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问

荧蝉实在不喜这媒婆动不动就上手的习惯,索性站起来,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总归这人进不到她这做掌柜的台柜里。

媒婆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眼神在荧蝉身上来回打量,眯着眼儿呲着牙,看她想看着什么肉骨头金锭子。

“劳妈妈白跑一趟了,我自是打定主意为夫君守节的,不会再嫁了。”

荧蝉来此地住了这些时日,对周遭的几位媒婆多少也有了解,这位媒婆应当就是街坊们常说的丧门媒,牵线拉桥的媒都是丧良心的生意。

什么把好姑娘嫁给六十岁老翁,三十岁的多金美妇硬许给人家跛脚连饭都吃不起的穷苦汉子,什么生意缺德她做什么生意,还一副旁人占了便宜的模样,仗着旁人不知根底,将另一方夸得天花乱坠。

不晓得的还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结果一成亲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那媒婆在荧蝉面前将这位托她来提亲的章家公子夸得天花乱坠,荧蝉面不改色的听着,见她除了说之外没有旁的动作,便坐下继续算账,全然将这自说自话的媒婆当做一个烦人的摆件。

“那章家郎君年方二十四,一表人才,家底厚实,若不是看重娘子的品性,这样的好事怎么也得轮到那些年轻小娘子才是……周家娘子仁义,性子也算和顺,就是章家怎么也算大户人家,这等抛头露面的生意,娘子往后便不能做了……”

荧蝉淡淡翻过一页纸,媒婆眼中精光一闪,嗓音刻意压低:“既如此……这婚事就定下了?”

荧蝉笔尖一顿,似笑非笑的抬眼睨向这贼心不死的媒婆,张口唤来连翘:“去找张娘子,叫她帮我报官,就说我这儿来了个拐子,要骗我的婚事。”

忍冬在边上偷笑,她早看这媒婆不顺眼了,打量着她家娘子一心二用,能随口应下陷阱,没想到娘子一早就防着她。

连翘脆生生的哎了一声,连忙往斜对门的同济客栈去。

吓得那媒婆连忙去拉她,见没拉住,气的站在荧蝉的茶铺门口破口大骂:“你个不识抬举的寡妇,活该克死你男人,你婆家为什么不要你,一个没人要的破鞋,还挑上了!这样好的婚事也不要,谁知道是不是背地里偷人了!”

忍冬气的跺脚,荧蝉也没惯着,从边上水盆里端出来一盆洗手水,一把泼到媒婆面门上,俏脸生寒:“我本就是个寡妇,这点你倒是没说错,但我夫君是不是我克死的,我婆家认不认我,我是谁,和你有何关系?”

“今日你一进门,我便说我不嫁,要为亡夫守节,你何曾听过我一句?自说自话,还故意骗我,想趁着我算账不注意,把这婚事稀里糊涂的应下来,你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媒婆气的冲上来要和荧蝉撕扯,被荧蝉一把抓住头上的发髻,狠狠往边上甩去,整个人一屁股翻滚跌坐到地面上,显然是不明白自己怎么被打到这儿来的。

没等媒婆回身,荧蝉肃着脸,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话吐出来:“我虽然是寡妇,但也见过些世面,从没见过谁家与人说媒,上来就说我配不上人家的!且不说我本就不愿嫁,谁家媒人不是做的门当户对的生意?哪有上来就说我的不是?”

“那章家郎君如何如何好,与我何干?我没拿他的银子,没收过他的礼,我不愿嫁,那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是寡妇这条街上谁不晓得?拿黄花闺女来和我比?骂我破鞋?您倒是去找一个还是黄花闺女的寡妇给你说的这位章公子。”

媒婆气的爬起来撸袖子要再和荧蝉干一架,被张娘子点破二人争执的章郎君。

“什么章郎君?莫不是你那天天往娼妓馆子里跑的小儿子?”

这点荧蝉还真不晓得,没想到这媒婆所说的章郎君,竟然是她自己儿子?

媒婆闻言脸色大变,张娘子和荧蝉一看,立即知道这所谓的千好万好的章郎君,就是这丧门媒婆的儿子!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仅一家门,老娘在外面做丧门媒,儿子在外面染花柳病!”

媒婆一听花柳病三个字,便像疯了似的扑向张娘子,喊着要撕烂张娘子的嘴,被荧蝉一把抓住散乱的发髻拉回来,看热闹的人立即上来拦,才把人拦住。

众人议论声不断传入荧蝉耳中,多半是说荧蝉虽然开门做生意,但从来都不做那等妖娆作态,识文断字,品性极好。

也有人说她做生意抛头露面不大好的,刚一出口便被边上人堵回去:“她夫君死了,夫家又不管她,她不自己做生意,难道要喝西北风去陪她那死鬼相公?”

