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抓着她的胳膊，孔武有力，很熟悉，她认得他的手，骨骼分明，宽厚温暖。
是傅至寒。
也只有傅至寒。
梁白玉心惶惶跳着，却忽而有些胆怯，不敢抬头正视傅至寒的眼睛。
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分明不久前还答应过他，不会再惹是生非了，可这才多久，就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坏孩子，然后对自己很失望吧？
梁白玉咬着下唇，听见傅至寒有些担忧的嗓音：“白玉，没事吧？”
梁白玉一阵鼻酸，终于抬头，“没事。”
傅至寒的脸上不是生气，而是满满的担忧和紧张，是在意她有没有事的眼神，没有责怪，没有怨怼……
梁白玉呆呆地看着傅至寒，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起问他有没有事。刚才那一棍子，是傅至寒替她受了，她清楚听见傅至寒闷哼了声。
“你……”
话音未落，被丽贵妃一声呵斥打断：“傅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丽贵妃得陛下宠爱多年，一向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把傅至寒放在眼里。更何况，丽贵妃有意让自己的儿子争太子，可无奈自己终究只是贵妃，而皇后又育有嫡子。早年间，丽贵妃向拉拢傅至寒站在自己这边，却被拒绝，傅至寒支持皇后的儿子，让皇后的儿子坐上了太子之位。丽贵妃一直对傅至寒怀恨在心，如今见傅至寒阻拦自己，自然愠怒。
傅至寒向丽贵妃行了个礼：“臣见过贵妃娘娘。”
丽贵妃冷哼一声：“怎么，这小姑娘竟是傅将军家的孩子？”
傅至寒道了一声是。
丽贵妃并不相信，继续发难：“是么？可本宫记得，将军尚未成婚，家中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大的孩子。将军莫非是为了与本宫作对，特意蒙骗本宫？”
“这孩子，是臣的……”未过门的妻子几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他感觉到梁白玉扯了扯自己袖子。
梁白玉在这种时刻还记得宋瑶她们说的话，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恐怕大家都会知道她与傅至寒有婚约。更何况，梁白玉忽然觉得自己很给傅至寒丢脸。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
她小声道：“妹妹。”
傅至寒愣了愣，他意欲说未过门的妻子是因为如此一来，比较有说服力。但见梁白玉委屈巴巴的模样，傅至寒还是改了口：“是臣收养的妹妹。”
“她父亲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临死前将她托付于我。”
丽贵妃觑了眼梁白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红色的指甲：“哦，原来如此。那便是将军管教无方了。这孩子纵狗咬裕儿，罪证确凿。本宫身为裕儿的母妃，有权处置她吧？更何况本宫方才不过是想处置那条咬伤裕儿的狗，她自己扑上去的，在场众人可多瞧见了。”
梁白玉将小可爱抱得更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可爱被他们打死。她只能求助地看向傅至寒，“哥哥，你救救小可爱……”
傅至寒皱眉，看向那条狗。
小可爱呜咽了声。
萧裕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母妃，她竟然敢放狗咬我！”
梁白玉反驳：“是他成日里找我麻烦，我为了不与他有冲突，都躲得远远的。今日也只是想吓吓他，没有让小可爱咬他，没想到他会掉下山坡，摔断了腿。”
有傅至寒在，梁白玉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傅至寒看向萧裕：“敢问七殿下，为何要找一个小姑娘的麻烦？”
萧裕被傅至寒一看，有些胆怯。他从小就怕傅至寒，听说傅至寒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又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萧裕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小了几分：“我哪有找她麻烦？我只是找她玩……”
梁白玉小声反驳：“他叫我小泼妇，动不动就嘲讽我，每日得空便来明德堂找我……在我身边坐着，旁人都不敢与我交好……”
萧裕往丽贵妃身后躲，丽贵妃不悦道：“即便如此，她也不该放狗咬伤裕儿害得裕儿摔断了腿，裕儿金尊玉贵，也是她能赔得起的？不论如何，裕儿如今确确实实摔断了腿，她便得负责。”
梁白玉不敢说话了，只低着头，摸小可爱的毛发。
傅至寒道：“贵妃想要我们如何负责？”
丽贵妃看向那条狗，眼神凶狠，梁白玉将小可爱往身后护了护：“你要杀小可爱，除非先把我杀了！”
傅至寒听她说这话，不由皱眉。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么？来人哪，将她拉下去！”丽贵妃冷哼一声，吩咐道。
傅至寒往梁白玉身前一站，冷冷扫视一圈：“谁敢放肆？”
丽贵妃眯了眯眼：“将军此举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傅至寒不卑不亢说：“臣不敢。只是白玉如今是臣的妹妹，臣为大越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若是闹到陛下那里，想必陛下也愿意给臣几分薄面。更何况，若是陛下知晓，七殿下竟然打从心里瞧不起忠烈之后，在碧桐书院不好好念书，却想着找人麻烦，想必陛下会龙颜大怒。”
