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蝉的茶饮铺子从筹备到开业,中间隔了近一个月。
新铺子开业,时临中秋,她特地在小茶铺里开了火,蒸了几笼屉的各色点心,在茶铺里售卖。
茶饮铺的布置的与别人家不同,一楼位置不多,荧蝉便在中间立了几扇山水屏风将左右分隔。左侧堂食,右边用透光的纱缀着雕花木杆分隔,勉强能算个雅座。楼上她和连翘忍冬两个小娃娃住着,是以用来做生意的地方,也就一楼那一点点大的地方。
茶饮铺子的生意因为中秋,订出去不少点心,生意还算不错。她白日里在堂中调制茶饮和点心,外间送茶打扫都是那两个小女娃的活。
买过来后调教了一个月,如今人白净不少,个子也长高了。看的客栈张娘子直喊这俩丫头遇到好人了。
荧蝉的茶用的不算顶好,一分价一份货,她本钱有限,只靠手艺在品质范围之内做到口感的极限。
因此即便荧蝉这里地方不大,每日能迎接的客人有限,但生意也一直颇为稳定,短短时间便积累了一批忠诚茶客。
过了早食,荧蝉和忍冬连翘两个半大女娃在一块收拾新得的嫩藕。
一大木盆,莲藕在里面堆的冒尖,就是她们三个撑死也吃不完。
宋虚淮进门便看见这一大门鲜藕,莞尔一笑:“同济客栈张娘子送的?”
荧蝉抬头见是宋虚淮,无奈的笑着点头:“正是,张家姐姐说她家乡下的荷塘藕多的吃不完,给街上邻居都送了不少。”
“过几日我要找她买些秋蟹来做酱,这荷塘水好,藕雪白脆嫩,养出来的蟹也一定好吃。”
说曹操曹操到,客栈的张娘子急吼吼的冲进来,端着大海碗就做到荧蝉边上:“快尝尝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儿。”扭过头又对宋虚淮笑:“宋郎君也在?今儿来送什么书?”
张娘子仗着荧蝉看不见她,眼神明目张胆的在宋虚淮和荧蝉之间来回转悠,看的宋虚淮耳根微红,却不闪躲,反而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书册拿出来,无声摆放到桌案上。
“今日是周易,此书晦涩,周娘子若有不懂,可派人去隔壁寻我。”
荧蝉将嘴巴里的脆藕咽下,先向宋虚淮道谢,而后亲手做了他时常喝的茉莉浆送去。
不忘与张娘子说这卤藕还有何处欠缺。
“旁的倒还罢了,只是这锅不能用铁锅来卤,否则这藕卤好的颜色便容易发蓝,姐姐换一换陶锅,横竖这藕是闷出来,不必煮的软糯,不用铁锅也不打紧。”
张娘子原本还看着和卤好的藕灰蓝灰蓝的不敢吃,没想到尝过之后才知晓美味,没想到来问过荧蝉,才知晓这莲藕发蓝竟是与锅子的材质有关!
“若是真能弄的又好看又好吃,那我和你姐夫可真得谢谢你!如此咱们那客栈也能多一分收益。”
荧蝉和张娘子从莲藕说到谁家娶新妇,谁家丧妻苛待幼子幼女,甚至连来往商贩,有时也会因一些出格举动,被张娘子拿来与荧蝉说道。
宋虚淮坐在边上读书,荧蝉和张娘子的声音不大,虽然有意压着声音,但他还是听得见。
中间有一层薄薄的轻纱,宋虚淮看不见荧蝉,只能看到两个依偎在一处的影子。
不多时,下了学的学子三三两两的过来,点上一杯茶,有书的自己看书,没书的偶尔也会去那一层小书架上寻摸一两本来看,宋虚淮坐了一会儿,等人多了,便主动离去。
他走时,荧蝉已经换了位置,坐在台后,莹白的指尖轻巧的拨弄算盘。
忍冬收拾完宋虚淮的茶桌,小声道:“宋郎君今日也没给银子。”
笑的荧蝉轻轻点了一下女娃的额角:“他给的东西,比茶钱贵重的多了,勿要在乎这等小事。”
忍冬不懂,但看荧蝉半点不在意的模样,噘噘嘴跑去和连翘说话。
荧蝉盘了一圈帐,发现茶铺的盈余还算可以,赚的不算多,但至少不会亏本。
临近中秋,荧蝉琢磨着做些点心,放到客栈和茶铺里售卖,这边中秋前后会有天南海北的商人到青墨府周边收取文房四宝,自然也会到她们镇子上来。
中秋前后天气还算干爽,趁着还未入冬,荧蝉收了好些棉花,弹了三床大棉被。
忍冬连翘两个铺她换下来的铺盖,上头盖新被。
她自己则铺一床盖一床,也算享受一把软卧锦被。还不到日子,试了试,那厚实被子便叫荧蝉收到柜子里去。
“如此,今年年底也能过个好年了。”
一切走上正途,生活收支相抵,日子平顺,手有余银,不出意外再过几年,她便可将这宅子盘下来,彻底在此处扎根。
如今人人都唤她周娘子,她也在户籍做给自己更名为周恒蝉,从此再无人知晓她的过去,她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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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临近,沈麟的酗酒之症不减。颓废落寞,终日郁郁之状连皇帝都有所耳闻。
傍晚,沈麟从存波堂回苍山院正房,和母亲一番深谈,沈麟心如止水,只是止不住的疲惫,仿佛整个人又回到了当初被寒食散侵蚀时的模样,身体和灵魂同时被无形之物一点点穿透啃食。
床帐揭开,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沈麟错愕至极的盯着锦被里不知何时多出的美娇娘!
