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书院的同窗好友。”宋虚淮与荧蝉说话时,总温润的很,温润到旁人根本想不到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同窗好友,有也不给。
宋虚淮对荧蝉的一切都十分喜欢,喜欢荧蝉这个人,也喜欢荧蝉做的点心,调制的饮子,甚至连荧蝉抄录的那本文选都爱不释手。
从前荧蝉不卖点心,宋虚淮也一直忍着没问,怕荧蝉以为他贪图口腹之欲。但她今日难得肯接单子做一回,宋虚淮立即定下四盒。
荧蝉眼神扫过单子上记录的诸多人名,重新提笔,列了一张单子,将做点心要采买的东西写的清清楚楚,甚至怕忍冬和连翘看不懂,还配了图。
宋虚淮看了眼那份显得有几分可爱的材料单子,眼神柔和如水,
张娘子无声站立在门旁,看了好一会儿那宛如壁人的一对儿,宋虚淮才若有所觉的看过来。
张娘子大大方方和宋虚淮对上一眼,这才笑眯眯的进来,对什么也不晓得的荧蝉若有所指道:“我没打扰什么吧?方才看着你这儿人多,我还没敢进呢。”
荧蝉唇角带笑,一头乌发盘成圆髻,上面的珠花不是什么紧俏东西,却显得她格外清新雅致。
“怎么会,巴不得你来呢,我明儿做点心,到时候给你送些过去。”
“说起来,之前那丧门媒婆来找过你麻烦没有?”
张娘子路过宋虚淮,宋虚淮略带心虚的垂首,便让张娘子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她一脸笑眯眯的站在荧蝉边上,视线时不时扫过宋虚淮。
荧蝉哪里看不出张娘子和宋虚淮的心思,故作不知,泰然自若的煮着茶汤。
“有些麻烦,不过不曾闹到我面前来,背地里偷偷摸摸,抓个现行也不讨好,就没再搭理她了。”
那丧门媒看中了荧蝉的样貌和家底,她打的什么主意荧蝉心里明镜似的。不外乎又是些恶意中伤的手段,不过那人人品口碑有目共睹,也没闹起什么风浪来。
“多半是相中了我这铺面,这地段好,周边又是秀才,又是客栈,价儿不便宜呢。”
张娘子听得气不打一出来,腰一掐嘴巴一张就是骂:“那叫屎尿糊了嗓子眼瞎了心的母子,你是不知道,她那儿子可是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脏的玩意儿!”
“染了一身的脏病不说,还净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荧蝉不是不通人事的女子,张娘子和荧蝉说话便没有那样多的顾忌,两个人脑袋靠在一处,嘀嘀咕咕的,宋虚淮一个字也听不见。但他能察觉到张娘子时不时看他一眼。
以至于此举让宋虚淮怀疑,张娘子在和荧蝉说些关于他的事情。
宋虚淮一回想方才张娘子那揶揄的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甚至有些后悔今日的鲁莽,竟一次定下四盒点心,实在太不贫穷,与从前清贫书生的模样相差甚多。
荧蝉不晓得宋虚淮脑海之中已经锣鼓喧天,鞭炮乱炸,和张娘子聊了几句,眉头越皱越深。
“那丧门媒打定主意要把你说给她儿子,只怕打的不只是你身家的注意,她们家从前也骗去过一个媳妇儿,后面那小媳妇儿没过几个月就不知道被她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一连给了三年的租子,别说那丧门媒,还有不少几家,都在托媒人私底下打听你呢,都去我那儿问好几回了。”
这一点不用张娘子说荧蝉也心知肚明,只是荧蝉想钓的鱼还不曾咬饵,她也不想这么轻易的把婚姻大事定下。
荧蝉寻思着再钓一钓,她如今年岁不算大,光看这一茬学子,难免错过更好的。
如今这些人里,她最看好的也不过一个宋虚淮罢了。
恰好张娘子和荧蝉一同朝着宋虚淮望去,一刹那,宋虚淮感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荧蝉不知宋虚淮为何突然白了脸色,还以为是她方才光顾着和张娘子说话,调制茶饮时不当心掉落进了不洁之物,刚要叫忍冬过去问一问,便见宋虚淮起身走了。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张娘子疑惑。
“应当是想起家中有什么事了吧?”
晚间铺子打烊,荧蝉趁着吃完饭,在院子里教她们俩绣花,先一人背了一首诗,才允她们去做自己的事。
“真不明白咱们学这些诗做什么,既不能吃,也不能喝。”
连翘一个指节敲在忍冬额角:“真是傻了,这东西你当是好学的?要不是娘子心善,别说读书识字,你连自己名字都还不会写呢!”
荧蝉听见动静过来,两个小姑娘立刻猫在一处,忍冬被连翘又掐了一把,笑的眼泪汪汪。
“不喜欢也要紧,只是想着多认些字,你们往后也能不在文书一事上被人蒙骗。却忘了你们白日里辛苦,晚间想要多玩一会儿罢了。”
荧蝉见两人分开,连翘以为荧蝉以后不肯教她们了,眼睛里憋了一泡泪,
“咱们这一日背一首诗的规矩改一改,改成两日背一首,可好?”
