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很快,那颗小痣就被衬衫下摆挡住了。

温阮摇晃着穿好衣服,又穿上一件毛茸茸带着一对兔子耳朵的外套,在心里小声唾弃贺霆的审美。

换了支票,坐了两小时大巴,又转两趟公交车,终于赶在中午之前到了家。

等一会儿接上哥哥,他打算叫一辆车回去。

明明天还晴着,可是一走进这条坑坑洼洼满是裂痕的水泥路,就感觉天色阴沉了下来。

斜对面高中恰好到中午放学时间,一辆辆自行车从身边掠过。

“温阮!可算碰到你了!”

一双手搭在他肩膀,温阮回过头,看见曾经中学的同桌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温阮看着她。

“军校第一批招考就要开始了。老班还记得你一直想考军校,让我问问你你要不要报名。她说你要是报名,我回去跟她说一声,她直接帮你把资料填好送上去。”

温阮勉强地笑了笑:“谢谢你们还惦记我,不过我应该考不上了吧。”

“你不是说要一直考,直到考上吗?而且试试呗。”同桌说道。

温阮放在衣兜里的手猛地攥紧。

“那你帮我跟张老师说一声吧,我报名,谢啦!”

他扭头,一阵风一样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

“哎!跑那么快,你记得留个你现在的电话号码!”

破旧的教学楼随处可见石膏墙面脱落,温阮跑到三楼楼梯口旁第一间教室。

抽屉里的书本被他一本本塞进布包,抱在怀里,下楼去。

他家住在城中村最深处的一处筒子楼里面,采光照明都不好,一层楼有二十多户,狭窄的过道堆满了各种杂物。

.

走到二楼213,温阮撕开催债的恐吓信,用钥匙打开变形的铁门。

“阮阮来了?”

温阮反手锁门,眼睛一亮。

“哥哥你醒了?!”

因为病痛,温骆常常卧在床上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温阮跑到他的面前,小狗一样把脑袋贴了过去,心满意足地被青年轻轻揉了两把头发。

他垂着的头,看见枕头边上摊开的笔记本。

温骆翻出来了他以前的笔记,上面字迹工整,扫一眼都能看出记笔记的人的用心。

“阮阮,你继续上学好不好?”

温阮摇摇头:“哥哥,我不用去学校,但是我报名考试了,不影响的。”

“阮阮——”温骆心软得厉害,正要搂住他哄劝,防盗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砰砰砰地敲响。

“还钱!!”

温阮吓了一跳,温骆就下意识把他往自己怀里搂。

养父嗜赌,欠下一屁股外债之后就跑了,利滚利滚到了好几百万。

从温阮还小的时候,就总有催债的人上门,都是哥哥顶着压力,和催债的人周旋。

可是自打知道温骆患上重病,快不行了之后,这帮人就急着要钱。

温阮掰着手指头算计。

手里的钱不能动,要给哥哥救命用。

“还钱!你活不起了,把你家那个小的卖了也得把钱还给我!”

铁门被金属棒砸得几乎变形,隔壁传来狗吠声和邻居的叱骂声。

“天天来天天来,昨天来了五趟,觉都不让人睡了!”

小女孩苦着喊道:“妈妈你别骂了,这群人是混黑的,上次我看见温家大哥哥被揍了。”

温阮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哥哥,他们打你了?”

青年躺在枕头上,小声说:“没有,发生了一点点冲突,让他们吵一会儿吧,吵累了自然就走了,你也躺下陪我睡会儿。”

温阮眼尖地看见他领口下的淤青,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哥哥,你在床上休息,我出去看看。”温阮还没起身,就被拽着手拉了回来。

温骆看着他,无声地摇头。

“可是……”

“不值得,他们来好几趟了,而且我这不也没什么事吗?”

温阮蜷缩在温骆怀里。

怪不得哥哥黑眼圈这么重。

青年骨节分明的手轻拍在他的后背,没什么力气。

明明是最该休息的时候,却还要经历这些。

“你在外面住,还梦游过吗?”温骆柔声问他。

温阮摇摇头,打着哈欠小声说:“那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早就长大了,不梦游。”

“是啊,阮阮都长大了。”

门外叫骂声音不绝于耳。

“哥哥,我们今天就进城去,去住院,治好了也不要回来了。”

温骆只当自己在哄小孩:“好,都听阮阮的。”

两人像小时候抱团取暖一样,搂成一团睡着,温阮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锁好卧室门。

然后猛地拽开了防盗门。

对面死命敲门的人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几个马仔纷纷让开。

“你们找错人了。”温阮说道。

“温磊家,没错啊,催债十年了,父债子偿,这点记性我还是有的。”为首的男人叫吴鲁,是这一片城中区一霸。

纹了半条花臂,叼着根烟轻蔑地看着他。

“说说吧,这钱怎么还。”

温阮关上防盗门:“钱不是我欠的,我也还不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但是我哥哥当时每个月还给你多少利息,我可以照旧付给你们。”

吴鲁满脸玩味,用充满暗示的眼神从头到脚把温阮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了个猥琐的笑容。

“不要你的命,既然你哥不肯放下身段,要不你过来陪我睡几回觉,就当卖身还债了。”

