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气尚未完全褪去，清晨的空气带着料峭的清冽，楚萧推开单元门，下意识地抬眼，他以为会在那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空空如也。
他收回目光，正准备迈步。
“楚萧！”
一个清亮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带着雀跃，猛地撞入耳中。
楚萧循声望去。
只见顾杰正斜倚在单元门旁的墙壁上，他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鼻尖冻得有些发红，脸上却绽放着灿烂笑容，那双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惊讶！错愕！随即，难以言喻的欣喜，瞬间冲散了那点失落，涌上心头，楚萧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带着温柔的弧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快走了两步，来到顾杰面前。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直接去学校？”他的目光落在顾杰冻得微红的鼻尖和耳朵上。
顾杰看着他脸上那笑容，他咧开嘴，笑容更加灿烂。
“我想先见你！”他眼神灼灼地盯着楚萧的眼睛，“楚萧！我……我很想你！”这句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积攒了一个寒假的思念。
楚萧被他这直白的话语和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他没有回避顾杰的目光，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掩饰着那一闪而过的悸动，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你怎么不多穿点？”说着，他就抬手，解下自己脖子上那条带着体温的围巾，一圈一圈，仔细地缠绕在顾杰的脖颈上。
柔软的羊毛围巾带着楚萧身上气息。
顾杰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围巾，指尖触碰到那温热的布料：“嘿嘿！我真不冷！真的！”他嘴上说着，却丝毫没有要把围巾摘下来的意思，反而将脸埋进柔软的羊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楚萧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掠过笑意：“走吧。”
两人并肩，踏上了通往学校的熟悉路。他侧过头，看着楚萧清俊的侧脸，心头那股滚烫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楚萧，今年……我们就是同桌了。”他说，“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吗？”这句话，问的不仅仅是座位，更是他那份早已昭然若揭，却从未被正式回应的……心意。
楚萧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延伸的道路。沉默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补充道，“一起走吧。”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热烈的回应，只有一个简单的“嗯”，一句“一起走吧”，但这平淡的话语，落在顾杰耳中，却如同天籁，它像一道无声的契约，确认了那份并肩同行的承诺。
顾杰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他用力点头：“嗯！一起走！”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并肩前行。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顾杰悄悄伸出手，指尖若有似无地碰触到楚萧垂在身侧的手背，楚萧没有躲开。顾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大胆地将手指轻轻勾住了楚萧的指尖，楚萧依旧目视前方，耳根的红晕却悄然蔓延到了脖颈。他没有挣脱，只是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任由那份带着试探的温暖，将自己微凉的手指轻轻包裹。
走进熟悉的教室，喧嚣的人声和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顾杰一进校门，就迫不及待地冲向教师办公室，他像一阵风似的刮到张雅琴桌前：“张老师！位置！位置的事！您答应过的！”
张雅琴正在整理教案，抬头看到顾杰那张写满“快答应我”的脸，无奈地点了点头：“行了行了，知道了，瞧把你急的，去吧去吧，让楚萧坐过去吧！”
“谢谢张老师！”顾杰欢呼一声，转身就跑，那雀跃的背影，仿佛要飞起来。
他冲回教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楚萧座位旁，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喜悦：“楚萧，张老师点头了，快，坐过来吧！”他指着自己旁边那个特意空出来的位置。
楚萧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微扬，轻轻点了点头：“好。”他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坐到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嘤嘤嘤~”旁边传来周冉夸张的带着哭腔的哀嚎，“我的大学霸同桌呀~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拐走了呀~我的心都要碎了~”她双手捧心，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朱彬彬立刻凑过来，捏着兰花指，一脸深情：“冉姐，别伤心，还有我呢，我来陪你坐呀，保证比楚萧更贴心！”
周冉立刻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挥挥手：“边儿去啊，谁要你陪！”
楚萧看着他们耍宝：“前后桌也一样。”
这时，尤一也凑了过来，一脸惊奇地打量着顾杰：“卧槽，顾杰，牛逼啊！你这成绩……坐火箭了吧？突飞猛进啊！你考试前打鸡血了？”他夸张地拍着顾杰的肩膀，“可怜的我啊，希望新学期别再被老师叫进办公室喝茶了。”
顾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老师是谁！”他毫不客气地揽住旁边楚萧的肩膀。
教室里的气氛轻松而喧闹，充满了新学期伊始的活力和对未来的期待。
杨鸣偷偷摸摸的摸了过来，他脸色有些白，郭涛跟在他的身后。
“出……出大事儿了！”杨鸣压低声音偷偷摸摸的说道。
跟在他身后的郭涛一把揽住他是肩膀：“哦，什么大事，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说？”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猛地压低声音，对着几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凑近些。
顾杰、楚萧、周冉、朱彬彬、尤一、郭涛下意识地围拢过去，形成一个紧密的小圈。
杨鸣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我刚刚……听黄唯一和顾彤彤、董红铃她们说的……周明月……跳楼了！”
“什么？”周冉第一个失声惊呼！她猛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震惊，“怎么可能？周明月？……”
楚萧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骤然收缩，表情愕然，周明月……那个总是安静坐在前排成绩优异的女孩……跳楼了？
顾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眉头紧锁：“怎么回事？说清楚，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吧？”
“真……真的，说是在医院跳的楼，这事儿……张雅琴老师和张思文老师讲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听到了，黄唯一她妈妈当时就在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继续讲述那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周明月的爹妈……什么样大家都知道吧？刻薄！抠门！打她都打成什么样了！听说……那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爹妈！她是被人掉包的。她原本……应该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被掉包后……落到那两个人渣手里，从小就被虐待！打骂！当牲口使唤！听说她家隔壁有个邻居男孩从小护着她，打工赚钱供她上的高中，结果……那男孩被周明月那个畜生养父打伤住院了，需要一大笔钱救命！”
“周明月走投无路回去找她亲爹亲妈了，结果呢？”杨鸣的声音陡然拔高，“爹不疼，娘不爱，那几个所谓的哥哥，把她当祸害，当扫把星，家里那个鸠占鹊巢的假妹妹，撺掇着那几个哥哥拖着不给钱，就那么活活的……活活的把那个等钱救命的男孩给拖死了！”
“周明月……她……她就在那男孩死的医院……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了！”
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
围拢的几人，脸上血色尽褪，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周冉捂着嘴：“天呐……怎么会这样……周明月……她……”
朱彬彬捏着兰花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惯常的嬉笑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沉的悲哀和叹息：“哎……造孽啊……这……这真是……太可怜了……太惨了……”
尤一和郭涛也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们无法想象，那个总是安安静静、成绩优异的女孩，背后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顾杰死死咬着牙，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畜生，那一家子都是畜生，还有那个冒牌货，都他妈该死！”
楚萧依旧沉默着。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教室的窗户，落在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上，眼神空洞，深不见底，仿佛要将那片天空也染成一片死寂的灰暗。
教室里，刚才还轻松喧闹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沉重的悲伤和愤怒在无声地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