太子不喜这个小女娃,根本不会同她说话。

说来也怪,方才太子还因头疼心烦意乱,小女娃一出现,太子好像就不难受了。

这不是福星是什么?

太子不犯头疾,下人们的日子就好过,如此一来,刘进忠更喜欢她,抱起翘翘追上去,“叔叔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娘亲那边还有很多病人,一时半会忙不完,翘翘吞咽口水,“好,我有钱钱,不白吃你们的。”

李元煦在白马寺有座单独的院落,名唤戒台。从记事起,他便在这里学习佛法,后来楚家又选了文武师傅过来。

到了戒台,翘翘看见一方水池,挣扎着从刘进忠怀里下来,趴在池边:“哇,好多鱼鱼。”

“一条,两条,三条……”翘翘稀里糊涂地数了一圈,还是没数明白到底有多少条。

刘进忠哄她:“先去吃饭,吃完饭咱家再陪姑娘来喂鱼。”

“好。”

屋内,李元煦正在洗手,翘翘学着他的样子洗干净小手,爬到凳子上坐好,乖乖等着开饭。

寺庙中都是素菜,李元煦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所以饭菜极为简单。一道宫爆山药,十八罗汉,野生菌汤就没了,饭菜少盐少油,非常清淡。

翘翘饿坏了,低头一口米饭一口菜,吃得一脸陶醉,话都没空说。吃完米饭,又连喝三碗野生菌菇汤。

等她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抬起头来,就见对面的少年盯着她,笑容促狭。

李元煦挑眉,悠哉悠哉道:“吃饱了?”

“饱了。”

话音刚落,下人又端上来几碟子糕点,这些糕点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造型精致小巧,看起来就很好吃。

翘翘又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糕点。

李元煦手指点点桌子,“赏你的。”

虽然不知缘由,但这姑娘缓解了他的头痛。李元煦盯着吃东西的翘翘,乌沉的眼珠愈发幽暗。

他的头疾毫无规律,每次来临时,脑袋从内到外,都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好似根根神经被拉扯着,断裂撕碎。

从前,他只能咬牙硬生生熬过去,如今发现这个良药,就动了歪心思。折磨他这么久的头疾,听到她哭声的瞬间,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要是能把人带在身边,以后头疾再犯,把她弄哭不就成了?

果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李元煦看她的眼神愈发玩味,唇角牵着一抹瘆人的笑,“吃吧,多吃点。”

翘翘这个小呆瓜,浑然不觉危险,也不计较他是人贩子了,只觉得大哥哥真好呀。

李元煦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翘翘。”

“哪个qiao?”

“翘翘的翘。”

小丫头满嘴废话,李元煦无可奈何,“会写字吗?”

“会的。”

翘翘小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狗爬字。她没上过正经的学堂,写字读书都是沈卉教的,其中自己的名字写得最好。

原来是翘楚的翘。

翘,鸟尾可上举的羽毛,意为杰出之材。

又过了一会,吃饱喝足,翘翘说:“你等一等。”

她今儿出门背了一只元宝形状的小包包,里面有糖果和钱。翘翘打开小包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铜板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是给你的饭钱。”

刘进忠眼皮直跳,这小姑娘也太没眼力见了,太子殿下缺那几个铜板吗?

接着,令他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

翘翘又抓了第二把铜板,挺着小胸脯,特别骄傲地说:“这个是给你的赏钱。”

翘翘知道,娘亲和高奶娘每次让人办事,除了工钱,还会给赏钱,她有样学样,“你家的饭菜真好吃,下次我还来。”

刘进忠额头突突地跳。

天爷啊,敢给太子赏钱,这姑娘是头一个。

刘进忠不停地擦汗,李元煦怔了怔,徐徐道:“不用,我有钱。”

翘翘却很坚持地说:“你的钱是你的钱,这不一样,拿着。”说着她还晃了晃自己的元宝小包包,“我还有好多钱呢。”

李元煦一个眼神,刘进忠上前一步,将那些稀里哗啦地铜板收好。

天色不早,翘翘该回了。她从凳子上跳下来,刘进忠准备送她回去。

“再见。”

翘翘挥挥手,迈着小短腿一蹦一跳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被李元煦叫住。

“等等。”

翘翘转过身去,乐淘淘地问:“怎么啦?你是不是还想和我再玩一会?”

