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允轻轻的揉了揉他的手，眼神温柔缱绻，“你为什么抗拒检查，是不是你很清楚，你晕倒不单纯是因为累了，对吗？”

姜承允的话让乔宇川沉默了，他的视线垂落，落在了姜承允的手上，这双手宽大温暖，被他握着总能感觉到安心。

见乔宇川沉默，姜承允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他在一次心软了，深吸了一口气，“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乔宇川听出了姜承允话语里的退让，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对方第几次的退步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经历的事不算少。

可只要自己不愿意说的事，姜承允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从来不会追问，乔宇川很清楚，如果想要解脱，最快的方法就是分享。

欢乐可以分享，痛苦可以分享，有一个人替你承当，总好过，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可他不想把过往在姜承允面前剖开。

因为那些过往太过痛苦，太过不堪，那是他踩着鲜血走过的路，那场噩梦只要他自己承担就好，没有拖下另一个人的必要。

可如今他想起来的事又太过重要，没有办法不开口，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乔宇川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我记起了一些事，关于，宋白。”

听到这个名字，姜承允扯被子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抬眸看向了乔宇川，有些不太确定，“宋白？”

乔宇川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姜承允的手，“你知道宋白的墓地在哪吗？”

“作为烈士，宋白被葬在烈士陵园。”

姜承允之所以这么确定，一个是因为宋白身份特殊，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曾在给顾叔叔扫墓的时候，碰到过宋善程。

“我们去一趟，请宋队一起。”

姜承允眉头紧紧皱起，他看了眼乔宇川，眼神闪了闪，“这事不着急，先把病养好了再说。”

乔宇川伸手握住了姜承允的手，摇了摇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宋队，跟他们有关。”

姜承允瞬间就明白了乔宇川的意思，可正因为明白他才更加担忧，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心中的烦闷愈发浓烈，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乔宇川也总会想办法让自己答应。

看除了他眼底的不放心，乔宇川抬手摸了摸姜承允的脸，“放心，真的没事。”

无奈之下，跟宋善程约好了时间，姜承允便开着车拉着乔宇川离开了医院，一路之上姜承允都没有说话。

乔宇川自然知道对方在生气，可他确实有很重要的事必须今天就办，有些很重要的话，也必须今天就告诉宋善程。

衡天市烈士陵园

宋善程将手里的花束放到了宋白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是宋白刚入警队时照的证件照，那时的他嘴角挂着浅笑，眼中透着光，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宋善程不由的想起了宋白刚考入警校时的样子，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明媚的光穿越层层树荫落下，在地面留下丝丝缕缕的痕迹。

“哥，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

宋白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高兴的站在宋善程面前，阳光缓缓落下，在他身上烙下了浅浅的剪影。

宋善程从宋白手里拿过了录取通知书，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么高兴？就这么想当警察。”

宋白嘴角挂着笑，眼底闪着淡淡的光，“当然，你和爸都是警察，我自然要跟随你们的脚步，努力成为一名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名警察。”

宋善程想到这缓缓蹲下身，抬手擦了擦墓碑上宋白的照片，低声的呢喃着，“弟弟。”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宋善程成为了众人眼里有能力、有责任、有担当的缉-毒大队长，可他的心底却总你压着这样一份隐痛。

每一次的荣誉加身，都总会让他回想起关于宋白的一切，即使宋白并不是他的亲弟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在宋善程心里，他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这份血脉亲情，他至死也割舍不掉。

姜承允陪着乔宇川来到了宋白的墓前，乔宇川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又看，将手里的向阳花摆放在了墓碑前，随后他看向了蹲在那里的宋善程。

“宋队，关于宋白，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听到乔宇川的话，宋善程缓缓起身，神情严肃紧张，这还是乔宇川第一次在这个冷静自持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紧张和不安。

“什么事？”

“宋白，他，是死在我面前的，是林木杀了他。”

听到这话，宋善程先是一愣，随即他偏过了头，迟疑着开口，“乔教授？”