穿堂风把所有人的话语刮进宋虚淮的耳朵里,他站在门后,和荧蝉等人相距不过两三丈。

荧蝉不晓得宋虚淮方才险些冲出来,只说的那媒婆哑口无言,趁此事狠狠给自己做了一回面子戏码。

媒婆灰溜溜的离开,众人散去,荧蝉请张娘子进屋喝茶。原先茶铺里的人也走的七七八八,连翘和忍冬忙着收拾东西。

趁着此时没什么人,张娘子盯着荧蝉画一样精致的眉眼,劝她:“你那夫家不肯接纳你,你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小的往后怎么过?”

荧蝉柔柔笑着,给张娘子调了一杯茉莉浆水,推到她手边。

“总能过下去的,另寻夫君的事,我也考虑过,只是……”

荧蝉的声音很柔,柔的张娘子心一下便提起来。

“良人难觅,世间也再难寻到我亡夫那般待我赤诚之人。”

荧蝉想的很清楚,她如今不缺银子,也有谋生的手艺,她如今有选择的余地,她可以为自己换一种活法。

“我从前没得选,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是……亡夫将我带了出来,没有他,也没有今日的我,我感激他,即便他走得早。”

说起不存在的亡夫,荧蝉想的是沈麟。在侯府时她是丫鬟,没什么出头的机会,最好的路就是做沈麟的姨娘。

如今她借着沈麟,从侯府里脱离出来,还带了上百两的银子,怎么算都是值得的,即便他另娶,即便他食言,从钱财的角度上来说,沈麟确实不曾亏待过她。

所以她说起亡夫时,亡夫身上总有沈麟的影子。

见张娘子以为提起了她的伤心事,荧蝉继续道:“婚嫁大事,马虎不得,我如今在这里很好,街坊不曾因我是寡妇而欺负我,还认识了张姐姐,我如今已经很好了。”

“我想替他守着,不是假话,世间无人能比他待我更好,那媒婆说的不错,我是个寡妇,且无子嗣,在不少人眼中,我怕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婆家要担心我不安分,担心我不能怀孕生子,担心我祸害顶梁柱……”

“既然如此,不如不嫁,我就守着他了,守一辈子。”

门外,听了全程的宋虚淮缓步入内。

“若有人待周娘子一片赤诚,娘子便会考虑?”

突然闯入的声音让荧蝉与张娘子的目光同时望去,宋虚淮站在二人身前不远处,眉眼温润。

荧蝉悄悄咬了一下舌尖,微微颔首:“宋郎君几时来的?”

张娘子的眼神在荧蝉宋虚淮之间来回转,一时看荧蝉,一时看目光紧锁荧蝉的宋虚淮。

在张娘子眼中,宋虚淮身上好像冒出一根红线,弯弯绕绕,试探的先要缠住荧蝉的手腕。

宋虚淮唇角带笑:“才来,听闻今日有恶媒上门,所以来看看周娘子手上与否。”

荧蝉指尖掐了一下掌心,笑容冷淡许多:“恶媒生事,在所难免,我既开门做生意,也不怕这等诋毁。”

宋虚淮笑容更甚,与荧蝉推心置腹:“周娘子品性过人,人如宝珠,若无人看护,只怕来日蒙尘。若来日有人待娘子一片赤诚,娘子可会考虑?”

张娘子觉得今日这凳子不大对,坐着不大舒服,揉着腰站起来道:“我腰不舒坦,回去找你哥给我按按,你先做生意吧。”

荧蝉哎了一声,待张娘子出去,柜台这一片地方,便只有荧蝉与宋虚淮。

荧蝉调了宋虚淮最喜欢的茉莉浆水,送到他面前,他接过去,仍旧不忘问道:“娘子还不曾回我。”

荧蝉一顿,动作克制的很,收起托盘,站的笔直:“不会。”

宋虚淮哦了一声,待人转过身,无声笑的开怀。

她虽不语,但脸红了。

她并非不会再嫁,只是不会再嫁不如她亡夫之人。

她见过明月,所以不愿将就萤火,让自己的婚事滥竽充数。

宋虚淮克制的望了一眼荧蝉的背影,忽然十分想要知道她这位亡夫更多的事情。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想要胜过一个已死之人,便要先知道,这已死之人和周娘子之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刻骨铭心之事。

茉莉浆水泛着浓郁的茉莉香,宋虚淮最喜欢的不是茉莉浆水,但他嗅闻着茉莉的味道,便总觉着,这味道与这间铺子的主人最为相衬。

沈麟:不嘻嘻,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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