李元煦眉心微蹙,顿了顿,说:“你走路顺拐。”

“哈?”翘翘一脸茫然,“什么是顺拐?”

“就是走路同手同脚。”

其实翘翘以前也这样,一高兴蹦蹦跳跳的时候,偶尔会顺拐。沈卉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说过她几次,但翘翘没放在心上。

翘翘拧着眉毛,“可是,我走得很顺啊。”

李元煦也没想纠正她,“没什么,你回吧,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这趟出门,沈卉和翘翘要在白马寺住三天,翘翘模样软乎乎的,语气低下去,“我明天不能来找你玩了吗?”

她是个孤单的小孩儿,身子弱不常出门,表哥表姐又不喜欢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

李元煦道:“去洛阳。”

李元煦这次出宫,除了祭拜慧空大师,还有一件要紧事,给外祖母祝寿。楚家老太太年事已高,一直在洛阳休养。

“洛阳在哪儿?好玩吗?”

刘进忠解释说,“洛阳在长安城东边,骑马□□日能到。那地方可好玩了,一点不比长安差。”

“那你帮我带点好玩的好吃的。”翘翘再次把小手伸进元宝包包,将剩下的铜板全递过去,“我的钱钱都给你啦,够不够?”

李元煦掂掂手中那几枚少得可怜的铜板:“够了。”

*

很快,翘翘就被送回了诊室。这会沈卉才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收拾好医箱走出来时,刘进忠正好离开,二人没碰面。

“娘亲——”翘翘迎面噔噔瞪跑过去,一头扑进沈卉怀里。

沈卉累得腰酸背痛,她忙起来就顾不上女儿,原本打算让高奶娘出去找的,看见她自己回来了不禁一笑,捏捏女儿的脸,“去哪里玩了?”

“后院,追猫猫。”

“饿了吧,娘带你去吃饭。”

翘翘摸摸小肚子,“我吃过啦。”

沈卉奇怪:“你在哪里吃的?”

翘翘就把追猫猫摔跤,数鱼鱼,遇上皇宫见过的人的事都说了一遍。

她自顾自说着,沈卉听到皇宫二字,心都颤了颤。进宫那天,翘翘走丢是被东宫的人送回来的,难不成,这次遇上的也是东宫的人吗?

她对那位东宫之主,始终怀着畏惧。

因为他的地位,也因为他离奇的身世,更何况当今圣上不喜太子,虽有皇后斡旋,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沈卉不想女儿和皇宫的人牵扯太多,说:“以后不要乱跑,遇上坏人你就见不到娘亲了。”

“知道啦。”小姑娘亲亲热热地抱住她,“翘翘喜欢娘亲,最听娘亲的话了。”

沈卉点点她的鼻尖,“甜言蜜语的小丫头。”

这一晚,翘翘和娘亲,高奶娘住在香客落脚的后院。这处院落连通后山,白天静谧,晚上也看不见人。

高奶娘莫名心慌:“卉娘子,怎的这处院落只有我们三人?”

“今日留宿的香客不多,收拾收拾歇下吧。”

高奶娘打了个呵欠,只觉困意袭来,眼皮都睁不开,哎了声,回到外间睡下了。

翘翘已经睡着了,窝成小小的一团,沈卉在她额间吻了吻,正准备关窗熄灯,忽见窗前一个人影闪过。

她揉揉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许是哪个小沙弥?

沈卉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同时,脑袋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发软。

或许是傍晚的斋饭有问题,又或许是茶水,沈卉行医十几年,立马意识到自己着了道。她飞快从袖中掏出一针,狠狠扎在手腕上,踉跄着爬起来,呼唤高奶娘。

外间,高奶娘毫无反应。

沈卉支撑着身体,想返回床上抱起女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吱呀一声,她听见门被推开,同时脑袋越来越沉。沈卉转身,朦胧中,望见一个魁梧健硕的影子。

“你……来人……”

下一瞬,一记闷棍猛地打在她头上。沈卉身子一软,彻底没了知觉。

子时三刻,乌云遮月夜色浓稠,白马寺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忽然,几个小沙弥被滚滚浓烟呛醒了,后院某个方向,火光冲天,将黑沉的夜色映成血红。

“来人呐,失火啦!”

抱歉来晚了,更新时间都在晚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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