乔宇川没有去看宋善程，他的目光落在了墓碑上，“我之前记忆有些混乱，很多事都记不清了，直到那天承允跟我提起了宋白，我想起了所有关于他的事。”

说到这，乔宇川垂眸，呼吸出现了短暂的紊乱，他缓慢吐出了一口浊气，让自己的胸腔变的顺畅些许。

“我见到宋白时，是5.6大案发生前，那次警方营救行动失败，我再次回到了他们当中，在他们关押叛徒的房子里，我见到了宋白。”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后来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问过他名字，他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我看懂了，也就知道他叫宋白。”

“后来，林木他们因为地盘争夺不得不离开那里，宋白他们是绝不会带着，所以，林木就杀了他。”

听完乔宇川的话，宋善程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坚毅的面容中显露出了愤怒和心疼，他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常。

“我弟弟，被他们折磨了多久？”

乔宇川仍旧没有去看宋善程，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墓碑上，宋白那略显稚嫩的脸上，张了张嘴，有些艰涩。

“五天。”

宋善程缓缓闭上了眼，牙根紧咬，他亲眼看到过宋白的尸体，他能想象到那些人是如何的折磨他的。

宋白身上那斑驳的痕迹，都是他们残忍弑杀的证据，那远比任何语言所描述的更为恐怖惊骇。

五天的时间，整整五天的时间，他的弟弟，到底是怎么扛下来的。

“我弟弟，他有说什么吗？”强制压下心中翻滚的酸楚，宋善程哑着嗓子问道。

“他说，他喜欢摄影，他的梦想是成为画家兼摄影家，周游世界，看尽世间的美景。”乔宇川平静的复述着。

那间破败的屋子里，生命走到尽头的年轻男孩儿，他还没有攒够周游世界的钱，他还没有实现他的梦想，他还没有看到这世间的美景。

宋善程闻言抬起了头闭上了眼，眼中的泪在他用尽全力的压制下，化作浓烈的苦涩，充斥在已然布满荆棘的心脏。

宋善程只觉得喉头滚烫到发疼，周身像是被丢进了烈火之中焚烧，他站在烈火的这端，宋白站在那端。

他想要迈步去抓住对方，可那燃起的烈火阻挡了他的脚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白被烈火吞噬包围，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

宋善程缓缓睁开眼，眼底溢满了猩红，他的喉头梗了梗，无穷无尽的话和怒火，最终吐出口时却被死死按压。

“乔教授，除了林木，还有谁参与。”

乔宇川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丝丝落寞，“我的记忆里，只有林木枪杀了宋白，至于都是谁折磨的他，我并不清楚。”

宋善程眸光聚集在乔宇川的身上，虽未明说却写满了不信，可乔宇川却迎着他的目光，坦坦荡荡。

“宋队，我说的都是实话，在我的记忆里确实没有看到都有谁参与。”

“另外，宋白临死前曾经留下了一串数字，看样子应该是指示方位的经纬度，我怀疑他可能是藏了东西在那里。”

听到乔宇川这话，看着对方十分坦诚的目光，宋善程抬手搓了把脸，“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姜承允这时缓缓开了口，“地址我让彭然查了，查到会给你消息。”

“宋白留下的东西，很可能跟他当年潜入获取的信息有关，所以，行动一定要小心谨慎。”

听着姜承允的话，宋善程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是冲动的人，即便是为了报仇，我也不会让自己冲动的。”

姜承允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跟吴局汇报，在此之前，不要贸然行动。”

宋善程点点头，“我明白。”

姜承允走过去握住了乔宇川的手，“我先带宇川回去，他身体不好，你有什么要问的，等他身体好了再说。”

宋善程盯着乔宇川看了看，点了点头，满腔的愤怒和话语，最终凝结而出，“好。”

姜承允带着乔宇川走出了烈士陵园上了车，他没有马上开车，只是静默的坐在车上，乔宇川刚才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但却并不是全部。

5.6大案前，那便是韩渊所说的要折磨他的时间，他说他和宋白关在一起，那为什么他不知道都有谁折磨了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