忍冬原本就是随口抱怨,没想到还能被荧蝉给抓个正着。
“我错了娘子,我往后一定好好背书……”忍冬低着头,背靠着冰冰凉的墙,感觉自己心里也冷冰冰的。
“这个不碍事,但你若是两日也背不出一首诗……”荧蝉伸出手,微微用力的刮了一下忍冬和连翘的鼻头:“我可是要罚人的。”
“咱们家的茶铺跟旁人的不同,便是我们家比旁人家的文气更重,文气不仅在于我,也不在于那些书,而是铺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识文断字,晓事知礼。”
连翘和忍冬可不信荧蝉当真会重罚她们,她们家的娘子可是最最嘴硬心软的,立即笑着将荧蝉抱住。
一墙之隔,宋虚淮将荧蝉与两个丫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越发觉得荧蝉品性过人,看事通透。
他手里捏着一封信,摊开来看,里面的内容确实关于荧蝉的。
他并非先要调查荧蝉的出身,而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寻到些荧蝉亡夫的线索。
信纸上派去调查的人说,荧蝉是孤身来的小镇,身边并未见到男子踪迹。
她身边从始至终并未出现第二人,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品性过人的周娘子确实不是别有用心之人。
宋虚淮将带着荧蝉消息的信纸一点点烧毁,他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穷书生,户籍上看他确实一穷二白的很,父母都是农户。
但他们所在宗族却极其团结,凡有子弟读书出众,举全族之商户供养。往后报答也只回馈宗族,并不产生其某一位富商挟恩图报之事。一切究其根本,只为了宗族昌盛,长盛不衰。
所以宋虚淮并非面上表现的那般清贫,只是他学业太过出众,总得留个破绽让那些嫉妒之人有个可以“超过”他的地方。
从此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但荧蝉来的太过突然,突然闯到宋虚淮面前,那日一场秋雨,她穿着一件鸭蛋青的绣花宽边褙子,趁着伞怯生生的和他问路。
缘从此生,也从此起。宋虚淮不曾想一场指路,指的是自己刚搬来不就的邻居,看着柔弱无害的一个女娘,竟然不声不响,操持起了一份需要抛头露面的铺子,还……经营的十分不错,初来便站稳脚跟。
从前宋虚淮不曾表露身份,是不想多生时段,如今不敢暴露,在荧蝉那等水晶般剔透的女子面前,这般总显得居心叵测。
荧蝉并不知晓宋虚淮的所思所想,只是按时按点,带着连翘和点灯在墙边的石桌处,检查她们俩儿的课业,兢兢业业吊着隔壁的穷秀才。
她其实也不懂这些书籍的意思,只是和陶五娘那些姑娘聊多了,也十分懂得做戏。边学边抄录,即便不懂,也能说上两句。
日子转眼到了新年。
荧蝉茶铺的生意渐渐转到连翘和忍冬手上,两人还不能做出大半茶饮,但几种常用的都会了,于是荧蝉便将那些不大有人喝的饮子名牌撤下来,换成了点心。
“周娘子怎么撤了那样多的名牌?”
老客进门,荧蝉正往下拆木刻名牌。
“过年了,做几日点心生意,挂不下这许多木牌,所以得拆一些下来。”
随意寒暄两句,老客落座,看着荧蝉店中书架上新多出的一本文选集注,立即惊为天人。
“这文选乃是从前青墨书院之中,几位授课讲师从前的文章啊!”
荧蝉在此地多日,自然知晓在青墨府赫赫有名的青墨书院。
青墨书院里的学生,都是青墨府中最优秀的一批学子,能入青墨书院,总会有一番作为。
荧蝉犹豫再三,还是把这本文选集注放了出来。
“咱们这条街上,有一位出自青墨学府的读书人,这本书,便是从他那里淘换来的。”
这文选出自青墨书院,其中的集注却出自宋虚淮,荧蝉在抄录时,并没有如原书一般拥挤,反而先抄录原文,再寻作画的颜料,用不同颜色的笔迹在边缘描补。
将原文与注解分开陈列。以至于这本薄薄的文选注解,抄完成了厚厚一本。
这本书从前只要宋虚淮在店中,总被宋虚淮捧着,今日他不在,这位老客才有机会看到。
老客翻看几页,立即道:“我说往日宋秀才怎么老盯着这本书,原来此书竟……竟是如此之妙啊!”
说曹操曹操到,宋虚淮踏入店中,见荧蝉在与老客说话,顺手帮了一把险些被木牌砸到脑袋的忍冬。
“老先生也喜欢这一本?”
宋虚淮见他久不放下这本荧蝉进行抄录的文选,眼神含笑。
荧蝉顺势离开,到后边继续去挂点心的木牌。
宋虚淮一心二用,嘴上和老客讨论着这本文选集注,心里关注着荧蝉挂木刻名牌。
忽然之间,荧蝉似乎崴了一下,整个人站立不稳!
宋虚淮心神一直关注着荧蝉,立即要过去扶她,但另一道人影比他更快!
是连翘!
连翘忠心护主,一把丢掉怀里的木牌,仗着自己劲儿大一把抱住荧蝉。
宋虚淮见人已经站稳,立即后退几步,重新拉开距离以示清白,转过头对对目瞪口呆的老客笑道:“方才所说,不曾听清,可否再说一遍?”
屋外,一个穿着一身黑的高大男子骤动骤停。
怕写日常太无聊,所以这里稍微加快了一点剧情[撒花][撒花][撒花]明天看有没有机会再修改一下~[亲亲][亲亲][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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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上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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