待看清那娇娘面容,沈麟顿时觉得眼睛都脏了!
那人皮白细眉,乌丝铺满身下,瞧不清眉眼,但下半张脸与荧蝉几乎一模一样!
若不是她睁眼,沈麟一瞬间都要以为荧蝉是当真回来了!
“滚出去!”
一个如花似玉,样貌熟悉的美娇娘,在夜深人静时柔若无骨的横陈他床帐之中。幕后之人是何用意显而易见!
“郎君~”
沈麟一听这刻意模仿荧蝉语调的郎君,活活被自己的亲娘气笑了。
娇娘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那绣了千杆修竹的帐子霎时便落在她身上,凉的她忍不住打哆嗦,下一瞬,沈麟一声怒喝吓得她连忙裹着床帐活见鬼是的从床榻上下来。
“滚!往后再让我见你顶着这张脸如此行事,便送你归西!”
娇娘立刻磕头应是。
不到一盏茶,她便叫存波堂的人带走了。
此事是大夫人安排,结果骤然传到大夫人耳中,大夫人还不信,直到娇娘瑟瑟发抖跪在她身前,她才信她们镇远侯府竟然还出了个天杀的大情种!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这情根给谁不好,偏偏要给我儿!”
大夫人气得一夜碎了三套茶盏,第二日便犯了秋咳,这回是真被沈麟气得上火,被府医开了药好生调理。
便又惊动了平日里不大管事的镇远侯。
中秋前夜,镇远侯派人传唤沈麟至祠堂。
沈麟一推开门便见到列祖列宗供桌前摆好的蒲团,熟悉的很,褪去衣衫,无声跪下。
这套流程沈麟和镇远侯都熟悉,鞭子一道又一道落下,沈麟死不悔改,甚至还数了数,正好三十鞭。
不敬父母十鞭,耽溺美色十鞭,最后十鞭,约莫是玩物丧志。
亲爹亲自上手将沈麟痛打一顿,仍不足惜,逼问道:“你到底还要为一个丫鬟颓废到何时!你如此不堪大用,往后如何领军作战!”
沈麟的后背血迹斑斑,那身荧蝉为他做的寝衣,被他褪下放在一旁,不忍其沾染血污。她留给他的衣裳,也没多少件,往后余生,能留在他身边的,说不定也只有那几件衣裳。
提及荧蝉,沈麟便忍不住口舌发紧,许多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无人会在意他与荧蝉之间的缠绵纠葛,即便是父母也一样。他无法怪父母,只恨自己识人不清,竟然派了那样一个人去给荧蝉送信。
悔恨无用,也难挣脱,时至今日沈麟也不敢想,身处荧蝉那般的身份,他该如何才能平复那些惶恐。她的人生都被困在侯府和清河的那座小宅子里,这两座宅子只教会了她如何在富贵窝里自保,却不曾告诉她如何在外一个人谋求生路。
那二百两的银子看着多,实际上连个宅院也未必买得下……
镇远侯打完,沈麟缓缓站起,他舍不得弄脏那身雪白的寝衣,便将玄色的外衫披在身上。
“父亲幼年时曾问我,往后娶妻该当如何,我答想如父亲一般,寻一心人,做一世夫妻。”
镇远侯愣了一瞬,和沈麟有些相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钱氏不是良配,你难道竟想与一个奴婢白头到老?”
镇远侯出身不算好,但也没有好到愿意娶个丫鬟做夫人的地步。
沈麟在镇远侯不可置信的眼光中颔首:“钱氏之故,是我纵容之因,此番我咎由自取,不怪任何人。”
“是我私心过重,才将她带去清河,留她一人在清河担惊受怕,为夫也好,为主子也好,都是我的不是。”
“我寻她,不仅是寻心中人,也是寻一份心安。”
“是我将她带出去的,我总得将她带回来。”
镇远侯深深看了一眼将自己贬损的几乎一文不值的沈麟,没忍住又是一鞭下去。
血花飞溅落地,镇远侯扭头离去。
沈麟将那件雪白的寝衣拿起来抖了抖沾上的灰尘,有些心疼上面沾上的血点。
他又没护住。
“阿蝉,我一定会找到你。”
说完,便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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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三十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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