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指间流沙,悄然滑入五月,初夏的气息在校园里弥漫开来,阳光变得热烈,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柳絮和隐约的花香,十六班的教室里,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驱散着午后的燥热。
然而,张宇宏来说,这份燥热却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源于心底那团越烧越旺、嫉妒、不甘和一种近乎病态窥探欲的邪火。
整整一个月了,他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阴冷的爬虫,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靠窗那两个身影上,顾杰和楚萧,他放弃了课间的闲聊,推掉了偶尔的球局,甚至连上厕所都掐着时间快去快回,只为不错过任何一丝可能捕捉到的异常。
他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细节。
他看见顾杰做题时,会突然停下笔,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楚萧清冷的侧脸看上好一会儿,嘴角噙着一种……傻乎乎却又无比满足的笑意,那眼神,亮得惊人,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得张宇宏心头一阵阵发紧,操!这他妈是看兄弟的眼神?
他看见顾杰自然而然地拿起楚萧放在桌角的水杯,拧开盖子,仰头就灌,喉结滚动,那是他自己的东西就喝?喝完,他冲楚萧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而楚萧呢?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责备,甚至纵容他?恶心!
他看见顾杰在楚萧讲题时,会故意把身体歪过去,肩膀紧紧贴着楚萧的手臂,或者,在楚萧低头看书时,他会突然伸出手,去拨弄楚萧握笔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轻轻捏着玩???楚萧有时会蹙眉,用笔杆轻轻敲一下他的手背,顾杰便会夸张地缩回手,龇牙咧嘴地装疼,随即又笑嘻嘻地凑得更近些,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带着亲昵感的互动,像一根根细密的针,狠狠扎在张宇宏的神经上!靠,顾杰你贱不贱啊!
最让他心头火起的是,他看见顾杰在午休时,会极带着点撒娇意味地,把脑袋轻轻靠在楚萧的肩膀上,楚萧却并没有推开,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居然是让顾杰靠得更舒服些!妈的!靠那么近!
这种种“不对劲”的细节,缠绕着张宇宏的心,他越来越确信这两人,绝对有问题,绝不是简单的“好兄弟”、“好哥们”!
他再也按捺不住,趁着一次课间,周冉正靠在窗边和南景说话,张宇宏立刻就凑了过去,他脸上带着点谄媚和八卦的笑容,搓着手,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冉姐!”他挤眉弄眼,用下巴点了点顾杰和楚萧的方向,“那俩……顾杰和楚萧……什么情况啊现在?”
周冉正和南景讨论一道数学题,闻言抬起头,目光地扫了张宇宏一眼,她抱起手臂,身体微微后仰,语气平淡地反问:“什么什么情况?他俩能有什么情况?”
张宇宏被她这冷淡的反应噎了一下,心里暗骂,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嗨,冉姐,您看您,跟我还装什么糊涂啊!”他搓着手,眼神瞟向顾楚二人,“这不……感觉他们俩……跟其他人的关系……不太一样嘛!黏黏糊糊的……看着怪……”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了?”她嗤笑一声,“好兄弟好哥们呗,顾杰以前不也跟你们好吗?怎么?现在人家跟楚萧走得近了点,你就吃醋了?酸溜溜的?”
张宇宏被她这直白的讽刺弄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容僵了一下,连忙摆手:“哎呦喂,冉姐,瞧您说的,我吃什么醋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就是……就是有点好奇嘛!”他干笑了两声,掩饰着尴尬,眼珠一转,又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他们俩……那个……在一起了呢……”
“在一起?!”周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这个前桌都没看出来,你隔着好几排都能看出来啊?眼神儿够好的啊!”
她顿了顿,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人家两人好的原因你不知道?顾杰在楚萧的帮助下,进步多大?一模的成绩下来,都冲到中游了,这叫什么?这叫再造之恩,楚萧都能说是顾杰的恩师了,这人家能不跟他好?能不亲近?这叫‘尊师重道’,懂不懂?”
张宇宏被周冉这连珠炮似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讪讪地赔着笑,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冉姐说得对,有道理,有道理,是我多想了,多想了。”
他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周冉这明显是在敷衍他,在替那两人打掩护,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在周冉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张宇宏不死心,又试图旁敲侧击地问过尤一、朱彬彬他们。但尤一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彤彤和数学题,朱彬彬则是一副“顾杰楚萧天下第一好”的迷弟模样,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其他人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妈的!都装傻!