温阮盯着他。

“瞪我干什么?看你们可怜罢了,两个低等Beta,谁愿意睡你们似的。”

“就你那个哥哥,假清高,都快死了还不知道服个软,让自己过好点。”

温阮转身就走。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材质轻飘飘的,被寒风吹得鼓起来,透过光,能隐约看到他纤瘦的身材。

“往哪跑?”吴鲁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少年黑色头发被风吹起来,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睡我可以,只要一个人。”

吴鲁一下就笑了,伸手搂住温阮的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温阮身上。

“成,你以后就跟着我,我罩着你。”

温阮反应平淡,嫌弃地用这件散发着烟酒臭味的外套裹住自己。

摩托车停在城区酒吧,温阮把外套扔回他身上,在一众人的起哄声音中朝里走。

“想抱大腿也不知道找根粗的!”

“看看吴鲁那个精虫上脑的猪头样。”

温阮跟进了包厢,看见包厢里群魔乱舞,停下了步子,死活不再往里进。

“我说了,只要一个人。”

“他们都不碰你,你放心。”吴鲁小声哄道。

温阮摇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和他在门口拉拉扯扯:“我接受不了,我哥知道了要伤心的。”

“嗬,哪来的小美人!”屋里走出来一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

吴鲁连忙把温阮往自己身后护:“我、政哥,我……”

政哥笑着说道:“第一天来?过来,让哥瞅瞅,这小子忒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大冬天让你穿这么薄。”

温阮怯生生地看着他。

“小宝贝儿,那小子不会心疼人,跟哥走。”

在男人的笑声中,温阮被政哥带着上楼。

吴鲁不甘心地跟在后面,果不其然,在哄笑声中吃了个闭门羹。

房间里灯光昏暗,门一关上,温阮就被按在了门上,刀疤男粗喘着低下头来夸赞他。

“宝贝儿,真漂亮……”刀疤男低头想要亲上来,被温阮抵着胸口推开了一段距离。

“政哥,把录像关了吧。”

刀疤男已经晕头转向:“呵呵,我这就关掉。”

他舍不得松开温阮,揽着他的腰走到床头,才把人丢在床上、去拿控制器。

温阮的眼睛很亮,盯着他的身影,在刺啦一声之后伸手暗灭了房间的两盏夜灯。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嗯?”刀疤男疑惑地回头,“宝贝儿,干什么?”

“我害怕。”温阮轻轻吐出三个字。

“害怕?哥哥抱你,抱了就不怕了。”男人扑向床上人影的位置,却扑了个空。

下一秒,忽然被一脚踹在后背,踉跄着趴在了床上。

“你想干什么!?”

脖子被尖锐刺痛。

“闭嘴。”温阮手里拿着一根注射器,针尖抵在男人脖颈,渗出一滴一滴的血珠。

“你想干什么?来人!?”

温阮声音还是那么清亮,带着少年特有的甜味:“嘘,别说话。”

“这是军部的记忆清除药剂,打了这一针,你就会忘记一切。”

出来的时候随手从哥哥的药箱里拿了根针剂,温阮将针尖抵着他脖子,向下划。

“或者我可能不太专业,往你的动脉上一扎……”

刀疤男立刻紧张起来:“你他妈的先松开我,把那东西从我脖子上拿开,我把你爸欠的债都从你们兄弟俩身上划走总行了吧!”

温阮问他:“你们打我哥哥了?你们强迫他了?”

“我——唔!!”

温阮一拳揍了下去,反而让他挣脱了。

灯光亮起,门外一阵开锁声音。

刀疤男笑了起来。

“挺会唬人啊,小东西,小瞧你了。”

他伸手抹去自己脖子上的血珠,活动了两下肌肉,猛地扑了过来。

温阮倒退一步,反手送出手里的水果刀,见到对面失去攻击力之后也不恋战,翻窗户就跑。

刀疤男不可置信地看着腹部汩汩流出的鲜血,看着温阮跑了,连忙大喊叫人。

寒风直吹在温阮脸上,他身上只有这一件沾了血的单薄衬衫,在街道上奔跑。

身后是摩托车的轰鸣声。

酒吧的人在四处找他的踪迹。

如果只靠跑,过不了多久就被被追上。

温阮环视一圈,准备爬到矮墙上翻进附近的院子,正要退两步助跑,忽然听见鸣笛声音。

一辆军车停在巷口。

风岚拉开车门,朝他招手。

几辆摩托车急刹停在远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温阮上了车。

“我哥哥呢?”温阮问道。

“在另一辆车上,已经往医院送了。”

“谢谢你。”

温阮裹挟着一身寒气钻入车中,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贺霆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血迹,语气熟稔,微微带着责备。

又上班了。

“好冷,给我暖一下。”

在一车人面前,温阮不管不顾钻进了他的外套里面。

两人贴得极近,两人甚至能听见后排坐着的军官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阮能感受到那几个军官表情中都带着敌意和提防,在贺霆耳边小声问道:“老板,我表现得怎么样?”

贺霆笑了一下,近乎放纵地享受着温阮虚情假意的亲近。

“走吧。”

车窗外,酒吧的方向窜起滚滚黑烟。

“送你去医院,晚一点,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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