“你！”丽贵妃被他这话气得不轻。
萧裕自幼被她宠坏，懒散娇纵，又于学业上没什么天赋，这几年越发不讨皇帝喜欢。丽贵妃为此发愁不已，总想着让萧裕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将他送进碧桐书院这件事，皇帝便颇为赞赏。若是闹到皇帝那里，她这苦心经营岂非葬送？
好一个傅至寒，处处与她作对。
丽贵妃攥紧了手指，在袖子里将精心养护的指甲都折断了。
“那将军不会想让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傅至寒也知道以丽贵妃的性子，绝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思忖片刻，道：“白玉，你过来，与七殿下道个歉。”
梁白玉听着他们的话，虽然不是特别懂，但也明白这个歉她必须道。她站起来，垂着脑袋，“对不住，七殿下，此事是我做得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丽贵妃一腔火气，她的裕儿摔断了腿，就一句道歉就想了事？
萧裕听着傅至寒的话也有些慌，若是父皇知道了，恐怕还得罚他……他赶紧拉了拉丽贵妃袖子，息事宁人道：“母妃，不若如此好了……我这腿恐怕要好些日子才能好，在这段时间，便让梁白玉负责照顾我，直到我腿完全好了为止。也算她将功补过。”
丽贵妃不屑：“就她这笨手笨脚的？能照顾好你？”
萧裕压低嗓音道：“那也不能真闹到父皇那儿啊……”
丽贵妃有些犹豫，终是点了点头。
萧裕又看向傅至寒道：“在此期间，我也保证不会再欺负小……梁白玉，傅将军，您看此事如何？”
傅至寒虽然不觉得梁白玉会照顾人，但想来这也只是一个名头，丽贵妃不会真让梁白玉照顾萧裕。而这样又可以让梁白玉也长长记性，总不能她这回说知错，下回便又重倒复辙。这样一想，倒也不是为一个好办法。
“臣以为，可以。”
萧裕笑了笑，“母妃，就这样吧。”
丽贵妃虽然还是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
丽贵妃留下来照顾萧裕，傅至寒带着梁白玉离开。
刚出大门，傅至寒便变了脸色。
他冷冷地板着一张脸，走在梁白玉身前。梁白玉牵着小可爱在后头默默跟着，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哥哥，你没受伤吧？”
傅至寒冷哼一声，是真没想到她这么能惹事，居然惹到七皇子和丽贵妃头上了。
“你简直是我的小祖宗！”傅至寒有些咬牙切齿。
她知道丽贵妃是什么人吗？若是自己今日晚到一步，她少说要挨一顿打，丽贵妃下手能有轻的？那必然是往死里打。亦或者，她再顶撞几句，丽贵妃一怒之下杀了她也说不准。
梁白玉头耷拉着，她已经知道了……
她小声反驳：“才不是，我是你的小娘子……”
她就知道，傅至寒肯定很生气。在这样的时候，她应该要哄傅至寒消气。
梁白玉伸出手，勾住傅至寒衣角，轻轻晃荡着：“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夫君，你别生气了。”
小可爱跟在梁白玉身侧，见状也凑上来蹭傅至寒的腿，咬住他的另一边衣角，一人一狗，倒是一个德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傅至寒深吸了口气，他想到梁正远的遗言，还真是顽劣难驯……
真能闯祸，闯了祸，又委委屈屈地撒娇，像小狗似的。难怪她这么护着那只狗，原来是同类。
他这么想着，低头看见梁白玉柔顺的乌发，傅至寒忽然便有种养狗狗的错觉。她也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被他养着，一点点养得毛色油光水滑……
这感觉，似乎还挺不错的。
他的气消了大半，故意冷笑一声：“不是我妹妹吗？”
这会儿又叫上夫君了。
梁白玉一愣，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儿呢，有些尴尬道：“那在外面当然是哥哥了。你看你比我大这么多，足足十二岁，一轮呢，说出去多不好啊。”
其实是她自卑。傅至寒……好像太好了，好道让她觉得，她配不上。想来不止她觉得，恐怕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如果没有人知道，至少只会有她一个人这么想。
她的话讲得理直气壮。
傅至寒听得憋闷，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嫌弃他老呢？
他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再过两个月二十五而已。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不过转念又想，待她十五岁时，自己便已经二十七了。
其实还是挺老的。
以她的年岁，或许该寻一个如今十五六的少年郎。
只是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傅至寒忽地想到一句话，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或许正是如此。
“但私下里，你还是我亲亲夫君的嘛。”梁白玉抓着他衣角撒娇，“好夫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老傅：我的修勾系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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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