他像一头困兽,焦躁而愤怒,他不甘心,他绝不相信那两人只是好兄弟这么简单,顾杰看楚萧的眼神,那黏糊糊的动作,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绝不正常。
于是,他变本加厉,像一块甩不掉的令人作呕的膏药,更加执着地、近乎病态地“盯”着顾杰和楚萧。
他目光时刻扫视着靠窗的位置,课间,他假装在走廊活动,目光却透过窗户,捕捉着教室里那两人的互动,午休,他趴在桌上假寐,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那边传来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或对话。
他看见顾杰又去玩楚萧的手指了,他看见顾杰又喝楚萧的水了,他看见顾杰又把头靠在楚萧肩膀上了,每一次,每一次看到这些画面,都像有一把剪刀在他心上反复戳戳戳!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
他像着了魔一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徒劳而扭曲的窥视,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窗外的柳絮飘尽,蝉鸣渐起,五月热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将教室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也将张宇宏那张因嫉妒和怨毒而日渐扭曲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五月中旬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度,烘烤着校园僻静角落的水泥地,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混的呛人气息。沈贺、王迁、陈俊义、钟武几个人正懒散地倚靠在废弃仓库的阴影里吞云吐雾,烟雾缭绕中,几张年轻的脸庞带着惯常的戾气和麻木。
张宇宏像一只被火燎了尾巴的耗子,气喘吁吁地冲进这片阴影,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里充满了刻意放大的惊恐和一丝即将得逞的兴奋。
“贺哥!贺哥!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他冲到沈贺面前,带着夸张的颤抖。
沈贺正眯着眼,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听到张宇宏这鬼哭狼嚎般的动静,他眉头猛地一拧,狠狠剜了过去。
“慌什么?!被狗撵了?!天塌了?!”
旁边的王迁和陈俊义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逗乐了,咧开嘴,发出几声毫不掩饰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呵呵”笑声,钟武则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张宇宏被沈贺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想到自己带来的重磅消息,他又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满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贺哥!是真的!我……我亲眼看见的!”他咽了口唾沫,“顾杰,顾杰那小子,他……他偷偷摸摸的,在教学楼后面,跟那些之前打听于宁的人,见面了!”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搓着手,观察着沈贺的反应:“他们……他们站的地方虽然不算太隐蔽……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肯定在密谋什么,不管他们说了什么……贺哥,他们肯定是冲着于宁那件事来的,顾杰他们……怕是已经挖到点东西了,知道当初……当初是咱们……针对于宁的事了!”
张宇宏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添油加醋:“这……这要是让他们继续查下去……万一……万一他们手里真有了什么证据……再捅出去……闹大了……那可就……”
“操他妈的!”钟武第一个炸了毛,他猛地扔掉手里的烟头,一脚狠狠踩上去碾得粉碎,额头青筋暴跳,他暴躁地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妈的!真是阴魂不散,死了都不让人安生,非要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闹大?他们想找死吗?贺哥!你看这事儿?怎么整?”
王迁和陈俊义脸上的嘲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王迁眼神阴沉下来,陈俊义则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沈贺的眼睛。
沈贺脸上的讥讽和慵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阴鸷,他猛地深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火点瞬间燃掉一大截,随即,他狠狠地将剩下的半截烟蒂摔在地上。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张宇宏那张写满“惊恐”的脸,又扫过暴躁的钟武和沉默的王迁、陈俊义。
“呵……既然……他们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死……”
“那我们就……成全他们!”
“张宇宏,去!通知职中那帮‘朋友’,不等了!让他们……立刻!马上!给老子找机会……”
沈贺猛地攥紧拳头。
“按死他们俩,老子的仇……”他咬牙切齿,“……这次,就一起报了。”
张宇宏被沈贺眼中那骇人的杀意震得浑身一哆嗦,但随即,一股扭曲的兴奋瞬间淹没了他,成了,终于成了,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立刻换上一种“忠心耿耿”、“义愤填膺”的表情,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亢奋:“是,贺哥,我马上去办,保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转身,迅速消失阴影里,迫不及待地去执行那血腥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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